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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天还微微亮,何不求就已经在院落里劈柴了,他身形削瘦,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挥动斧头的手臂显得异常吃力,可同父异母的弟弟何无忧此时却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香甜的做着美梦。

      “你磨蹭什么啊?水缸挑满了没有?日头上来之前你要是砍不回来一担柴火,今天都别想吃饭了!”继母马氏尖酸的声音从主屋传来,何不求沉默的听着,只能加快着手里的动作。

      他的母亲早逝,父亲不久后又娶了个继室,没过多久便生了个儿子,并取名为何无忧。继室性情凶悍,将何不求当做奴仆一样使唤,常常拿剩饭剩菜给他吃,每日还要将水缸挑满,砍一担柴回家才能够吃他们剩下的残羹冷肴。

      父亲何有寿也是浑不在意,自此马氏更是变本加厉,动辄打骂已成家常便饭,所有的重活累活全落在他一人身上,而马氏只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何无忧好,极尽溺爱,好东西都是偷偷塞给他。

      然而,何无忧渐渐长大,性情却是十分的友爱孝顺,愈发看不惯母亲对哥哥的刻薄,他常常将自己的点心分给何不求,也常常劝谏母亲,可母亲却总是说一句:“小孩子懂什么?”

      今日,何不求也和往日一样踏着清晨的露水上了山,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何不求也是走走停停,日头出来了,他才到砍柴的地方,肚中空荡,连水都没喝下几滴,他似乎都不记得吃饱饭是什么滋味了。

      何不求看看日头,时候已经不早了,砍完柴回去,早饭是肯定没有了的。只能尽量快点,看能不能赶上吃午饭。

      ”轰隆“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暗沉下来,暴雨骤然而下,何不求好不容易砍好的一担柴被淋的湿透,抗在肩上,似有千斤重,眼看雨下的越来越大,他只能找了一个山洞等着雨停。

      夜幕降临,雨势才渐渐小去,何不求担着被风吹的半干的柴火和半干的衣衫,迎着寒冷的风小心翼翼的踩在下山的路上,半路泥土湿滑,何不求差点连人带柴滚下山坡,还好虚惊一场。何不求走路的动作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回到家中,早已不知什么时辰,灶房冰冷,饭食也早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一点渣滓也没有剩。马氏虽性情凶悍,可却实打实的爱干净。

      何不求一天都没有吃饭,便是水都没有喝上几滴,若说喝,那也是喝的天之水。可那怎么能行,何不求饥肠辘辘,一直咕咕咕的叫个不停。心一横,也不管什么了,烧火,烙饼。

      香喷喷,热乎乎的饼子拿在手里,何不求毫不理会滚烫的温度,径直咬上一大口,满嘴的热气,可这个饼子刚吃上几口,就被起夜的马氏抓住。直言他是个偷东西的贼。

      何有寿在床上听着,只觉得这声音聒噪,啧了一声,将被子蒙着脑袋,转个身又呼呼大睡起来。

      “养你个白眼狼有什么用,居然还学会偷东西吃了。”马氏边骂边用藤条打着何不求,仿佛他真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所以才会这般人神共愤。

      何不求咬着牙,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马氏的疾风骤雨。这场雨似乎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只是独独淋湿了何不求一人。

      翌日,天还未亮,何不求又上了山,带着满身的伤痕。

      只是,今日唯一不同的是,他砍柴的地方,多了一个人。

      是他的弟弟,何无忧。

      “无忧?你来做什么?”

      何无忧回头看了一眼何不求,眼睛笑眯眯的:“早啊,哥。”随即俯身将地上长长的干树枝拿起,用脚踩断,方便归拢起来:“我来帮你。”

      昨夜的声音,他听见了。

      “胡闹!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这也不是你该做的事情。”何不求上前想拉他。

      何无忧侧身躲过,自顾自的继续踩着柴:“这就是我该做的事情,况且我来都来了,你身上还有伤。”

      何不求怔愣了一瞬,又上手将他手中的木柴抢过:“你赶快回去,你若是不回去,····今晚上的晚饭,我也不吃了。”他知道,何无忧是心疼自己,可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他不应该在这里跟自己砍柴,学堂才是他该呆的地方。

