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长生》Seno森诺

5、心渊

　　自那日灵泉边的挑逗与质问后，听雪苑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
　　九澈并未动怒，只是更加不知如何与这位行事出格、言语大胆的仙侍相处。他恪守礼数，却也心怀怜悯，只觉得她或许过往艰辛，才养成了这般孤拐性子。他不再主动询问，却会在经过她打理的花圃时，默默多看两眼，确认那些仙植是否安好。
　　柒渊将他的沉默与偶尔流露的关切尽收眼底。纯善？真是久违了的品质。在她千年的生命里，纯粹的善意比魔域的星光还要稀罕。这并未让她心软，反而让她觉得……更有趣了。摧毁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令人兴奋，那么，染指一片无瑕的白雪呢？
　　时机很快来临。狐族圣地“祭坛”的轮值守卫名单公布，其中一项日常巡视路径，恰好会经过听雪苑后山的一片禁制林——那里灵气紊乱，空间薄弱。
　　这日，恰逢九澈轮值。他巡视至后山禁林边缘，忽闻林中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伴随着灵力不稳的波动。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飞身而入。
　　只见林中灵气乱流撕扯，柒渊跌坐在地，月白的衣裙被撕裂，手臂和脸颊上有几道被空间碎片划出的血痕，渗着血珠，看上去颇为狼狈。她正徒劳地试图凝聚仙力抵挡一道袭来的乱流，脸色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真实的惊惶——这倒不全是伪装，此地紊乱的法则之力，确实让她这具伪装下的魔躯也感到些许不适。
　　“七鸢！”九澈清喝一声，霜凝剑并未出鞘，只是剑鞘一点，一股柔和却磅礴的仙力荡开，瞬间抚平了那道乱流。他快步上前，在她身边蹲下，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纯粹的担忧，“你怎会在此？伤得重否？”
　　他的关心毫不作伪，像暖流拂过冰原。
　　柒渊抬起眼，睫羽微颤，声音带着些许虚弱和后怕：“我……我见林中似有‘凝露草’踪迹，想着或许能弥补上次炼制匕首的煞气，为殿下调制一味宁神的香露……不慎触动了禁制。”她刻意提及“凝露草”，此草确实有宁神之效，且通常生长在灵气特异之地，与她之前的“离经叛道”又能形成一种奇异的统一——她总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试图“弥补”或“帮助”他。
　　九澈看着她手臂上仍在渗血的伤痕，再听她涉险竟是为了给自己调制宁神香露，心中那点因她之前言行而产生的隔阂瞬间被担忧与一丝愧疚取代。他竟因她的不同而心存疏远，她却仍在想着如何帮他。
　　“先别说话。”他声音温和，指尖凝聚起精纯的治愈仙力，小心翼翼地点在她手臂的伤口上。那仙力温暖纯粹，带着生命的气息，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此地危险，万不可再独自前来。需要什么，告知于我便是。”
　　他的动作轻柔，眼神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这种毫无保留的善意，让习惯于阴谋与厮杀的柒渊，心头掠过一丝极其陌生的滞涩感。很轻微，却真实存在。
　　她垂下眼睑，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低声道：“多谢殿下。又给殿下添麻烦了。”
　　“无妨。”九澈仔细地为她处理完几处明显的伤痕，确认她只是皮外伤且灵力耗损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他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能起身吗？我送你回去。”
　　柒渊看着他递到面前的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蕴含着温暖的力量。她沉默一瞬，终是将自己微凉的手轻轻搭了上去。
　　九澈稳稳地扶她起身，并未过多接触，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却足够支撑她“虚弱”的身体。他召来一朵祥云，小心地扶她坐上去，这才驱动云朵，缓缓飞回听雪苑。
　　回到苑中，九澈亲自去取了上好的疗伤丹药和固本培元的仙露给她，又仔细叮嘱了医仙几句，这才离开。自始至终，他的态度都温和而恳切，没有丝毫厌烦，只有纯粹的关怀。
　　柒渊靠在窗边，看着他将丹药一样样交代给仙侍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手臂上已然愈合、只余淡淡红痕的伤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仙力的温暖。
　　纯善……
　　她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红唇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妖异的弧度。
　　这样的灵魂，染上绝望的颜色时，
　　一定会……格外美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