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诊疗记录遍布废土》可可西里的卡夫卡

9、数据洪流与清理者警报

　　铁颚婆婆提供的关于“清理者”的记录，与其说是情报，不如说是一堆充斥着恐惧与不确定性的碎片。几张粗糙的、用烧焦的木炭在金属薄片上绘制的示意图，标记着清理者曾经出现的大致方位和时间点；几段口耳相传的描述——“钢铁的躯壳”、“没有面孔”、“像风一样出现，带走所有堆积的信标，又像雾一样消失”、“反抗者都变成了碎片”。

　　没有清晰的影像，没有能量频谱特征，只有模糊的轮廓和绝对的武力威慑。

　　“它们对活人兴趣不大，只要不主动攻击，它们只带走信标。”铁颚婆婆最后补充道，眼神深邃，“但它们的‘感知’很敏锐。任何大规模、有组织的信标囤积，似乎都会吸引它们前来‘清扫’。”

　　林序将这点记下。这意味着清理者的行动可能基于某种预设规则，对特定信号（如大量信标聚集）产生反应。

　　依靠这些贫瘠的信息去主动寻找清理者，无异于大海捞针。林序决定采取更高效，也更具风险的方法——诱饵战术。

　　她需要足够多的信标作为诱饵。这并不难，齿轮镇的幸存者们为了换取缓冲剂，本就不断在搜寻信标。林序通过铁颚婆婆放出消息，她愿意用效果更好、几乎没有副作用的“情绪稳定贴片”（一种她利用纯化能量和简易载体制作的、可持续数小时释放安抚效果的小型装置）来兑换信标，比例远优于金属方碑。

　　消息一出，齿轮镇轰动了。稳定贴片的效果有目共睹，远比浑浊的缓冲剂可靠。很快，大量信标被汇集到林序的“诊所”。她没有急于行动，而是首先对这些信标进行了集中扫描和分析。

　　数量产生质变。当数以百计的信标堆积在一起，系统捕捉到了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这些信标内部那微弱的引导性能量，并非完全静止，而是在以一种极低的频率、极其缓慢地向外界发送着某种定位或状态信号！单个信标的信号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大量信标聚集，使得这个复合信号强度显著提升！

　　“它们不仅是‘钥匙’，还是信标本身！”林序瞬间明悟。这个名字并非幸存者随意取的，它揭示了其本质——这些物品的存在，就是为了被“定位”和“回收”！

　　这解释了清理者的出现机制。它们并非漫无目的地巡逻，而是被这种特定的复合信号所吸引，前来执行“垃圾回收”任务。

　　林序立刻调整了计划。她不需要被动等待，可以主动发射这个信号。

　　她在虚拟工作台中，开始模拟大量信标聚集时产生的复合信号特征。这需要极高的能量操控精度和对那种特殊引导性能量的深刻理解。得益于之前对单个信标和情绪标记的深入研究，经过数次失败的尝试后，她成功地利用自身储存的能量和周围环境中的零散能量，模拟出了一个足以乱真的、强度可控的“伪·信标聚集信号”。

　　她将这个信号发生器与一个高敏度的能量探测装置连接，设定好触发条件——当探测到与清理者描述相符的高能、非生命反应接近时，自动停止信号发射并启动记录。

　　接下来是地点选择。她需要一个相对开阔、便于观察和撤离，且远离齿轮镇核心居住区的地方，避免波及无辜。在铁颚婆婆的人的指引下，她选择了镇子边缘一处半塌陷的巨型冷却塔内部。这里结构复杂，视野相对开阔，且残存的厚重混凝土结构能提供一定掩护。

　　一切准备就绪。林序只带了小雅和老K前往，让铁颚婆婆的人留在镇内戒备。

　　冷却塔内部空旷而阴冷，风从顶部的破洞灌入，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林序将那个只有拳头大小、不断散发着特定能量波动的信号发生器放置在一片空地上，自己则带着小雅和老K隐蔽在几十米外一处坚固的混凝土掩体后，启动了探测装置和全身的能量屏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塔内只有风的呼啸和能量探测器发出的、规律而轻微的滴答声。

