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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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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深,沁骨的凉风穿行在都城的大街小巷。虽不及冬日严寒,却已需添上件夹袄方能御寒。
自从知晓唯有集齐鬼魂的执念之心方能重返,闻昭便一直在为此奔走。可惜时至今日,所得不过四枚而己。她不是没想过离开王府独自追寻,可那大禁咒语造成的损伤与力量枯竭,让她不得不倚仗这方天地,尤其是宋辞年身侧那异常纯净的气息,竟能加速她灵力的恢复。之前跑去沿海收集执念,也曾试过独自修炼,却总觉滞涩,远不如在王府时那般顺畅。
执念之心不会自寻上门,闻昭需要一个法子,让那些无处安放的执念主动来找她。
这日午后,玉瓶揣着一盒胭脂,惴惴不安地候在静院。她指尖微微发白,神色惶惶,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紧张。
闻昭正要往从化阁用午饭,一日三餐,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也是母亲生前谆谆教诲留下的印记。自穿越至此,父母留下的法器只剩随身罗盘尚在,其余皆是她在这陌生世间亲手所制。唯有恪守这些旧日习惯,方能让她在每一个用餐时分,清晰地忆起双亲的容颜。
一推门,闻昭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玉瓶,看那模样,像是有什么事情相求:
“玉瓶?”
玉瓶抬起头,只听见闻昭又问:“有事?”
在这王府之中,除了宋辞年,也就只有玉瓶和周旋不怕闻昭了。旁人都觉得这位来历不明的姑娘行事古怪,性情难测。唯有真正相处过的人才知晓,闻昭姑娘其实极好相处。不过是说话直了些,从不拐弯抹角。
“奴婢·····奴婢·······”玉瓶支支吾吾,话不成句。
闻昭最不耐烦这种吞吞吐吐,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说的,她又不会吃人。
“你不说,那我就走了。”闻昭说完作势就要走,完全不理会惊慌失措的玉瓶。
“闻姑娘!闻姑娘等等!”
玉瓶见她要走了,急的一把抓住闻昭的手臂。
闻昭见手臂被抓住,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无奈,她将手臂上的那只手轻轻扯开,转身回头将目光落向紧张的玉瓶身上:
“说吧,什么事?”
“奴婢····”玉瓶不自觉的绞着身上的衣服:“奴婢想要和闻姑娘求个东西。”玉瓶说着,将手中的盒子递上前来,声音低低的。
闻昭看着她手心的盒子,没有动手,而是看了一眼玉瓶:“你想要什么?”
玉瓶抬起头,正好与闻昭探究的目光对视上:“奴婢的弟弟最近晚上总是睡不安稳,还总是听见门外有女人的哭声,有时还有小孩的呼叫声。奴婢想问问,姑娘有没有什么符纸可以镇住这些东西。”
闻昭没有立刻接话,而是静静地看了玉瓶好一会,随后才道:“这盒子里面的是什么?”
“是朱砂,是买的上好的朱砂。奴婢听周旋说闻姑娘你喜欢朱砂这些东西,这才托周旋出府的时候买来的。”
闻昭将她手中的盒子接过,研究了一会盒子的外观后才说道:“让你弟弟拿一个小布包,装上铁钉,粗盐,还有一枚铜钱,放在枕头边可以镇宅。再去砍七根桃树枝,用红绳子捆好,倒挂在门窗上,这样邪物就不敢进来。”
“记住,不同情,不回应,不窥视。无论外面的东西哭得多厉害,呼叫地多真切,切记不能开口答应,也不能好奇打开窗子四处看。睡觉前在屋子里面点一盏油灯,能稳固家里的阳气。晚上睡觉以后,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要应声,一定要假装睡死,绝对不能起来。等时间一长,那东西自己会离开的。”
玉瓶认真记下闻昭说的话,感激的看着闻昭:“多谢闻昭姑娘!多谢闻昭姑娘!”
话音未落,她已经匆匆转身:“我这就去给我弟弟写信。”
闻昭看着玉瓶消失的身影,又将目光看向她送的这盒朱砂,眼神微微一暗。
从化阁中,宋辞年早已经在饭厅等候,平日里闻昭总是准时出现,可今日却迟了半个时辰。
宋辞年看着一旁默默用饭的闻昭,不禁开口问道:“今日饭菜可还合胃口?”
“还好。”
“是不是不够辣?”
