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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盏灯 ...

  •   *

      无需使用你精密的机器,妖精的国度自有力量为你清除障碍。当你微微抬起手时,提灯里骤然涌出了刺目的火焰。

      那片火焰像是狰狞的怪物,它自灯中爬出,贪婪的啃食了向你袭来的一切灾难…无论是刀枪,还是月矩力做出的武器。只要它们经由跳跃的火舌抚摸,便轻松的融化湮灭了。

      骤然之间,这整个房间陷入沉默。

      唯有人们压低的惊恐喘息响起,也唯有摇曳的火光一寸寸逼近角落里陷入绝境的至冬商人们。显而易见,他们的黑吃黑失败了,而他们也即将被燃烧殆尽,成为肥料的一种。

      奥,可别指望灯之妖精手下留情。
      挪德卡莱没法律,也没人会喜欢打算黑吃黑的家伙。

      这样的灵魂,任你驱使的火焰说吃了他都嫌弃。而你伸手点了点提灯,试图和他商量:“亲爱的…停停,这几个人都是至冬本土的通缉犯。”你想说,你们又可以拿赏金了。

      这样做完的瞬间,那恐怖的火舌立刻缩小了。

      它跳跃着收回到你的边上,只无害的覆在你的指尖、缠在你的头发里,贴着你裸露的一些皮肤为你取暖。甚至,那些火舌还蹭了蹭你,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好像在拼凑句子。

      你勉强听懂了,那是精灵语。
      苍焰的小小火苗说了句好的。

      “真听话。”你对这样方便携带的骑士感到了欣慰。被你一夸,你的火苗小骑士也晃动起来,发出恐怖的欢呼声。

      …也真是吓人。

      你方的其他商人虚弱的望着。他们很庆幸自己没与你为敌…须弥商人也在心里感谢刚才选择了你——天知道他如果把你卖了,他是不是也会成为悬赏金的一部分?这太可怕。

      众人的想法显然是事实。

      因为不久之后,你便十分生疏的带人收了对方的货。把他们给扒了一圈,拿走所有贵重物品之后,你一手提着灯,一手拉着绳子……那绳子上带火,火催促着至冬商人行走。

      你们从房间里处出来,来到了大厅。

      酒保以及众其他客人都看见了你和灯聊天,还顺便溜一群不情愿的商人的景色…好吧大家已经无话可说了。现在谁都知道你和执灯士关系不浅了,那些可怕的火焰就是答案。

      而答案与你窃窃私语:“需要我来接你吗?”

      你的手指抚了抚小火苗,那抹颜色在你的手心里被你随意把玩…明明是火,可它却乖巧的要命,像是一团小光球。

      “不用来,这快要下大雪了。我今天赶不回来…大概是要在这里先待一晚上。”你回答菲林斯,一边要了一杯酒。接着,你把菲林斯的一部分放进酒里,火蹭的一下变焰了。

      看起来很像奇妙的饮品,你回忆起自己今天的梦。
      突然有点想尝尝菲林斯。

      你把杯子捧起来,又抬头安排了一声。等你借了几只耕地机给须弥商人们安排至冬商人们后,你便向酒保要了个空房间,然后把杯子放到了空房间的桌上说:“安静了呢。”

      杯子里的火跳了一下,好像没懂:“嗯?”

      “嗯…”你跟着菲林斯一起发出一声轻哼,接着你又嗯了声,同菲林斯缓缓说,“我有点渴。”…在这个时候,你感觉浑身好像有一种温度在从皮肤里渗出来,浑身都很热。

      “你喝了多少?”看见你脸色泛红,菲林斯问你。
      你就勉强回忆着告诉他那不多,就一杯今日特调。

      “那是一种度数高到可以直接被点燃的、特殊的酒精。它的味道很好,偶尔还可以用于执灯士应急…所以,它成为了我们的今日特调。”等你讲完,菲林斯一字一句回答你。

      你听得一知半解:“所以说…我醉了?”
      菲林斯的语气带笑:“是的,您醉了。”

      那我需要休息了。你告诉自己,但又贴过去碰了碰小火苗。你重复着,和他一起重复说你醉了。你突然觉得他和你叠在一起的声音像一种诱惑和引导……好像你醉了,你可以做醉鬼能理直气壮的事情了。嗯,这真好,你决定去做了。

      再度捧起杯子,你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但你就是拿起了装着妖精一部分的杯子,你的唇贴向杯壁,又张开嘴想要把他一饮而尽——说实话,你忽然发自内心的想要吃掉菲林斯。甚至是把他缝进你的身体,让他的呼吸和你的内脏一起共舞。你猜自己是醉了,醉的有些疯了。

      可你做不到阻止自己,你迷茫的想要他的更多。
      而菲林斯呢…?他给你了。

      当酒水从杯子里洒出时,你感觉你和那只手湿了。突然自火中现身的影子在你吃掉他前制止了你…可惜他的动作不全面,还是有很多的酒落在了你的脸颊、脖子、衣服深处。

      湿哒哒的酒香把你给包裹了。

      可偏偏这样的味道让你沉沦,你不受控制的陷在菲林斯的身下,抬着眼睛看着他。你说:“我以为你在工作呢。”

      菲林斯把杯子放正回去,随后,他慢条斯理的抬起手,把那些酒擦到了你的脸上。你被他的动作弄得很痒,咯咯直笑。可你看见他那副淡然的表情,又有点不满的翘了翘嘴。

      “菲林斯。”你喊他。

      就这样,你轻而易举的把菲林斯喊过来。他的手挪了下来,又抹了一下你脸上溅到的酒…仿佛对待自己的珍宝,他的眼皮都颤了颤:“是,我正在处理执灯士最近的报告。”

      “…您知道吗?猎月人最近又在假扮其他人作案。他很危险,随时随刻都会出现在您的身边。小姐,您不怕么?”

      “或许…我是说或许。”

      “或许我并不是你想着的那个人,反而是不请自来的敌人…你记得的,‘我’和你的过去,‘我们’的…过去。”

      他的手指比你的脸凉快,抹掉酒的同时也向下滑。很快,他托住你的脑袋里。你干脆就躺在那儿,任由自己的头发耷拉下去:“哦…所以,难道我该喊你为…雷利尔吗?”

      菲林斯一时没吭声,但他的身体明显一僵。
      …看看,自讨没趣的妖精。

      你也没说话…你很疲惫的垂下眼睛。片刻,你才小小的打着哈欠,看向菲林斯眼中流露出的些许落寞。这一回……他是又在表演受伤的人,还是真的难过?你不清楚答案了。

      “可你不是他…”你的脑子也难以思考,你几乎是出于本能一样晕乎乎的想,“只有你会这样看我,给我尊重。”

      “就因为这些?您便爱我了么?”

      双眼开始涣散,你的身体也开始沉起来了:“不…还有别的…还有因为你好的真实。菲林斯你真的存在…你爱我,至死一样暴烈的爱我。我看过那些书的,童话里的爱人…骑士,他们是你这样温暖的。我喜欢的…就是你的这些啊。”

      可你也知道,童话是童话。现实里没男人是这样的…你唯一见过一个这样的男人…哈,他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妖精。

      嗯…:
      不过这些…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你真的想不出来了。你好困,好晕,世界在旋转,可你却只能依附他——奥,你又想起来了。你在这片混沌里支着眼睛,望向抱住你的妖精。你发自内心笑了:“还因为你会选择我啊,菲林斯。最开始时…不就是你先照亮了我吗?”

