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火》羽墨惊鸿

2、入队测试

　　第二章

　　九月的北京，天空湛蓝如洗。国家队训练基地的电动门发出轻微的嗡鸣，缓缓向一侧滑开。程澈从出租车里钻出来，随手从后备箱拎出那个半旧的黑色行李箱，箱身还贴着去年全国锦标赛的托运条，边角已经卷起。

　　她站在大门前，深吸一口气，消毒水味混着远处训练馆隐约传来的“砰砰”击打声，一股脑儿涌进来。

　　“程澈！”

　　一个爽朗的女声自身后响起。程澈回头，看见林晞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高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额角带着点刚晨跑完的细汗。

　　“林晞？你怎么在这儿？”程澈咧嘴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废话！我比你早来一年，算前辈了好不好！”林晞亲热地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程澈晃了晃，“走，先回宿舍放东西！我跟你说，咱俩一间屋，我特意留的靠窗床位给你！”

　　程澈被她拖着往前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侧前方树荫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知意独自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正微微蹙着眉，低头摆弄着行李箱的拉杆。她试了两下，轮子卡在松动的地砖缝里，没出来。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程澈脚步顿住，胳膊从林晞怀里抽出来，大步走过去。

　　“卡住了？我来。”她说着，不等对方回应，已经弯腰，一手抓住箱子提手，也没见多费力，猛地向上一提——箱子哐当一声，脱离了地砖的纠缠。

　　江知意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声音清淡：“谢谢。”

　　“不客气，”程澈把箱子往平地一放，顺手用袖子抹了下鼻尖不存在的灰，“走吧，一起宿舍？”

　　江知意低头看了眼腕表：“我想先去训练馆看看。”

　　“现在？”林晞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你们才刚到啊！行李都不放？”

　　“只是去看看环境。”江知意拉好行李箱，轮子在平整地面顺畅滚动起来，“你们先去。”

　　看着她挺直背影远去，林晞吐了吐舌头：“看见没？训练狂魔本魔。”

　　程澈却盯着那背影直到消失，才挠挠下巴：“哦。”

　　宿舍楼道里弥漫着新打扫过的气味。林晞叽叽喳喳地介绍着哪边是水房，哪边是活动室。她们的房间在二楼，推开门，靠里那张床上已经堆满了林晞的毛绒玩具，一只穿跆拳道服的小熊被摆在正中间，神气活现。

　　“看，我的收藏！”林晞得意地拍拍熊脑袋。

　　程澈哈哈一笑，把自己的行李箱往空床脚边一推，没对准，箱子歪了一下，她也没在意，一屁股坐在床上，床板发出“嘎吱”一声抗议。

　　“诶，你说江知意……”程澈话没说完，突然又站起来，“走，咱也去训练馆瞧瞧。”

　　“啊？”林晞正摆弄她的玩偶阵列，“这么急？我还没给你展示完我的宝贝呢！”

　　“回来再看，”程澈已经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身体微微前倾，一副随时冲出去的架势，“我坐不住，得去踩踩点。”

　　训练馆高大空旷，因着是早上，顶棚的照明灯并没有全打开，显得有些幽深。八块标准赛垫像巨大的豆腐块，整齐铺开。墙上的冠军照片一排排，沉默地注视着下方。老队员们在热身，压腿的、空击的，空气里浮动着橡胶和汗水混合的独特气味。

　　江知意果然在。

　　她独自站在最里侧那块赛垫边缘，仰头看着墙上的荣誉榜，眼神专注，连有人靠近都没立刻察觉。

　　“看这么入神？”程澈走到她旁边，鞋底摩擦赛垫发出沙沙声。

　　江知意闻声转头，目光清凌凌地扫过来：“这些都是我们要超越的目标。”

　　“口气不小啊，”程澈笑起来，手叉着腰。

　　“难道你不想？”江知意反问，语气平静无波。

　　“想啊！”程澈答得干脆，眼睛亮晶晶的。

　　两人目光撞上，谁都没躲。空气里仿佛有细微的噼啪声。

　　这时，沉稳的脚步声靠近。张教练走了进来，深蓝色运动服一丝不苟，手里拿着黑色文件夹。他目光如探照灯扫过全场，窃窃私语声立刻消失。

　　“都到了？”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正好，十分钟后，入队测试。”

