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长生》Seno森诺

2、梅边惊鸿

　　“都说狐仙历情劫，非死即伤。柒渊，你可知，从梅边惊鸿一瞥那刻起，我便心甘情愿，坠入你这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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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月之夜，魔尊寝宫。
　　万魔匍匐在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高座之上，柒渊指尖正跳跃着一簇幽紫色的火焰，映得她侧脸明明灭灭，眸中是千年不化的冰霜。
　　“尊上，探清了。”影魔化作一缕黑烟，在她座下凝聚，“狐族至宝‘溯影琉璃心’，就供奉在他们圣地‘青岚境’的祭坛核心，由历代狐君心血滋养。”
　　柒渊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指尖，火焰倏地熄灭。“青岚境……听说那里是仙界最固若金汤的地方之一。”
　　“是。但三月后，狐族次子九澈将行千年生辰礼，届时会广开仙门，遴选仙侍。这是唯一能不惊动结界潜入的机会。”
　　“九澈……”柒渊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唇角勾起一丝兴味的弧度，“就是那个出生时引得九天神鸟来贺，被誉为狐族万年不遇之奇才的小狐狸？”
　　“正是。据说他……心思澄澈，不谙世事。”
　　“澄澈？”柒渊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低低地笑了起来。在这弱肉强食、阴谋诡谲的三界活了上千年，她早已不信这世上真有“澄澈”二字。“也好。越是干净的白纸，染上颜色时，才越是有趣。”
　　她站起身，周身魔气尽数收敛，红黑相间的魔尊华服在转身间，化作一袭清雅飘逸的月白流仙裙。镜中那张足以倾覆众生的脸，眉宇间的戾气与威严悄然隐去，只余下几分恰到好处的清冷与孤高。
　　“从今日起，世上再无魔尊柒渊。”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句，轻缓却冰冷，“只有散仙，七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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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之后，狐族青岚境。
　　仙雾缭绕，灵鹤清唳。巨大的青玉门楼之下，前来应选仙侍的各族修士排成了长龙。柒渊，或者说七鸢，隐在人群中，抬眸望向这片仙境。
　　琉璃碧瓦，飞檐斗拱，无处不在彰显着狐族作为受创世神偏爱的古老仙族的底蕴与荣光。空气里充盈着精纯的灵气，却也让她体内强大的魔元感到一丝本能的排斥。
　　她不动声色地压下不适，目光掠过前方那些或紧张或期待的年轻面孔，最终落在那扇巨大的青玉门上。门后，就是她此行的目标，也是她必须摧毁的、属于“幸运者”的乐园。
　　“下一个，七鸢。”
　　她闻声上前，步履从容，姿态不卑不亢。负责遴选的白胡子长老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惊艳，随即照例将手按在水镜之上，探查她的根基。
　　水镜波纹荡漾，映出一片精纯的……水灵之气。这是柒渊早已准备好的伪装，足以瞒天过海。
　　“根骨清奇，灵气纯净。不错。”长老满意地点点头，在名册上勾下一笔，“七鸢，甲等，入‘听雪苑’随侍。”
　　“听雪苑”，正是九澈所居的宫殿。
　　柒渊垂首：“谢长老。”心中冷哂，果然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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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遴选结束，新入选的仙侍们由仙官引领，穿过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前往分配的各处宫苑。行至一处横跨碧波的回廊时，前方传来一阵温和却疏离的应答声。
　　“多谢诸位仙子美意，修炼所需之物，宫中俱已齐备，不敢劳烦。”
　　柒渊抬眸望去，只见回廊尽头，一个雪色身影被几位衣着华丽的仙族少女围住。那少年身姿挺拔，容颜精致如玉，眉眼间带着一种被良好教养浸润出的温和，却也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对所有人的问候与示好，都礼貌而坚定地挡在一步之外。
　　是他，九澈。
　　他似乎刚结束晨课，正要返回听雪苑，却被中途拦下。那些少女眼中闪烁的爱慕几乎溢于言表，而少年虽应对得体，那微微紧绷的肩线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无奈，却落入了柒渊眼中。
　　真是个被规则和期待精心包裹起来的、乖巧又拘谨的小古板。柒渊心想。
　　引路仙官见状，连忙上前行礼：“九澈殿下。”
　　围着的少女们见有仙官来，这才不情不愿地散去。
　　九澈明显松了口气，目光掠过仙官，落在了他身后一群新面孔上。他的视线在接触到柒渊时，微微停顿了一瞬。或许是因为她眼中没有旁人那种小心翼翼的敬畏或热切，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的淡然。
　　引路仙官忙介绍：“殿下，这些是此次新入选听雪苑的仙侍。”
　　九澈颔首，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有礼：“有劳仙官。日后听雪苑诸事，还需各位尽心。”他的声音清越，如同玉石相击，是好听的，却也带着程式化的距离感。
　　仙侍们纷纷躬身应喏。
　　队伍继续前行，与九澈擦肩而过。就在这时，廊边一株枝桠横逸的千年古梅，其中一根枝条恰好拦在路中，枝头梅花开得正盛。前面的仙侍都小心地低头绕过，生怕碰落花瓣，举止间不免带了几分局促。
　　轮到柒渊时，她却并未低头，而是随手极其自然地将那枝条轻轻一托，俯身从其下漫步穿过。动作洒脱流畅，带着一种不羁的风姿，与她身上那件看似淑静的流仙裙形成了奇特的对比。经过九澈身边时，她甚至侧头对他随意地笑了笑，低语道：
　　“殿下这听雪苑，连梅花都这般有性格，会拦路看美人呢。”
　　她的声音不高，恰好只有他二人能听见。语气中的调侃与自在，与周遭恪守规矩的氛围格格不入。
　　九澈明显愣住了。
　　他自幼生长于青岚境，所见之人无不循规蹈矩，何曾有人敢如此随意地同他开玩笑？还是用这般……不着调的理由。他下意识地看向那株古梅，又看向已然走过、背影洒脱的柒渊，那层完美的温和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眼底掠过一丝真实的怔忪，以及一丝极淡的、被某种鲜活事物击中的新奇。
　　他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竟忘了移开视线。直到引路仙官轻声提醒，他才恍然回神，耳根悄然漫上一抹极淡的粉色。
　　柒渊走在队伍中，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略显怔忡的目光。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
　　很好。
　　第一步，让这循规蹈矩的小古板，记住一点“不一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