      “…好了,菲林斯,我很警惕,我知道是你。”
      “快来吻我吧,别这样对待我…我想要你了。”

      酩酊大醉,你肆意的说着露骨撩拨的话,也低低的对他做着不知礼数的邀请。如果可以,哪怕是死在此刻都没事。如果可以,你想在今夜与他融合…如果可以,你想成为他的光芒本身。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就让□□的爱证明心。

      你们可以像童话一样把所有的问题都交给爱解释。
      你们也可以把所有的答案都丢给性来诠释。

      可无论如何…公主和骑士都说心甘情愿。当他将吻放向你的脖颈时,你真切的发出一声喟叹。你也任由他饮尽你的血和酒,你瞧见菲林斯在你的身上点了一盏灯…起伏不断着的灯。它闪烁,深入,随着呓语将难以言喻的爱再次刻画。

      某个时候的休憩里,你仍然能感受到你与他的联系。
      那里有□□,也有灵魂。

      你轻轻拨弄菲林斯垂在你脸上的发丝,你看他喘息着低头吻你。金色的瞳孔晃起柔软,你也看他眼中游离的餍足…

      多谢款待。菲林斯在心里说。

      *

      翌日,你已经打扮整齐,菲林斯也悄无声息离开了。
      现在你正与须弥的商人们接洽后续的生意…

      你们聊的很愉快,合同更立刻拟定完了。只是当对方邀请你共饮一杯时,你忍不住拒绝了。请原谅你,你真的不想喝了。毕竟昨天的一夜还历历在目,你记得酒到处泼洒……

      你可得酒水被你和他的吻、身体尝了个干净。

      真是荒唐,你的贵族礼仪没教过你这些。你想菲林斯他应该也没学过,可某种意义上,你们两个无师自通了这些。

      说心里不微妙是假的。

      你还可以想起菲林斯好几次在情欲间喊你的样子,偶尔你胡言乱语时,他会挑眉看你,捕捉你的舌尖…以至于用手数数你的牙齿。偶尔你不耐烦了,他就加快动作,给你更多……那实在是很坏的“回报”,你想自己不该去引诱的。

      勾引一个男妖精代价有点大。
      幸好……你是不死之身,恢复能力过强。

      默默感慨了一声,你带着满满的收获起身。你打算回挪德卡莱了,而须弥商人则打算继续深入至冬,在这里,你便与其他人分道扬镳。理论上而言,你的道路应该一帆风顺。

      可这只是理论上。

      当你走过一片即将离开至冬的雪原时,纯粹的白却不知不觉在你面前开始扭曲…你起初以为自己是在雪里走了太久,眼睛出现了问题。但那时你没在意,因为你正握着菲林斯的提灯——这雪原上,苍焰会庇佑你的灵魂…你的全部。

      可渐渐的,一切开始改变了。

      等你第三次来到同一片冰湖时,你终于放下了那只不知何时不再亮起的灯…你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但你看不见他亮着了。面对这种困境,你情不自禁的去摸了摸自己的双眼。

      “菲林斯,我看不到真实了。”

      然后,你确认般讲,又抬手捂住耳朵…即使捂住了耳朵,你也能听见风在呼啸。所以你就又知道了,你也听不见真实了…那么,你的嘴呢?你张开你的嘴,你用舌头摆出音节,可你不确定你说的对不对,你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昨天的菲林斯已经来过一回了,他休息的没那么快。
      他不可能立刻来帮你。

      但老实讲,你不害怕…只要在雪里,你就感觉他在身边,更何况死亡你都已经体验过。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对此,你只是抬手抚摸自己手腕的纹路。
      你对菲林斯说:“我等你。”

      ——紧随其后,你眼前看见的景色真的彻底改变了。代替那冰湖的是一片骇人的景色…你看见一处湖泊,熟悉的湖泊。那是坎瑞亚皇城中的人造湖,湖的中心有一座小房子。

      房子前人影流动,你的心却突然加速了。

      然后…然后…房子被推开。你看见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出现,他自上而下的俯瞰你,那冷漠的眼瞳是显得多么恐怖。你知道他的名字…你过去的骑士雷利尔正在凝视着你。

      他找到你了。瞬间,你如坠冰窟。

      那个影子也果不其然立刻闪现到了你的面前…你看见他的脚下滋生出阴影,他逼近你,一把抓住了你的脸。你十分痛苦的被迫抬头看向他,而他低头,倏忽…似是笑了一下。

      “我说过,你不该背叛我。”

      阴冷的声音钻入你的耳朵,像是在敲击你的心脏。你因此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但即使如此,你还是努力挣扎,硬着头皮和他对质:“……是你背叛了我,雷利尔。”

      “是你,是你背叛了坎瑞亚。”

      近乎是咬牙切齿,你瞪着他。可面对你的瞪视,他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突然松了一些手。你正想趁着他的动作逃走时,那些阴影却化作铁链捆缚了你…仅是瞬间,你便被他给捕捉。也仅是瞬间,你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另一个世界里。

      那是一座冰棺,冰棺之外是雷利尔。
      他隔着透明的棺盖,只丢下了一句。

      “身为我的心,你会留在这里。”雷利尔喊你的名字,那语气里早就没了过去的恭敬,“你也会习惯我,然后归顺我。和从前一样,殿下。你本就属于我…永生永世都是。”

      他宣判了死刑,你却愤怒的笑起来,哭起来…
      你太了解雷利尔,你知道他不会再放过你了。

      永生永世,你都逃离不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你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过去和他的那些故事。你记得少年的体术极佳,他总是轻而易举的完成战斗。他时常和另外几个家伙混在一起,连带着你也和他们熟悉,偶尔会聊些什么…只是你被坎瑞亚规训,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没有那些人的野心和欲望,你总是走不进那儿的。

      年少时因为这些伤心过,你觉得自己不够优秀合群。

      “他们不是重要的人,你不用在乎。殿下,你现在已经够好了。”雷利尔那时在你身边说,“把他们当成一场梦吧。梦不重要,那些事都不重要,属于您的我会陪着您。”

      “我会在这里,这就是我给你的誓言。”

      那个时候雷利尔望着你,仅是这几句话,你就忽然放松了。因为你知道,有他在你确实不用担心了。在哪里,你至少有他做朋友。哪怕你总是不理解他…但他说他会保护你。

      年少的想法直到一切覆灭时,你也仍然抱有过期待。
      ——可事到如今,它像是个笑话。

      …你累了。你开始放空思考。以前你反抗那些坎瑞亚的规则时你就时常会这样。你放弃思考,放弃全部。过度的痛苦压的你喘不上气,你不再说话,只开始放松自己的全部。

      时间好像就这么走了好久。

      这期间好像也回到了过去。有时的雷利尔会带来你最爱吃的东西,有时,一些其他打扮的仆人——那是被他控制的受害者,那些受害者会给你衣服,给你维持尊严的必需品。

      你最开始没有用那些东西,但后来你用了。

      漂亮繁复的裙子,精致的食物。那个疯狂的家伙把你养在这里,他无愧强者之名,即使是如今,他还是保持着他的能力。当你不再反抗,并认清事实后…你甚至过得还不错。

      雷利尔也会来看你了。

      起初,在你睡着的时候,你会发现你被带回了棺材。
      然后,你在他出现时,你睁眼…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雷利尔便继续望着你。那双眼睛其实是和过去一样的。但唯一的不痛就是,你再也不会自欺欺人了。而他也不会因为身份说出婉转的话,反而直接的,他毫不犹豫刺破幻梦…

      “把它拿出来,别做无谓的挣扎。”雷利尔连手指都没动,那些爪转的存在就摁住了你,迫使你的手失去了力气。

      清脆的响声砸落在地,一尖锐的块玻璃顿时四分五裂。
      …失败了。

      你急切的想要再做什么,以至于你的手都被划破,充满了血…而雷利尔没做任何的事情。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对你道:“你以为你能死?不,你渴求的解脱太过愚蠢。”

      捧着那些玻璃渣,你低低的喘息。

      你多么想把他杀了,但当你起身时,雷利尔轻而易举就抓住了你的手。他握紧你的手掌,用力到你的骨头咯吱作响——某一刻,你确定你的骨头断了。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你低呼了出来。可这个男人…雷利尔他依旧没有放开你。细小的玻璃在你和他的手中摩挲,嵌入你和他的肉里,无比痛苦。

      “…放开我!放开我!雷利尔!!!”