“还好。”
“还需要添饭吗?”
“还········“
闻昭似乎反应过来,从碗里面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宋辞年,有点不耐道:“你能安静吃饭吗?”
还未等宋辞年出声,一旁伺候的周旋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闻昭姑娘,王爷也是关心您,您说话也太呛人了一点。”
闻昭闻言放下碗筷,目光直直的盯着周旋。周旋只觉得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他抿着唇将身体转了一个方向,不敢与闻昭对视。
“你知道玉瓶有个弟弟吗?”
周旋一听原来是这个事情,立马转回头:“知道啊,她弟弟吃喜酒的时候,我还随了礼哩。”
“结婚了?那他老婆还活着吗?”
周旋小声嘀咕:“闻昭姑娘您看您说的·······那自然还活着吧,没听玉瓶提起过这事啊。”
闻昭听了周旋的话,两条秀眉轻轻的拧了一下,玉瓶口中的女子哭声,小孩的呼叫声,这情形听起来像是被婴灵或者怨灵纠缠。不过,玉瓶并没有仔细的说明她弟弟家中的情况,或许只是普通的鬼怪想要害人性命吧。
闻昭缓缓平复了心绪。她重新拿起碗筷,默默进食,只是速度比刚才慢了一些。
饭后,周旋与侍女撤去碗碟,奉上清茶。宋辞年见闻昭端着茶杯,目光却落向窗外,神思不属,便挥退了周旋等人。
“可是玉瓶弟弟有什么不妥?”宋辞年轻声问道。
闻昭回过神,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这都城,像这样被邪祟困扰不得解的人,应该不少。”
宋辞年点头:“自然。”
“但是他们不知道去哪里找答案。”闻昭的目光重新聚焦:“就像玉瓶,她弟弟出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求我,但是我要不在王府,或者她根本不认识我,她又能去哪了?”
宋辞年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守株待兔,效率太低了。”闻昭放下茶杯,语气变得坚决:“我需要一个地方,让那些被邪物缠身,而又找不到地方解决的人,能够找到我。”
“可广阔天地,既有你这样的天师,那自然还有别人。”
闻昭嘴角掠过一丝嘲弄:“天师?我的本事,你应该清楚。”她对自己的能力向来自信,一个世代抓鬼的天师家族传人,难不成还比不过他们这个地方的野路子。
她看向宋辞年,眼神清亮:“闻昭钓鱼,愿者上钩。”
宋辞年看着她眼里的决心,知道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他沉吟片刻,道:“西市来来往往的人最多,在那支个摊子,或许能钓到大鱼。”他顿了顿,随即又补充道:“不过西市鱼龙混杂,你一人前往,恐有不便,我让周旋········”
“不用。”闻昭打断他,拒绝的干脆利落:“我嫌碍事。”
宋辞年只好不再坚持,只道:“既然如此,万事小心。”
闻昭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认。她站起身:“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去。”
走到门口,她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淡:“谢谢。”
这声谢谢,是为了他提供的西市信息,也是为了他不多加干涉的尊重。
宋辞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唇角微微勾起。
而闻昭回到静院,开始准备明日需要的简单物品,一支笔,一点墨。然后,便没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桌上躺着孤零零的两个小东西,素来不爱笑的闻昭,此刻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就这么点东西,还需要准备什么?
·········
翌日清晨,闻昭吃完早饭,便径直去西市的老槐树附近摆了一个小摊子,她的摊子附近,还有一个小摊子。
那是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摊主是个身段窈窕的妙龄女子,她正低头整理着琳琅的货品。闻昭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这人气息有点奇怪,不像寻常活人的生气,也不是阴森的鬼魅,倒像是······成精的精怪。
她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收回,背靠着身后斑驳的墙壁,闭上眼睛养神。任由摊子一旁写着解忧二字的布幡在风中轻轻飘摇。
虽然闻昭闭上了眼睛,但是五感依旧敏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个好奇的目光不时的从胭脂摊子的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却持续不断。
闻昭不耐地拧了拧秀眉,有什么想问的直接开口就是,这样偷偷打量是什么意思?
她蓦地睁开眼睛,带着一丝被打扰到薄恼,欲看向那胭脂摊主,可率先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是预料中那张妖娆的面孔,而是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恰好挡住了她与胭脂摊之间。
看着眼前这意料之外的高大的身影,闻昭微微一怔,随即涌上一股无奈的熟悉感。
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