《破障》昭明辞

35、第三十五章：李辰的“叛变”与救赎

　　获取秘境核心的兴奋感，迅速被那个诡异标记带来的阴霾所取代。云昭小队的气氛重新变得凝重，行进速度加快，但每个人都更加警惕，仿佛黑暗中随时会伸出致命的触手。

　　云昭的“灵犀真瞳”和镜片数据流始终维持在高负荷状态，不断扫描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她试图分析那标记闪烁时泄露的微弱数据，但信息量太少，如同大海捞针，只能初步判断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定位或信息反馈机制，其最终指向依旧成谜。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弥漫着淡紫色雾气的石林时，云昭的玉简突然接收到一道极其微弱、加密等级却高得离谱的传讯。讯息并非来自她的灵网节点，其灵力签名带着一种令她熟悉的、令人不快的刻板气息——是璇玑夫人独有的传讯印记！

　　讯息内容简短而冰冷，直接投射到云昭的识海：“李辰，时机已到。制造混乱，令云昭重伤出局。若成，既往不咎，赐‘破障丹’一枚；若败，或心存犹豫，尔师门一脉，后果自负。”

　　云昭的心猛地一沉！璇玑夫人果然贼心不死，竟然将手伸进了秘境，直接胁迫李辰！而且用的是如此狠毒的手段——以师门安危相逼！这完全超出了宗门竞争的底线！

　　她不动声色地关闭了传讯，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侧前方的李辰。他依旧沉默地走着，但云昭敏锐地捕捉到，他握剑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呼吸的频率也比平时紊乱了零点几个百分点。显然，他也收到了同样的讯息，此刻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挣扎。

　　云昭的大脑飞速运转。揭穿？立刻会引发内讧，队伍瞬间分崩离析，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中无异于自杀。不揭穿？等于身边埋着一颗不知道何时会爆炸的炸弹，李辰在巨大压力下随时可能失控。

　　最优解……是争取。

　　她迅速调整了行进路线，选择了一条相对狭窄、一侧是幽深峡谷的险峻小路。环境越是险恶，个人的不可控因素就越需要依赖团队，李辰擅自行动的风险就越大，同时也越能体现出团队协作的价值。

　　“注意脚下，右侧峡谷有吸力场，跌落后果严重。”云昭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石猛开路注意落石，小悠感知左侧岩壁是否有松动，贾仁注意前方拐角视野盲区。”

　　她一如既往地发布着精准的指令，将团队的注意力集中在应对环境危险上。同时，她通过玉简，向李辰发送了一条极其简短的、加密的私人信息，只有四个字：

　　“师门为重。”

　　没有指责，没有威胁，只有一句看似理解，实则点明他处境的话。云昭在赌，赌李辰并非彻底的卑鄙小人，赌他对师门的感情能压过对璇玑夫人的恐惧，赌他经过之前的战斗，对这支队伍产生了一丝哪怕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归属感。

　　李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又跟上。他没有回复，也没有看向云昭，只是握剑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

　　险峻的小路走到了尽头，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布满了巨大风化蘑菇岩的平台。平台对面，就是通往下一个区域的出口。然而，平台中央，盘踞着一头体型庞大的“石化蜥蜴”！这妖兽皮肤如同岩石，能喷射令人石化的吐息，相当于筑基后期的实力，绝非易与之辈。

　　“绕不过去。”云昭迅速判断，“必须解决它。老规矩，听我指挥。”

　　她开始布置战术：“石猛正面吸引火力，注意规避吐息，罡气可短暂抵抗石化效果。李辰，你速度快，绕到侧后方，攻击其相对脆弱的腹部和尾部连接处，那是它的弱点。贾仁干扰其视线，小悠预警它蓄力吐息前的能量波动。”

　　战术清晰合理，将每个人的优势发挥到极致。然而，就在石猛怒吼着冲向石化蜥蜴，贾仁撒出闪光粉，战斗一触即发的瞬间——

　　异变再生！

　　平台边缘的阴影中，突然悄无声息地射出三道乌光，目标并非石化蜥蜴，而是正在全神贯注感知妖兽能量波动的小悠！是另一支一直潜伏在侧、准备捡便宜的队伍！他们选择在这个最混乱的时刻发动偷袭，意图先解决掉对方的“眼睛”！

　　“小悠小心！”贾仁惊呼，但他距离太远。

　　石猛正与蜥蜴硬撼，无法回防。

　　李辰的位置，恰好距离小悠最近！按照云昭的指令，他本该立刻绕后攻击蜥蜴弱点。但此刻，是执行命令，还是……救人？

　　璇玑夫人的威胁如同毒蛇般在他脑中嘶鸣：“制造混乱……令云昭重伤出局……” 如果小悠被杀或重伤，队伍必然大乱，云昭也会分心……这是绝佳的机会！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袖手旁观！

　　这个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诱惑着他。师门的安危，破障丹的诱惑……他眼中的挣扎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