      你忍无可忍对他吼起来。但即使肉里扎了玻璃,雷利尔还是毫不在意,他将你最后的骨头捏断,才看着你极度扭曲的表情,将手探向了你的腿…那个时候,你惊惧的后退了。你连忙后撤,鞋子都掉落在地。雷利尔没有管地上的鞋子…

      他步步逼近你,俯视你。

      可怖的压迫感将你包围。你一时都不知先害怕他,还是望向自己那只被碾碎的手…那里有血在流,有骨头突出了皮肤,更有肉挂在其上。你是不死之身,但你仍会感到疼痛。

      “这是第一次,别再做无谓的事。”
      “你也该学会审时度势了。殿下。”

      说完,他低头捡起你的鞋子。
      你颤抖着被他握住腿…那只鞋子,也被他帮你穿上。

      事到如今,你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你也做不到反抗,你仅能任由雷利尔抱住你。你不得不靠着他的身体,被他带回那个棺材里…躺在其中,疼痛使你蜷缩起来。哪怕你再怎么痛苦,他也没有出声。他只是看着,以无声的话语告知。

      ——你不该不知好歹。

      *

      …该死的家伙!

      *

      雷利尔没有对你手腕上的火焰图案做什么。
      你猜的到他想要一网打尽。

      但幸好五六天过去,你没有看见菲林斯。你突然觉得这很好,幸好他不在。每当这时,你会露出十分浅薄的笑容。

      那个笑容像是一层沙,风一吹就会散。
      而好死不死,你想着时,雷利尔来了。

      几乎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就看透了你在想什么。所以,他对你说:“他会付出代价、你只会见到他的尸体。”

      你的笑顿时散了,你看回雷利尔…你一言不发。
      你的手还没长好,骨头至今仍在努力蠕动愈合。

      他并不在意这些,反而头一次的,雷利尔站在你面前说了别的事——他和你讲他的报复,他问你,近乎嘲讽和辱骂般的问你,预言家、黄金……还有索林蒂斯,他们的事情。

      “你不是最清楚了吗?”你反问他。

      雷利尔闻言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他的浑身都散逸起了深渊的潮汐…可,令人惊叹。这种力量涌向你时,你没有感到痛苦,反而意外的轻松了起来……原来如此,也是。

      雷利尔他确实没骗你。你和他是一样的怪物。
      那种月矩力也能够让你变得强大…

      而他可以吸收,你也可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的脑中突然又一种想法,你看着疯狂起来的雷利尔,一瞬间,你想要低头向他臣服。哪怕你只能从他身上得到千分之一,那也足够。但就在这个想法起来的一刹那,你就放弃了……

      手腕处的图腾仍在提醒你。
      你有爱人了…他叫菲林斯。

      所以不应该。

      哪怕是虚以委蛇,你也不想做……于是乎,你没有去碰雷利尔。你冷漠的看着他疯狂的样子,直到许久许久以后,他竭尽了全身的力气坐在了水晶的棺材之侧。他隔着透明的“墙”与你相对,他和你都没有说话,你们都用沉默做结。

      这个时候,你想起从墙对面翻过来的少年。
      他落在你的面前,和你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那时你多么高兴墙后有他。

      时间继续推进,又过了两三天,你的手长好了。坎瑞亚的诅咒,却像是一个奇迹,这个荒谬的奇迹让你求死不得。

      当人无所事事的时候,也容易开始回忆过去。

      你在空白的时间里回望你的记忆。你经常梦见——想到——不自觉的呢喃出你的痛苦。你想起莱茵多特漫不经心的创造;想起预言家那家伙说你未来坎坷;想起某个爱打架的人说你文文弱弱,没有意思;想起贤者与你的一些闲聊……

      “只要潮汐还在涌动,你就永远还有明天。”

      贤者和你说过这句话。他是这国家的贤者,你是这国家的信徒。你相信他的指引…在他成为罪无可恕的怪物之前。

      在坎瑞亚共有五大罪人,六位顶尖的强者。还有一位…
      又或者是末光之剑戴因斯雷布?
      那是一个很好的骑士,他和你一样无比的在乎坎瑞亚。

      “如果当时选的时他该多好?”过度的绝望令你情不自禁开口…紧接着,你的话得到了回答,“蠢货,如今你已经抛弃了所有风骨,成为了一个只会自欺欺人的空壳了吗?”

      雷利尔又出现在你眼前。

      他一把抓住你的手腕,用力挤压你手上的图案。你再次被他折磨的痛苦——而这一回,雷利尔身上的力量向你汇聚…他语气低沉的开口:“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自己看看吧。那些妖精是多么的丑陋,他们的口中没有一句真话。”

      话落的瞬间,深渊的力量向你扑来。
      仅是刹那,你就被拖入了记忆之间…

      意识被切断,昏沉的黑抹平思绪。你渐渐在梦里遗忘了自己,你只记得自己在看…你看见一片雪原,一个叫做尤里的妖精在追求人类女性。可那个女性已经有了丈夫和孩子…

      然后,是的,然后。

      为了得到那个人,他见死不救。他特意等其他人都死了以后,留下了那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尤里告诉女人,他很抱歉没有帮助她救下其他人…尤里也自然而然成为她的全部。

      第一个片段之后是第二个片段。

      宴会上的妖精们玩耍,他们逗弄女皇为数不多的人类家臣。那些臣子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屡次险些被妖精给害死。

      第三个是妖精玩弄人,教人类陷入绝望的故事…第五个是妖精的背信弃义。第八个是妖精的报复,他们的爱来的热烈,却也给的偏执——然后是更多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可怖的幻想。

      雷利尔把那些景色描绘的极为生动,他们痛苦的表情就像是你的一样。他们总是那么绝望的,他们只能活在假象里…甚至,画面的最后,那里出现了不切实际的一段景色。

      被虚构的故事里,你不再是坎瑞亚囚禁的笼中鸟。
      你自由自在的游走于世界,因此与一个妖精结识。

      是日久生情吗?
      可那个妖精说他喜欢你,你渐渐也爱上了他。

      你们似乎是幸福的,但当你带领妖精回到坎瑞亚时,他却贪婪的拿走了他想要的。你那轻飘飘的宠爱,教你的国度在一夕之间崩毁。然后,妖精说他不在乎,他说只要我们幸福就足够了…这些国家,这些事情的一切,不都无所谓么?