　　“测试？”门口一个队员没忍住惊呼，“教练，我们刚下火车……”

　　“在国际赛场上，”张教练打断他，视线锐利，“对手会管你是不是刚下火车？”他手指在文件夹上点了点，“程澈，江知意，你俩一组。”

　　馆内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世青赛决赛的重演，没人想错过。

　　程澈感觉心脏“咚”地撞了下胸腔，血液呼地热起来。她看向江知意，对方也正看过来。那一刻，彼此眼中都燃着熟悉的战意。

　　程澈三两下套上护具，道带系得有点毛糙，最后还是林晞看不过去，帮她重新整理好。

　　“你稳着点，”林晞小声嘀咕，“上次就输在太急……”

　　“知道啦知道啦，”程澈拍拍护胸，砰砰响，“这次不一样！”

　　另一边，江知意独自站在角落，护具穿戴得极其规整，每个护具都调到最舒适的位置。只是在戴左侧护臂时，她的动作微微滞涩了一秒。

　　走上赛垫，张教练握着秒表站在中间。围观队员屏息凝神。

　　程澈踩了踩赛垫，感受着脚下的弹性，深吸一口气，看向对面。江知意唇线抿紧，下颚线绷着，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原来，她也会紧张。

　　“准备——”张教练举起手。
　　程澈俯身，重心压低，像蓄势待发的豹子。
　　“开始！”

　　哨声尖锐。

　　程澈几乎是应声而动，一记凌厉的横踢破空而去，速度快得带起风声。但她记住了上次的教训，强压着乘胜追击的冲动，一击即收，稳住身形。

　　江知意的防守依旧缜密，步伐精准，总在最后关头避开锋芒。但程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移动，似乎比世青赛时慢了。

　　是伤？

　　程澈心念一动，故意卖出右肋一个空当。江知意果然捕捉到，立刻反击，但在重心前压的瞬间，她的左肩有极细微的僵硬。就这一瞬，程澈身形疾闪，右腿如鞭抽出，准确击中护具！

　　“好！”张教练在场边点头，在文件夹上划了一笔。

　　江知意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她极快地活动了一下左肩。

　　接下来的对抗，程澈明显感觉江知意在刻意保护左肩。转向、发力，都带着一丝顾忌。

　　当江知意又一次因左肩牵制而错失得分机会时，程澈的旋风踢已经起势，腿风几乎扫到对方护具，却在最后一刻，她猛地收力，腿硬生生停在半空，然后放下。

　　“你肩膀有伤？”她喘着气，直接问。

　　江知意明显愣了一下，睫毛快速颤动两下：“旧伤，不碍事。”

　　“那就别硬撑，”程澈摘下头盔，胡乱抹了把额头的汗，“等你好了再认真打。”

　　馆内响起低低的议论声。谁都看得出，刚才那分程澈十拿九稳。

　　江知意静静看着她，眼神里情绪翻涌，最终归于沉寂：“为什么收手？”

　　“我想赢的，”程澈扬起下巴，汗湿的脸在灯光下发亮，“是全力以赴的你，而不是占这种便宜。”

　　江知意沉默了。她看了程澈很久，久到程澈都觉得脖子有点僵了，才轻轻颔首：“谢谢。”

　　张教练吹哨，测试结束。他走到两人面前，目光锐利。

　　“程澈，懂得收手，是进步。但赛场上，对手不会对你仁慈。”

　　“江知意，伤影响发挥，为什么不说？”

　　“一点小伤，不是借口。”

　　“但这是你的身体，在这里，要学会保护自己，也要学会信任队友。”张教练语气沉肃，“明白？”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闭上嘴。

　　回去的路上，三人一时无话。江知意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林晞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手指绞着运动服拉绳。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你俩刚才……还挺有默契哈。”林晞终于憋不住，打破沉默。

　　程澈和江知意对视一眼，又迅速各自移开视线。

　　“你想多了。”程澈说，脚尖踢开一颗小石子。

　　“正常训练。”江知意同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理了理袖口。

　　林晞“噗嗤”笑出声：“还说不默契！说话都一起！”

　　程澈偷偷瞥向江知意，发现她正望着天边烧红的晚霞，侧脸线条在暮色里显得异常柔和。

　　“喂，”程澈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一点，“明早要不要一起晨练？”

　　江知意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意外，停顿了两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