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主拿了反派人设》昭昭如我心

24、鲛人

　　那黑影缓缓转过身，面向不速之客三人组。他并未立刻攻击，而是仰头发出一声长啸。那声音不似人言，幽咽凄厉，带着一种直击神魂的诡异力量，空气仿佛都随之震荡起来。
　　音浪如实质般撞击着三人的神识，陆芷珩只觉得头脑嗡鸣，眼前景象模糊了一瞬。她猛地咬了下舌尖，剧痛让她迅速回神，正好看见一只尖利且带有蹼膜的爪子直扑她的面门。
　　刚一回神，一只覆盖着暗青色细鳞、指间带着半透明肉蹼的尖利爪子，已挟着腥风直扑面门！那爪子尖锐无比，若是抓实，必定皮开肉绽。
　　陆芷珩瞳孔微缩，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横剑于前——“铛”！
　　金石交击之声响起，剑身震颤，一股巨力传来，震得她虎口发麻，脚下退了半步。这鲛人的力气，大得惊人。
　　就在鲛人一击不成，欲要再攻的瞬间，一道清冷的低喝响起：“定！”
　　赵乾不知何时也已清醒，并指如剑，一道灵光精准地打在那黑影身上。黑影周身空间仿佛瞬间凝滞，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立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他清醒的时间，比陆芷珩慢了一息。
　　此时，金思澈也甩了甩头，眼神恢复清明，他看向被定住的黑影，语气带着一丝讶异：“这是……鲛人？”
　　烛光终于能清晰地照亮这所谓黑影。他身形与成年男子无异，皮肤苍白近乎透明，下身穿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简陋布裤，遮住了双腿。
　　最引人注目的，除了那双怪异蹼爪，便是他的脸——一张足以蛊惑众生的脸。五官精致得超越了性别，带着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妖异而美丽，此刻因被定住，那双浅蓝色的眼眸中还凝固着冰冷的杀意。
　　“传说鲛人的歌声能让人陷入沉睡，就算是修士，也会昏沉三息，只有意志坚定的修士，才能尽快清醒。”赵乾沉声解释，说话间，目光不易察觉地掠过陆芷珩。他两息才醒，而她却几乎没受太大影响，这份心志，让他心中微动，却又迅速压下。
　　“寻常鲛人藏在深海之中，无人可见。而他已经修炼出双腿，应该有千年的道行。”金思澈补充道，视线却若有所思地在赵乾身上停留了一瞬。
　　定身咒是高阶咒术，按理说刚入内门、初次下山历练的赵乾不该掌握才对。这个看似普通的外门弟子，似乎也不简单。
　　陆芷珩没有注意到金思澈探究的目光，她紧盯着鲛人那张妖异的面孔，皱眉道：“他一个鲛人，不好好的在海里，来这里杀人做什么？”
　　金思澈不再多言，袖袍一拂，一道金光闪烁的绳索如灵蛇般窜出，将动弹不得的鲛人层层捆缚。“缚妖索已下，如此便不怕他的歌声了。”他微笑着，语气温和，确保万无一失。
　　赵乾见状，这才解除了鲛人身上的定身咒。鲛人一恢复自由便剧烈挣扎，但缚妖索随着它的动作越收越紧，最终让它动弹不得。
　　陆芷珩走近几步，与那双充满野性的眸子对视：“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为何要在此害人了吧？”
　　鲛人见识到这三人的手段，尤其是那能无视他歌声的缚妖索，心知反抗无望，倒也识相，不等逼问，便用那副被无数人赞誉为天籁、此刻却带着浓重悲伤与恨意的嗓音，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我……我还是幼年时，一次贪玩，顺着地下暗流迷路，到了这府中的古井里。在这里，我认识了阿蓝……我们成了朋友。”他的声音空灵而哀戚，将一段尘封的往事缓缓道来。
　　那时他还未能化出双腿，无法离开那口幽深的井。阿蓝，那个瘦弱的少年，就日复一日地坐在井边，教他说话、认字，和他一起看井口上方那一方天空中的月亮阴晴圆缺。
　　对他而言，阿蓝是黑暗井底唯一的光，是他在陌生陆地唯一的温暖。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鲛人的声音骤然变得尖锐起来，充满了痛苦与怨毒，“我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将他……将他活活打死！就埋在了这后院之中！”
　　他永远记得阿蓝血肉模糊的样子，记得那两人狰狞的嘴脸。阿蓝曾告诉他，他姓周，父母早亡，无处可去，只能寄养在大伯家中。
　　阿蓝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只有夜晚，才能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井边，与他分享片刻的宁静与自由。
　　“阿蓝死后，我便一心想为他报仇。我回到了深海，忍尽孤寂，潜心修炼……终于，终于化出了双腿，能在地上行走。”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整个周府，“我发誓，要将这户周姓人家，杀的干干净净，一个不留！我要他们，给阿蓝偿命！”
　　他的叙述带着千年的执念，闻者心酸。
　　然而，陆芷珩听完，脸上却没什么动容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地打破了鲛人的悲愤：“可这些天死在你手里的人，都不姓周。”
　　“什么？”鲛人猛地抬头，浅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惊愕与不信，“他们既然在周府里，怎么会不姓周？”
　　“他们都是周府雇来的仆役，签了活契的佣工，仆役，自然不姓周。”陆芷珩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他们……都是仆役？他们不是周家的人？”鲛人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巨大的迷茫和混乱。
　　“而且，”赵乾在一旁接过话，他的声音依旧沉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漠，“人间已经过了千年，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你要报仇的那两个人，早已化作枯骨，如今也不知是何处的一捧黄土罢了。”
　　他还有句话压在心底未说——千年时光，凡俗王朝更迭，家族兴衰起落，如今的周家，血脉是否还是当年的周家，都已难说。但这真相过于残酷，他并未宣之于口。
　　“他们……竟早已死了？”鲛人如遭雷击，彻底愣在原地。千年的执念，舍生忘死的修炼，出关后不顾一切的杀戮……到头来，仇人早已自然消亡，而自己手刃的，竟全是无关之人？
　　这巨大的荒谬感和空虚感瞬间将他吞没。
　　“不……我不信！定是你们骗我！你们骗我！”他猛地挣扎起来，缚妖索金光闪烁，将他勒得更紧，“我没错！我没错！我为阿蓝报仇！我没错——！”嘶吼声在地窖中回荡，充满了绝望和不肯面对现实的疯狂。
　　金思澈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似怜悯又似嘲弄的浅笑，不再多言。
　　他取出一个看似朴素的布袋——收妖袋，袋口对准癫狂的鲛人，法诀一引，一股吸力涌出，瞬间将那还在嘶吼的身影收了进去，屋内内顿时恢复了寂静。
　　“这鲛人修炼千年实属不易，心性怎么如此……愚蠢？”金思澈收起布袋，语气温雅，用词却毫不客气。
　　赵乾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地面，沉默一瞬，才低声道：“被仇恨蒙蔽心智的人，都是如此。看不清真相，辨不明方向。他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金思澈闻言，微微挑眉，瞥了赵乾一眼。但他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那收妖袋从容不迫地纳入了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