      ——幻象里,那个蓝发的男人脸上没有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写满了隐秘的渴求。他想要带你离开,去更大的世界。

      可面对他这份固执的、他自称为爱的东西,你却流下了眼泪。你望着自己毁灭的世界、破碎的鸟笼,你问他为什么,你更被前所未有的痛苦击倒。你说不出任何的话来了…

      身体在下陷,你瘫软的倒下。

      那明明只是一个“噩梦”,可它过分真实,令你难以不去相信,难以不去摆脱他。在某个瞬间,你真切的感觉自己的心产生了裂缝…就好像某个男人真的骗了你很多很多般。

      但你还是努力的压下了那种不切实际的情感。
      ——只要潮汐还在涌动,你就永远还有明天。
      只要赤色的月亮还在坎瑞亚,你就有明天的…
      事到如今,你依旧只能用这句话去祈祷全部。

      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救你…你不该相信那些谎言,这不过是雷利尔的攻心计,他实在可怕。

      放轻松,放轻松。

      你的呼吸愈来愈平和,某一刻你将所有的哀伤都咽了回去。也直到这一刻,你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在了那个家伙的怀抱里。你的头发垂在他的臂弯处,你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你的脸上还带着潮湿的泪痕,而他却在一言不发的看着你。

      在这个几乎是陷落于他掌心的动作里,你一瞬间感到了某种诡异的幸福…你知道答案,那是深渊怪物的血在鼓动。

      灵魂把你们联系成同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
      只要活着,你就难以与他割舍。

      你是依附他活下来的,不…不……该说是他,是他从你的身上汲取了欲望。就如同人类是群居动物一般,这个怪物仍然保持着过去的爱好,他卑劣的用尽手段,攫取明月光。

      “你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雷利尔。”
      挣脱他的幻境,你说…你依旧没有任何力气去离开。

      而雷利尔微微动了动手,他究竟在想什么呢?你已经猜不透了。可那双眼睛却对你带着幻梦中罪人的渴望…他将你抓紧怀抱的更深处。他捏住你纤细的手腕——与他相比过分纤细的手腕。那枚火焰的图纹被他捏住,缓慢的摩挲着……

      你无动于衷。
      你和雷利尔从没有这么亲密过。

      但你也确定,他不会和你做更进一步的事情了。毕竟那位罪人不爱无谓的事情,连你都知道他的心乱了,他已经做了太多蠢事。你甚至在某个瞬间因为贵族的骄傲而觉得他可悲…看看,一个意乱情迷的骑士,他亡徒得到自己高不可攀的主人。为了自己那愚蠢的心,就连他自己都摘下了恶果。

      “与疯狂为伴,才是你我活下去的本能。”
      “你是我的心,你是属于我的。我不会让你被偷走。”

      雷利尔喊你名字,他像是发号施令一样那样喊。可也仅仅是这样的陈述。当你的眼睛侧过来时,他甚至能感受到你的呼吸…他明明能够直接要了你,但他总觉得不够,还是不够——雷利尔想做无谓的事情了,他更希望你为他选择他。

      只是,你会吗?

      你盯着男人的眼睛,当他的目光审视你时,你也在审视他。你当然可以在这时做出一切为了自保的低头…你相信只要你向他服软一些,他就会给你更多,让你拥有无数快乐。

      他的嘴唇不会对你说冷漠的话。
      他会给你疯狂的欲望,那似乎也很好,对么?

      对,但是你绝对不会垂怜他。你只是笑起来,和他第一次见你时一样的笑。这种神情太过熟悉,以至于让雷利尔想起自己年少的景色。那个眼花缭乱的无趣宫廷里,只有你一束月光吸引所有人的眼睛。那个时候,就连他也钦慕你的。

      快说你是我的——雷利尔想。
      他嘲笑自己的想:你属于他。

      “我不爱你。”而你打破他的所有不切实际,也被他报复…当他眯起眼睛,用力的捏住你的手腕时,你浑身发抖。

      你感觉到雷利尔是如此的庞大。他将你压住,他可以强迫你最任何的事情…你能感觉到他裸露的肌肤贴在你的身上,那是多么冰冷可怖,仿佛一条蛇在舔舐你,在抓捕你。

      “…真可怜,雷利尔。”

      可你面对毒蛇,又一次这样说。他也终于忍无可忍的低头,一口咬在了你的脖子上。你感觉自己在被他抽取,你也感觉自己被他击碎了。只有暴力的撕咬刺痛你,让你在血中盛开,在他的惩罚中飘然坠落,欲死欲仙的活在痛楚之间。

      当你近乎因失血过多快要晕过去时,雷利尔停下了。

      他的满口都是你的血,那些粘稠的颜色粘了他大半的脸,将他脸上的绷带弄散,也浸红。他仿佛是只野兽,一只仍在低头垂视你的猎犬。而面对此情此景,你却像是忽的森森然笑了。你就像抚摸自己的一条狗那样,缓慢的抬起手。

      你摸了摸雷利尔的眼皮,又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你的手在雷利尔的脸上游走,一点点的摸索着。

      奥,那些红色可真烫。
      你想。

      当你这么做时,雷利尔的胸膛慢慢的起伏。他没有说话,却多么的期待你做些更多…可你仅只是看着他,扯起了嘴角:“看看你,罪人…你现在多么狼狈…像是个怪物。”

      ——怪物吗?其实雷利尔也不在乎。

      是不是人类,又是不是怪物,他都不在乎。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不是雷利尔,如今的他仅是深渊中的狂猎。

      哪怕是恨的爱,只要你在看他…
      那也足够,不是吗?

      雷利尔贴近你,他想要你的更多。哪怕是真的把你拆掉,咬碎你的手,啃食你的内脏,把你一点点的收回腹中,他也觉得没问题…但你却摸着他的脸,眼中流露出了爱怜。

      一刹那,雷利尔恍惚了。

      他从记忆的倒影里捕捉起一个画面。那是尊贵的皇女倚着湖畔休憩的睡颜…那时的皇女——你,你的发丝很长,从自己的肩头落下来,险些垂到了水里。而雷利尔在它落下前轻轻伸手过去。他接住了你的发丝,也无可避免的靠近你。

      因为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回忆里的你被惊醒了。

      那明明是骑士的僭越,但你却什么都没说。你只是借着月光打量他的眼睛,随后对他露出了一个寡淡而平静的笑。

      你轻轻的呢喃:“…我居然会梦见你。”

      在你以为的梦里,你抬手抚摸了他的脸颊。你借着你自以为的梦漫不经心的观察你的骑士…却殊不知那并非虚妄。

      那一夜,你在月下看着他。
      雷利尔也看着你…

      实在是难以言喻的感觉…仅是一抹月光和几缕垂在他身上的发丝令他挪不开眼,也仅是你那轻佻的触摸令他恍神。

      某一刻雷利尔居然产生过自己要被晚风溺死…心跳加速的感觉。自那以后,无数个月夜里,他时常漫步在湖畔。他凝望自己水中的倒影,从其中体会你与他共同的“幻梦”。

      这是多么美好…他居然会用上美好这个词。

      可这美好是假的——
      可也仅仅是一瞬间…

      在雷利尔他的面前…那股深渊的力量顿时汇聚。它变得锐利了起来,更毫不犹豫的企图刺穿你的身躯。雷利尔自然是没有留手的,只奈何你是不死之身。哪怕那阵深渊的力量几乎要扭断你的手臂,你也仍然完成了那最后的——符号。