      何无忧闻言,这才悻悻停了手,单薄的眼皮里面浸满了担忧:“那哥你早点回来,我···我晚上给你留饭。”说完,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点点心塞进何不求的手中,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可是第二天,何无忧又来了。这回任由何不求如何说,如何板起脸训斥,何无忧就是不为所动,闷着头帮何不求收拾柴火。何不求没了办法,只能由着他,但是重活坚决不要他干,只让他在旁边看着,或者捡一些轻便的树枝。

      他弟弟那双手,来日是要拿笔杆子的。

      至此,兄弟二人常常在一起砍柴,这天他们在一座荒废的古刹附近,这里的地势平坦,且鲜少有人来,因此干柴比较多。何无忧经常是一边帮忙,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一些镇上的趣事,或是读些学堂新学的诗文。那是何不求潮湿生命中为数不多温暖的时光。

      似乎所有的苦楚,所有的疼痛,都能够在这个只有一半血缘的弟弟身上,得到忍受。

      可,温暖转瞬即逝,眼前一切不过是火苗的余温,大雨总会突然降临。

      这一日,兄弟二人如同往常一样,在古刹附近砍柴,突然,平静的山林狂风大作,似有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还不等兄弟俩人反应,一只庞然大物从密林中扑出。

      何不求看清了,是老虎,它的速度极快,何不求下意识地将何无忧推向身后的破庙,跑字还含在喉咙里面,那老虎的大口就咬住了何不求的脖颈。

      剧烈的疼痛袭来,意识渐渐不明,生命····似乎在消逝。直到他撑着看到何无忧踉跄摔进古刹半掩着的门内,才终于是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不求醒了过来,可身体却是漂浮在空中,他使劲的想要踩到地上,可脚跟总是着不了地。

      他亲眼看见村民们将倒在地上的何无忧抬出了古刹,可自己却是无法离开古刹附近,似乎是有一堵墙一般,推不开,过不去。

      听说被老虎吃掉的人会变成伥鬼,而作为伥鬼,需要引活人喂虎,这样自己方能解脱,重新投胎。也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可这附近除了他这个鬼以外,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见着。

      那我的弟弟何无忧呢?

      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他的魂魄呢?

      可如果····如果让老虎吃掉别人就能实现愿望的话,那么···那么我希望···让我的弟弟复活。

      何不求日复一日地在古刹附近徘徊,不知徘徊了多久,复活何无忧这个念头成了他唯一徘徊的意义,生前最后一丝善良也终于要消失殆尽。

      他开始尝试引诱路人,可每次尝试都已失败告终,灵魂变的越来越虚弱,神志也在复活的执念中越来越偏激。

      最终,他变成了一个没有思想的伥鬼。

      看到这一切,闻昭收回掐诀的手势,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何不求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不求?你不用复活你弟弟了。”

      何不求魂体一颤,绝望道:“为···为何?难道无忧已经···已经···”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没有死。”

      “什么?”何不求如遭雷击,透明的魂体剧烈颤动起来:“不可能的,我亲眼看见,那老虎····我也死了··他怎么会···”

      “借命。”

      “借···借命?”何不求疑惑的看着闻昭,听不懂她口中的意思,又或许他已经猜出了什么,只是不敢确认。

      闻昭看了一眼何不求,语气平淡:“你继母找人替你和何无忧批过命,何无忧命格孱弱,寿命不久,而你,却福寿绵长。那老虎是给你批命那人圈养的宠物,他施展邪术,当那老虎咬死你那刻,你余下的寿命,就会强行嫁接给何无忧,而何无忧当时只是被妖法迷晕,并没有受伤。”

      宋辞年闻言,手指不自觉的收紧,虎毒尚不食子,便他不是亲生孩子,也不该这般百般算计。

      突如其来的真相像是那日骤然落下的狂雨,尽数砸在何不求身上,原来所有的苦难,所有的牺牲,甚至是最后化作伥鬼永不得超生的痛苦,都源自于一场借命的阴谋,他这样的人,居然还有命能够让人图谋。

      这冗长不幸地人生,日复一日的过下去,有什么意义。

      可人生是自己的,他们已经剥夺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还要剥夺自己的命。

      不甘,愤恨,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焚烧殆尽。

      只见他周围的绿光越来越浓,波动的范围越来越大,宋辞年几乎是要淹没在光潮中,闻昭看着绿光渐渐蔓延到身边,伸手一拂,那绿光便消散开去。

      “何无忧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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