　　小雅紧张地握着她的水晶，老K则屏息凝神，如同潜伏的猎豹。

　　大约半小时后，能量探测器的滴答声骤然变得急促尖锐！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非生命能量反应高速接近！】
　　【方位：正上方！速度：极快！】

　　林序猛地抬头。只见冷却塔顶部的破洞处，空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扭曲，下一个瞬间，三道黑影无声无息地闪现而入，悬浮在半空中。

　　清理者！

　　它们的形态与描述相符——约两米高的流线型钢铁躯壳，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表面没有任何可见的接口或装饰，光滑得令人不适。它们没有明显的头部或感官器官，只是在躯干正面有一个不断扫描着下方的、散发着暗红色微光的复杂透镜阵列。

　　它们出现得毫无征兆，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溢散，仿佛本身就是空间规则的一部分。

　　几乎在它们出现的同时，林序设置的信标信号发生器自动停止了工作。

　　下方的清理者透镜阵列的红光瞬间锁定了地上那个已经“沉默”的信号发生器。其中一台清理者抬起一支手臂——那手臂瞬间变形，前端延伸出精细的机械爪，隔空对准信号发生器。

　　一道暗红色的光束闪过，信号发生器连同其下方一小片地面，瞬间被分解为最基础的粒子，消失无踪。

　　高效、冷酷、精准。

　　与此同时，另外两台清理者的透镜阵列开始扫视整个冷却塔内部，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探照灯般掠过每一个角落。

　　林序全身的能量屏蔽开到最大，呼吸近乎停止，意识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记录着清理者的一切细节：它们的能量场结构（高度内敛，核心是一种冰冷的、与情绪能量截然不同的未知能源）、移动方式（短距离空间跳跃？）、攻击模式（分解射线？）。

　　突然，一台清理者的扫描光束，在林序三人藏身的掩体上停留了半秒。透镜阵列的红光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警告：疑似被探测到！能量屏蔽有效，但存在被高阶扫描协议穿透的风险！】

　　林序心中一凛。这些清理者的感知能力，比她预想的还要强！

　　她没有犹豫，当机立断，对着小雅和老K低喝一声：“撤！”

　　同时，她猛地向掩体另一侧的空地，投掷出三枚早已准备好的、蕴含着高强度“混乱”与“恐惧”情绪能量的干扰弹——这是她利用从掠食者和环境中采集的能量特别制作的。

　　“轰！”

　　干扰弹炸开，浓郁的黑紫色能量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其中充斥着令人心神不宁的嘶吼与幻象。这是林序针对“可能依赖情绪或能量感知”的对手准备的障眼法。

　　三台清理者的透镜阵列立刻转向能量烟雾区域，暗红色的扫描光束在烟雾中穿梭，似乎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

　　利用这宝贵的几秒钟，林序带着小雅和老K，沿着预先规划好的撤退路线，如同三道影子般迅速而无声地消失在冷却塔底部的复杂管道网络中。

　　他们身后，能量烟雾很快被清理者某种未知的手段驱散。冷却塔内恢复了空旷与死寂，三台清理者悬浮在原地，透镜阵列的红光缓慢地扫视着，最终，它们的身影如同出现时一样，再次无声无息地扭曲、淡化，消失在空气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在林序的系统记录里，已经留下了关于清理者能量特征、行为模式和潜在威胁等级的宝贵第一手数据。

　　更重要的是，在清理者扫描光束锁定她藏身掩体的那一瞬间，系统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短暂、指向性明确的信息流，从清理者发出，射向了某个极高的、仿佛位于世界“顶端”的方位。

　　那信息流的结构，与她之前发现的“标记”信号，以及信标的引导信号，同出一源，但更加复杂、高效。

　　清理者，果然是那个无形网络的一部分，是负责维护这个“实验室”清洁与规则的……自动清洁单元。

　　而她，刚刚成功地“触摸”到了这个庞大系统的一个末端执行机构，并沿着它，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隐藏在幕后的终极控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