      滋啦,扭曲的音节在笼中炸起。
      雷利尔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能够感受到那种可怖的法术正在渗入他躯体的皮肤…那是坎瑞亚皇族的血,以及那女人…那个叫做莱茵多特的家伙…是那个女人的炼金术。是她干的,她的术法在蚕食他。

      无与伦比的疼痛切断了那份幻梦里的每一处景色。
      雷利尔不得不醒来,他痛苦的嘶吼也从舌尖吐出。

      一瞬,全部颠倒。

      以你血与生命为祭,很难有坎瑞亚人能抵抗这样的术法。哪怕是可怕的猎月人…在术法完成的瞬间,他也不得不臣服,无法动弹的倒在你的膝下,更对你垂首,五体投地。

      此刻的景色和过去多么相近。
      唯一不同的是骑士与主人不再和睦。

      他真切的想要杀了你了,可他也真切的难以动弹。你的诅咒在他的整张脸上蔓延…他因疼痛在地上挣扎,只能不可置信的质问你为什么会这些,以及对你说出喧嚣一般的话。

      “你是属于我的,哪怕…哈…哈哈哈…哪怕…你再怎么反抗,你和我也是一样的…!你也早就被疯狂给捕获了。”

      猩红的瞳孔如同会呼吸一般收缩,雷利尔仰头盯着你。
      对此,你的回应是嗤笑一声。局势颠倒,一切让你发笑了。

      你慢吞吞的爬起来,从身上拿出了一把小刀。
      你走近雷利尔,你决然不回答他的痴心妄想。

      “…拜你所赐,我的骑士。”仿佛带着鸩毒的酒,你的嗓音柔软又黏腻。你握紧刀柄——那曾经他看不起的刀走向他,“你总劝我只要看着你,但我不可能仅是你的主人。”

      你是你自己,你主动索求你想要的。

      这是坎瑞亚的法则——
      哪怕是你这样的人,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正如此刻,你利用自己的全部赢下了游戏。你告诉雷利尔只要你想,你从来没有输过……你拿起了刀,刺向了他。

      当刀刃扎透躯壳,雷利尔依旧在看着你。

      他眼中的恨意熊熊燃烧,近乎渴望将你撕碎。可坎瑞亚的血会告诉他的轻敌。你一刀又一刀,从他身上收取力量,也从教他的肉撒的遍地都是。你从未如此嘲笑他的愚蠢,雷利尔也从未输的如此狼狈——他只记得自己回忆里被他保护的女人,他从不记得你也是在宫廷中活下来的贵族,你的野心,是坎瑞亚的野心。你的刀,你的话,也即是人的国度。

      “我以前……真心爱过你。”

      当粘稠的深色浸染你苍白的手指,你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但你却情不自禁的将刀更加用力的切下…那完全是本能的报复、本能的渴望结束、全出自本能的自保之举。

      “可我们早就只是敌人了。”

      最后出于本能,出于坎瑞亚以及身为人的本能。
      你赐他一死——瞬间鲜血四落,男人没了动静。

      而那些涌溢出来的深渊力量也被你争夺。你就像是当初的五大罪人那样拿走那些,你回应了他的罪恶,你做到了。

      你看着他的身体支离破碎的散在你的周围,不少还吞没了你的裙摆,将一切扭写成了血腥的画。那实在是可怕,做完这一切的你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好像你的脑袋都要炸开、你的内脏都要融化,你的全部都被湮灭了一般。

      但,痛苦并不重要,至少现在结束了。
      ……又一次,雷利尔轻信了身边之人。

      他不会死亡,可你也不会。你们两个将争夺更多,你们两个也会追逐你们心中的月亮…前往更远的地方,活下去。

      而所谓的过去,就当成你们厮杀的筹码。
      唯有胜者,才可以定义你们心中的过去。

      *

      至冬的边境,一处雪原。

      旅行者空不久前追逐狂猎的气息来到了这里,可当他抵达时却见到了难以言喻的景色……那是一个在血中出现的女人。她穿着坎瑞亚的服饰,那身华服将她衬的是多么美丽…

      那身华服之下——女人的身上,也落下了花。
      那是猩红的玫瑰,是一滴滴在雪中张开的花。

      她走了很远,血落了很远。

      她似乎已经做不到思考了,只是遵循本能的向着挪德卡莱的方向走。实际上,女人很脆弱,她气若游丝。但又因为她身上的深渊…那阵狂猎躁动而可怕的强大气息,令周围所有的人和动物都情不自禁的避让了。没有人发现源头是她。

      直到逆流而上的空偶然发现真相。

      在找到那个女人…也就是你的时候,空心里又惊又怕。他早就和菲林斯找起了你,他们也设想过了很多种结局。但其中根本不存在这样的结局、不存在你带血归来的…笑容。

      “你看见菲林斯科了吗。”你问空。

      那个时候,你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和思维了。你死板的和他说,你的脑子里只有一种模糊的声音在支撑你,那是你的执念,你重复着和空说:“我说过让他等我回去的。”

      “我看见了……”空哑然了一下,才点头。然后他把手给你,扶住了你的身体,“你哪受伤了?我先给你治疗。”

      接着,你没有回应。
      在空回答的瞬间,你就已经一言不发的倒了下去。

      绷紧的弦也就此断了,代替混沌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一片沉默的黑。你浑浑噩噩的意识到自己正在融合深渊的力量,那些可怕的月矩力也被你给抢了过来。它们撑得你浑身经脉碎裂,但坎瑞亚的诅咒又让你复原。一次又一次,直到你能够承受下它们,直到你用死亡驯服它们,令之…为你所用。

      这可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你对时间丢失了概念,对一切都丢失了概念。你觉得自己与黑夜融为一体,活了许久许久…你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在这片漆黑里,你开始习惯。

      你想起自己儿时的景色——大概每一个坎瑞亚不听话的孩子都被关过禁闭。当禁闭室的门被关上时,视线便被彻底剥夺。你的眼前剩下的就是如同此刻的黑…乏味至极的黑。

      那儿什么都没有,你的世界只剩下黑暗。

      在冗长的禁闭里,你或许哭过,也或许早就认清了事实。但无论你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那都不是好的经历。

      很想离开。你很想离开这里。

      “好黑,如果有谁可以帮帮我,那该有多好…”你用自己的嘴与自己的心交谈,试图以此熬过沉默。但意料之外…

      ——“把手给我。”

      暗色中突兀响起了一句话,紧接着你抬起眼…那是错觉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但黑夜的角落里蔓延出了诡异的蓝光,它一点点从黑暗中渗入进来,仿佛想要点亮你的心。

      你愣了愣,一时居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其实这也正常,当人绝望时,总会自欺欺人。

      可这场自欺欺人却扩大了。从听觉到视觉,再到一种感觉…裹挟着寒意的温度从远处涌向你。他算不上多么温暖,可哪怕是一点的温度,一点雪的气息,他也令你感到幸福。

      那是一种你仍然是人类,你还活着的幸福。
      仿佛你被认可了,你是有价值…且存在的。

      你并不是怪物。
      你想要去活着。
      你有未竟之事。

      为了能继续,你伸出了手。黑夜里的温度就这样显出了五指,他扶住你的指尖,再是捧住你的掌心。最后,与你十指相扣,将你带向他,也将他送向你。仅是一刹那,你跌进一个怀抱。凛冽的气息骤然驱散了你心中的燥热…安静了。