　　时间仿佛被拉长。乌光瞬息即至，小悠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死亡逼近，她甚至忘了躲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辰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到了小悠眼中纯粹的恐惧和绝望，看到了她因为信任云昭（也包括信任他这个“队友”）而毫无防备的背影。他想起了刚才云昭发来的那句“师门为重”，想起了之前战斗中那种被精准引导、酣畅淋漓的感觉，想起了石猛、贾仁甚至这个胆小的灵植师在云昭指挥下各司其职、共同御敌的画面……

　　“妈的！”李辰发出一声近乎咆哮的低吼，一直压抑的情绪轰然爆发！他违背了云昭的指令，也违背了璇玑夫人的威胁！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思考，他猛地侧身，长剑出鞘如龙，一道璀璨的剑光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了那三道乌光之上！

　　“锵锵锵！”三声脆响，乌光被尽数斩落，是三枚淬毒的丧门钉。

　　然而，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完全打乱了云昭的战术部署。原本应该被他牵制侧翼的石化蜥蜴，抓住了石猛的一个微小破绽，粗壮的尾巴带着恶风，狠狠扫向因为救援小悠而露出后背空门的李辰！

　　这一击若是扫实，李辰不死也要重伤！

　　“李辰！右后方！”云昭的惊呼声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她的计算中，根本没料到李辰会违令救人，更没算到他会因此陷入绝境！

　　她的大脑在万分之一秒内重新计算，但距离太远，石猛被蜥蜴正面缠住，贾仁措手不及……所有救援路径的成功率都低于百分之十！

　　李辰也感受到了身后致命的威胁，但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根本来不及躲闪！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解脱般的复杂神色，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生死关头，云昭动了！她没有试图远程施救，那来不及。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她将自身微弱的精神力催发到极致，全部灌注到“灵犀镜片”中，镜片瞬间发出过载的嗡鸣！她不是用镜片去看，而是用它作为放大器，将一道凝聚了她全部计算力的、针对石化蜥蜴尾部运动轨迹和薄弱点的“精神干扰脉冲”，如同无形的尖刺，狠狠撞向了蜥蜴的头部！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极致的干扰，类似于凡人对着猛兽的眼睛突然照射强光！

　　“吼！”石化蜥蜴发出一声痛苦而困惑的嘶吼，扫向李辰的尾巴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偏差！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偏差！
　　石猛抓住机会，狂吼一声，用肩膀硬抗了蜥蜴一记爪击，另一只手则狠狠抓住了蜥蜴偏差的尾巴尖端！
　　贾仁也反应过来，数道带着麻痹效果的细针射向蜥蜴的眼睛！
　　李辰则趁着这宝贵的瞬间，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尾巴的主要攻击范围，只是被边缘罡风扫中，气血一阵翻涌，但并无大碍。

　　偷袭的那支队伍见事不可为，立刻遁入阴影消失。

　　危机暂时解除。

　　平台上，一片死寂。只有石化蜥蜴痛苦的咆哮和粗重的喘息声。

　　小悠瘫坐在地上，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李辰，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是后怕，也是感激。

　　石猛和贾仁都看着云昭，又看看脸色苍白的李辰，眼神复杂。

　　李辰拄着剑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不敢看云昭的眼睛。他违背了命令，差点害死自己，也差点连累整个队伍。

　　云昭走到他面前，脸色因为精神力过度消耗而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澈。她没有斥责，没有疑问，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然后说了一句：

　　“反应速度，比计算模型预估快了零点零三秒。下次救人，记得提前报备，方便调整战术。”

　　李辰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昭。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斥责、嘲讽、甚至直接将他驱逐出队……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点评”！

　　她没有追究他违令，没有问他为什么救人，甚至没有提起璇玑夫人的威胁……她只是……将他的行为纳入了她的数据模型？还肯定了他的反应速度？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李辰心头，是羞愧，是震动，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折服。他之前所有的傲慢、偏见、挣扎，在云昭这句平静到近乎诡异的话语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他只是深深地低下了头，用一种近乎嘶哑的声音，艰难地说道：

　　“对……对不起。还有……谢谢。”

　　这一句“对不起”，是为之前的敌意和违令。这一句“谢谢”，是为刚才的救命之恩。

　　云昭点了点头，算是接受。然后她转向众人：“打扫战场，尽快离开。刚才的动静可能引来其他麻烦。”

　　她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李辰，这个曾经的刺头和潜在威胁，在经历了内心的挣扎和生死的考验后，完成了一次彻底的“叛变”——不是对师门的叛变，而是对过去那个被偏见和恐惧支配的自己的叛变。

　　他的救赎，来自于内心深处未曾泯灭的良知，也来自于云昭那超越个人恩怨的、绝对理性的包容和……强大。

　　这支队伍的最后一道裂痕，在血与火的考验中，被悄然弥合。而云昭，用她独特的方式，赢得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忠诚的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