      心脏开始正常的跳动,你依靠着他,灵魂因为他的光芒而有了实体…你也想起了他的名字,你说:“…菲林斯。”

      怀抱略微紧了紧,一个珍重的吻盖上了你的额头。

      “…我在,我找到你了。”菲林斯回答你。
      你突然就有点想笑:“嗯,你找到我了。”

      声音的最后,黑夜里发出了长长的喟叹声。而你也终于能够放松了…因为在这黑夜里,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光芒。

      现在,美梦已至。

      *

      他开始害怕了——又或者说,他开始恨了。老实讲,菲林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只是岁月和经历告诉这位精灵该有耐心,有礼仪,该知道轻重缓急,也知道他该珍惜全部。

      菲林斯这一生有过很多宝贝的藏品。

      他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收藏起来了…在失去兴趣,或者该为他绅士守则让步之前,他舍不得它们出现任何一个划痕。而作为他最珍惜的宝石和古币,菲林斯会把它关起来。

      是的,关起来,藏起来。
      只有不见天日,才不会被觊觎,他才不用惶恐失去。

      ……那这种方式,可以对人使用吗?
      不,不能。菲林斯他十分清楚答案。

      所以他从来没有拦过你,他总是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只是…他也没有想过,命苦居然如此戏弄你与他。他一次次看着自己收集的珍宝被那个家伙抢走,也一次次看着那个家伙。他不得不破坏了自己的宝贝,毁掉了自己的心血。

      菲林斯想:为什么总是那个男人?

      为什么他就不能去死呢?为什么死了他还要归来?
      那个叫做猎月人的狂猎,他就应该长眠地底啊…?

      诚然,这种想法很偏激。可他恨,他真的很恨。当他的妻子第一次死亡时,他就开始恨。只是他不愿意说不去,不愿意破坏自己的体面…他知道他爱的珍宝本身就不属于他。

      对于那个男人,他只是收回了他给的东西。
      可第二次…可是,第二次,这都不一样了。

      菲林斯至今都记得那一天他爱人离开时的笑容…那个表情明明那么轻松,他也知道那人很快就会回来。他后来还去陪她了…那一夜是多么幸福与甜蜜。可这样的甜蜜以后……

      偏偏就是绝望。

      当他的眼睛看见你远去,菲林斯用尽所有的手段向你赶来。但那已经来不及了…他赶到时眼前只留下了一盏被毁掉的灯,茫茫的大雪里,你的气息早就被全都被清理干净了。

      捧起那盏提灯的碎片,灯之妖精捏紧了手指。
      那时他说:“该死。”

      该死的猎月人…该死的狂猎,他宿敌一样的怪物掳走了他的心。此后的好久好久,整个挪德卡莱乃至至冬的女皇坐下——关于那灯之妖精的故事便再次兴起了。许许多多的人都在深夜看见了诡异的倩影,他浑身泛着蓝火,正在奔走…

      有人说,那个妖精失去了他的宝物。
      他在寻找他丢失的东西。

      有人说,那个妖精在清理这的灾祸。
      无数狂猎被他所引燃了。

      有人说,那个妖精已被愤怒所裹挟——只因那苍焰噼啪作响,曾妄图融化白雪、挖掘出真相…但这终究只是妄图。

      那一夜的菲林斯燃烧了雪原,他想要深挖一切。但最后的答案却是徒劳无功,他也因为力量的消耗而倒下大口的喘息…这是他最为激进的方法,激进到哪怕是妖精的身体都难以承受。他一个人的时候呕出了很多鲜血,可这依旧败了。

      什么方法都找不回你。

      菲林斯躺在雪地里,他又回忆起自己失去希望而选择长眠时的举动…那时的他有如今这么绝望吗?似乎是没有的。

      因为过去的克里洛已经确定了答案。
      但现在的菲林斯…

      哪怕他清楚概率微乎其微,哪怕他清楚他的冒失让他犯了错…可他依旧想要补救——不,不…补救这个词不够完全。菲林斯觉得自己几乎做不到理性思考,他不需要补救。

      他要的是带你回来。
      无论你是再次长眠,还是成为了其他人的心。

      …菲林斯只告诉自己,他会带你回来。他不可能将自己渴望的存在让出去两次…所以他会带你回来的,他只能相信他会带你回来。无论那时你成为了什么,他都会带你回来。

      做出这个决定的不只是菲林斯。

      那是克里洛·楚德米洛维奇·菲林斯的决定,那是雪国妖精的回答…他虔诚的将手放在心口,他向已经逝去的白沙皇许诺——无论如何他都会救回你,将你带到幸福的人间来。

      无论如何…他以自己的灵魂发誓。

      那一天,总是没有表情变化的妖精笑了起来。这是一个寡淡的笑容,但他的眼睛泛着深色的红…隐秘又诡异至极。

      后来的菲林斯猎杀了更多的狂猎,总部时常为他发来嘉奖的通讯。他却什么都不要,唯一的话依旧是拜托众人帮忙寻找一个女人…当大家问起来的时候,他说那是他的妻子。

      “她被狂猎掳走了,但我会把她找回来。”

      菲林斯喝着红酒,他没有醉,却笃定的说…他的黑眼圈更重了,诸位特意上前慰问的同僚都复杂的看着他。是的…

      没人相信菲林斯的爱人会从狂猎的手中活下来。
      他们也劝菲林斯放下。

      面对众人的话,菲林斯常常低笑一声,接着垂眸望向自己的酒杯。他轻轻摇晃深色的酒水,闭着眼睛品味它的风雅,一言不发的保持沉默……陷在他自己思维的长夜之中。

      很多执灯士都说,菲林斯先生被执念困住了。

      关于同僚说的…菲林斯自己也是清楚的,他偶尔会半调侃,半认真的回复一句:“或许吧…?但这并不是执念,她一定会回来的。我的妻子答应过我,我也一定会找到她。”

      在狂猎的手中找回一个活人几乎是天方夜谭。
      所有人都不再开口。

      那天的最后,众人散去,菲林斯一个人来到了你与他的坟墓前。他坐在那里一个人喝了一会,只是一会,紧接着,他就站了起来,重新深入这个世界。他相信,一定有一朵雪花,一束日光,一份奇迹见过你…他相信,他会找到你的。

      抱着这样的期望,菲林斯无数次在战斗中负伤。
      就在他处理自己伤口的某天…

      ——风里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血萦绕在他的鼻腔…而那个金发的旅者撞开了终夜长茔的黑夜。他说,他找到了。

      终于…菲林斯看见了沉睡的、反而变强不少了你的你。那个瞬间,他第一次这样笑了出来,甚至发出了毫不客气的笑声。他也立刻从空的手中接下了你,将你给拥紧入怀……

      片刻…
      探查完你的状况,菲林斯抱着你起身。

      他毫不犹豫走入灯塔的内部,他请求空帮忙在一侧看护…他将手放向了你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又与你相贴住额头。这一次,菲林斯决定用自己来照亮你,他要带你回来。

      *

      月光,深渊,白与黑,相对而立。

      如今融合在你躯体中的力量仍在疯狂的吞并彼此,它们就像是两个漩涡,染着所有的狂暴,企图撕碎你。而想要征服它们离开这里,唯有你将之战胜,彻彻底底的把它们收为己用这一种方法。若做不到,那么你将永远离不开黑夜了。

      “奥…那听起来是很艰难的事情。”
      “看来这一回,我们得走很久了。”

      菲林斯评价了一句,他坚定不移的站位你的身边。任你怎么劝都不愿离开…为了留下,他甚至用恭敬的语气请求。

      你仍然想要拒绝,毕竟身体上的痛苦都不是假的。
      可就在你说出拒绝的话语之后,菲林斯伸出了手。

      ——他的指尖触向一侧涌动的力量们,那些危险的乱流便立刻切向了他。伴随着一阵撕裂声,哪怕菲林斯控制了距离,但一道浅浅的血痕还是出现了。带着那道伤痕,你望着菲林斯将染血的手放到你的面前,什么都不说就那样看你。

      空气因他的动作而短暂沉寂。

      末了,你欲言又止。
      他是是想…威胁你?

      而菲林斯对你摇了摇头,他将手翻了个面,再转回来时,伤口已然愈合。妖精就是这么强大……妖精也很狡猾。

      他金色的眼眸追随着你的身影,又邀请般向你伸手。然后开口:“一路走来太多危险,我无法心安理得的离开。更何况如今都经历了这些…我更不可能再离开我的妻子了。”

      这声音放的轻盈,你感觉他的话就像是一抹风从你耳边擦了过去…虽然没留下什么,但你的皮肤却为风声而凉爽。

      “阴影里偶有月亮惑人,而至少…我的灯仍认得路。”
      “但我亲爱的执灯士先生,您不怕我就那个月亮吗?”
      “如果你是的话,那恐怕我也是夜里吃人的妖精了。”

      嗯…谁说他不是呢?你无法反驳菲林斯,你最后还是把手给他。你与菲林斯的动作决然称得上默契,当你们拉着彼此的手时,你与他几乎是一同时间撑起了妖精的法术,以保护自己、保护对方…如今以你的能力早对此已然得心印手。

      “你变强了。”菲林斯同你往黑夜里寻找出路。

      黑夜…不,这里是你身体的深处。你和菲林斯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力量的源头,然后镇压它们,令你复苏。

      这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可你有着挪德卡莱最擅长走夜路的灯之妖精。于是你说:“所以我才是那个月亮,先生。”

      “嗯,我知道。”菲林斯对于你的调侃…自讽,给出的是听着十分淡漠的回应,只是与他说的话不同,这人的声音缱绻而绵长,如同在你身侧耳语,“但我的月亮就在这。”

      “我正沐浴着你。”

      “也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躲开这月光。恕我直言:骗人的月亮,吃人的妖精…那些人们口中津津乐道、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写在一起,这不是很合适吗?”他认真说道。

      他的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如果你说你是怪物,那么他也会说自己同样是。如果你说你是迷路的旅人,他就告诉你他是夜的守墓人。如果你指向天上的月光,他便想为你留一抹清辉,铭记你灵魂的暖。

      你突然猜到了…
      在你消失的时候,菲林斯一定做了很多。

      你不着急知道答案,你清楚接下来的路很长。你与你的骑士…你的爱人,你们有很长的时间说话。你也清楚,你将给故事开一个头,你想好了,你要把一切都分享给菲林斯。

      如果换做以前的你,恐怕会觉得自己疯了吧。
      可现在,你只是一个在夜里迷路的旅人而已。

      “菲林斯。”你抱住了他的手臂,你开始同他讲话。你告诉菲林斯,曾经有一只穿上华服的小鸟,她做了什么事…

      而听着你的故事,菲林斯也依旧拉着你的手。你们踌躇于风暴的中心,你们一同闲谈着过去的故事。偶尔,菲林斯和你讲妖精的趣闻,他说一位叫做尤里的朋友养了一只鸟儿,那只鸟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所以偷走了菲林斯的宝石。

      你就同他笑。

      你说你曾经真养过一只鸟,但坎瑞亚没有真正的鸟…那些机械做的动物常为你带回战利品,那是染着鲜血的馈赠。

      “可有一天,那只机械鸟为我衔来了一只宝石。”你告诉菲林斯你很惊讶,因为它从来没有给你带来过这种东西…你本以为是程序故障,但那只鸟却带来了越来越多的宝石。

      但渐渐你意识到,原来他此前不是并非没有感情,他只是不在乎。而那天的那颗宝石令机械的心跳动,他痴迷了。

      菲林斯听着沉思道:“我也热衷于宝石和古币…每当我看着它们留下的痕迹时,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它的过去是怎么样的’,‘它的主人是为何打造的’,‘它经历了什么’…偶尔…藏品本身并没有意义,是故事赋予了意义。”

      “也许那只机械鸟也是这样。”

      “他在你这里找到了爱的意义,因此他理解了价值,这份理解也成为了价值。真是有趣…像孵化了一个真正的生命…蛋卷工坊的那位伊涅芙小姐和你说的很像。我想,那只机械鸟、那孩子它一定从你这里得到了无比珍贵的感性。拥有感性,眼睛就也理解什么是美了。这些很好……很好。”

      菲林斯把话放轻,当他从自己的思绪中看向你时,他突然发现你的眼里填满了他,只这刹那他感觉自己恍然大悟。

      菲林斯也声音发笑:“看看您的表情…亲爱的,你是打算用这种眼神俘获我吗?…好吧,我想您一定是成功了。”

      “你要把我驯服了。”

      你闻言对他眨眨眼,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两字:哪有。
      菲林斯就捏了一下你的指尖。

      他说,哪儿都是有的。他开始和你讲你离开的时候,他去了很多的地方。他也笑,拉着你一起调侃他同事做的事。

      “好吧…还记得小少爷么?他带着好酒,以及我的同僚们来看了我。换做往常我一定会尽量婉拒…我能想象到我热切的同僚们喝的酩酊大醉,在我的驻地到处与鬼魂玩耍的样子,以往也不是没出现过执灯士酒醒睡在坟墓里的事情。”

      “不过…他们听我说了你和我的故事。”

      “那些人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是啊,怜悯。”

      “我时常在那些从我嘴里讨故事的人脸上见到这种表情。往往当人们露出这样的神态时,他们也会变得很好说话。于是我拜托他们帮我找找你,哪怕仅剩下一道幽魂…‘只要潮汐还在涌动,我就仍然期待有她的明天’。”

      “我这样说,他们很快就放弃提醒我某种答案了。那一天大伙儿都没放开,他们聊的很小声,走的时候也很轻。”

      “我头一次见叶洛亚又哭又笑的安慰我。”
      “你不在可真可惜,他的表情很是有趣…”

      讲到这里,菲林斯若有所思:“…也许下一次也可以用这种借口…?不过,还是算了吧。毕竟我的妻子已经找了回来,再用这种事情当挡箭牌,我一定会对你心存愧疚的。”

      身为非常强大的妻子,你同样附和表示可惜。

      你们二人聊起雪原上燃烧的火,聊起笼子里渗入的月光,聊起人群拥挤之处的回首,聊起踌躇间的唯一信念……

      你们是本来就很健谈,无话不说吗?
      你不记得了,但现在,你想说下去。

      哪怕永远——可惜不会是永远。这一条漫长的路终究还是来到了尽头…在那些风暴的中心,黑与白压缩成了火星。

      在火星之间跳动着无数哀嚎的魂灵。

      菲林斯听得懂狂猎的语言,它们在祈求拯救,也在痛斥命运…它们更欢迎你,想要在你身上得到清辉温柔的安抚。

      当做出决定的时候,你们都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你抱起,送上前去,踏向高处。他只是借可你一道火的温度,助你燃断宿命。你也只是去告诉自己——

      我已经自由了。

      ……于是,一切轻盈的过分。黑与白的力量在你手中噼啪做响,骤然溶解化作了中性的灰。它似雾霭一般不偏向任何一方,它也如尘埃一般安静…无声无息,隐藏在角落里。

      你是中立的,以后你可以为自己选择颜色。

      意识到这些的瞬间,周围的黑暗也被你的力量覆盖。你隐约感觉到了痛苦在身体里张开,但伴随着痛苦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这阵力量冲刷你的灵魂,将你推出浪潮。在即将苏醒之前,面前苍蓝色摇曳,一只手又探来了。

      ——请带上我吧,让我同你一起去遥远的彼岸。
      ——请让我来渡你吧,我说过…我会给你解脱。
      ——金色的眼眸停在你的眼前,他无声的叙说。

      因此…你选择握住了他的手,在那醒来的海水里,就同他一起归去吧。你们都知道,往后的往后,不会再是一人…

      *

      也所以…人真的很多。

      你的耳边,好吵好吵。在即将睁开眼睛的前夕,你听见一堆声音此起彼伏,他们好像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出声闲聊…

      “…感谢月光庇佑,一切安好。”咏月使松了口气。
      “…什么?!人醒了!真的假的!”喝酒的大叔问。

      “吃蛋卷暂停,人醒了,我去接。”机器人小姐说。
      “等等伊涅芙!吃完这个再去!”小天才弹了起来。

      “哇啊!你们终于醒了!喂喂?”派蒙在挥手示意。
      “…菲林斯,你们两个还好吗?”旅行者蹙眉讲道。

      “…应该…还不错?你呢?”菲林斯转头看向床侧。
      “我感觉很好,好的不得了…”这一句话来自你了。

      问:省略一大堆前情提要,总之假如…算了,不假如,总之——如果你把狂猎给干的大残,还从他那里抢了一堆力量以后苏醒了。状况和身份都如此特殊的你,要怎么面对自己床前站的一大堆陌生人?等等,他们几个都是谁啊……?

      你努力对了一下人,勉勉强强猜出几个你不认识的人的身份。不过你倒也不必担心,看起来大家都是你们的友军。

      也果不其然,拉乌玛见你打算起来,直接反手扶你回去,告诉你不必着急,先让她检查一下…并没人在意你旁边的菲林斯,最后还是菲林斯自己老老实实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则把手给拉乌玛。

      这位咏月使闭眼感受了一下你的身体状况,她才有些惊叹的说你现在的状况神奇:“月与影的力量互相融合了…”

      “什么意思?”派蒙一脸懵。

      那个金发大叔听着笑了笑:“就是说达成了某种平衡喽?可以啊!小姑娘,没想到你和菲林斯一样很有实力。”

      “法尔伽团长。”听见金发大叔法尔伽的话,菲林斯理了理袖口,他在一侧幽幽出声,“我的妻子一直很厉害,您不必拿我的水平来形容她…另外,还请您称呼她的名字。”

      呃…男人懂男人。法尔伽闻言只打哈哈,他不说话了。
      ——但他在心里想:嘿呀,这个保护欲过度的男妖精。

      对于法尔伽的识相,这位男妖精当没看见。他选择上前一步来到你的身边…在经过你的同意以后,一抹小巧的火星跳到了你的手中,它立刻融化了。与此同时,你感觉一阵暖流融入了身体,让你浑身的暖和了起来,也抚平了你的心。

      等你从一种舒适的感受中回神,菲林斯握住了你的手。
      他旁若无人在你床侧坐下:“感觉怎么样?”

      你如实相告结果,甚至还和他说着感觉很舒服…如果能够多来两次就好了——你说的真诚,也看见了面前法尔伽,拉乌玛,空三人复杂的表情。与他们不同,爱诺与派蒙没理解,菲林斯点了点头,他说晚点再帮你调理,至于伊涅芙…

      伊涅芙小姐站的笔直,她热心的给出解读。

      “滴滴,已检索到相关文献。来自古纳塔的资料——通过‘共鸣灵魂’的术式以安抚亲近之人,以此达到…”这话没说完,法尔伽尴尬的出声打断了人。而他扯了个爱诺饿了的理由让伊涅芙离开了,就连本人也说着不打扰退了出去。

      一侧,拉乌玛双手合十,像在忍着什么:“那我也告辞了,祝愿二位一切顺利…”声音落下,使者匆匆转身消失。

      派蒙看着大家突然跑了,也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果断咳嗽了声,拯救了表情尴尬的旅行者。

      “旅行者,我们走吧!我也饿了!”
      “好…走吧,给你回去做好吃的。”

      说完,空趁着菲林斯背对他递给了你一个“注意安全”的眼神,便带派蒙一同走出了你的视线…略微等了一会,菲林斯便动了。他的身体贴近床上的你说:“他们都走了。”

      “他们刚才在说什么?”你不应反问。

      妖精垂下眼睛看了看你,那副眼神仿佛在说“为什么要在乎别的人呢”…但你也看回去,自然的在意起了他——

      “刚才那是什么?亲爱的。”你诘问。

      ——好吧,这确实是在想他的事情了。被你这样在意了一下的菲林斯自然的翻了个身,极度丝滑的躺倒在你的手边。他只是轻轻一捞,就引着你在他的怀抱里同他相拥着。

      等换成这个惬意的姿势后,菲林斯懒洋洋的放松了身体。他缓慢的启唇,眼神和话都慢吞吞的,像是要睡着了。

      “那是一种灵魂共鸣的特殊术式。”
      “有些古老…但对于妖精很常见。”

      “…………”停顿,菲林斯把脑袋埋想你。他的长发搭在你手侧,弄得你痒痒的。你下意识想把头发拿开,可他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在你耳边突兀的开口,“其实就是…嗯…”

      “房事。”
      “什么?”

      菲林斯吐出了个音节,你还以为自己没听清。但他又补充了:“它的形式和璃月的一些故事差不多,偶尔一些人会喊这种事情为神交。如果用那种说法的话…刚才,我其实在主动让你采补我,用我灵魂的温度,为你调理了下身体。”

      你:“…?”

      你甚至不知道是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还是震惊于菲林斯说的话。可显而易见,你来不及去想这些,你的腰间就涌上了一阵凉意。某人狡猾的用他身体的温度将你的思绪引回。

      而某人灵魂的温度…

      你望向他抬起的眼睛——炙热的金色本该毫无波澜。但在你们凑的如此相近之时,他的心也任风吹,漾开了涟漪。

      刹那,他情难自禁的低头吻你。你也被他的吻所喊住…无可奈何的沉沦、驻足,任由某种跳跃的温度撞入你意识的深处。他在你的心里肆意观赏,留下遍体的痕迹。而你又不忍伤害与拒绝,只能在他的追逐中节节后退,败下了阵开。

      当脑袋都开始晕乎乎起来时,你们都开始热了起来…

      也几乎是理所应当一样,衣服倏忽从某处滑落,搭在了你的身上。一只苍白的手褪下手套,他捧住你的脸细细的啄吻。而你也陷入他的欲望里,挣扎着圈住他带着伤痕的背。

      然后,一次又一次。

      你在摇曳里呼唤他的名字,他也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温度告诉你他是谁…反复的、你们探索起幸福的彼此深处来。

      世界虚假,夜色磨人,唯有你们彼此真实。
      …唯有你们,享受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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