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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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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十 回
巍巍天目书文立志
小小农庄庭方收租
盛庭方完成了高中的学业后,黄菊花说什么也不让他在外面读书了,她说盛庭方也18岁了,外面老是不停地打仗,读这么多年书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早些回家娶妻生子,接管家业。
钱书文也不打算继续往下读了,他母亲自从他父亲去世后就一直身体不太好,这些年都没怎么断过药,平日里都是族人代为照顾的,如今这身体是越来越差。钱书文在外地读书也放心不下,他也想回家侍奉母亲。
同寝室四个人,相处了这些年,如今就要各奔东西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相见,临别之际,大家都很不舍。盛庭方邀请同学们去盛家村玩,权当认认路,万一以后来临安,就方便找到他了。
杭州城里的两个同学,一个叫张立勤,一个叫王璐,他们听了盛庭方的提议后都说好。四个人就商量了一下,约好毕业后就先到杭州城里两个同学家里各住一夜,再一起出发去临安玩两天,最后去於潜。
四个人坐马车到到盛家村,黄菊花早就接到夏明衍稍来的口信,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第二天,盛庭方带着他们去村子里面的大山里观景、避暑。同窗四人请路人帮忙按下快门,在神仙桥上留下了珍贵的合影。
山里真凉快啊,山泉水冰凉冰凉的,山风吹得人神清气爽。两个杭州来的同学,强烈要求晚上就住在山里,盛庭方只好带他们住在笋干厂里。晚上,四个人一起躺在床上,听着鸟鸣,吹着山风,畅谈人生……
在黄菊花的热情挽留下,盛庭方的杭州同学在盛家村多住了两晚才转而去於潜钱书文家。
钱书文家就在西天目山脚下。西天目山是天目山山脉的主峰,天目山脉横亘于浙西北,从昌化县的清凉峰,穿过於潜、临安直到余杭径山,是浙皖两省的天然边界。在於潜和临安交界处有两座海拔一千四五百米的高峰,就是西天目山和东天目山。两座山上古木参天,飞瀑激荡,风景秀丽;更妙的是两座山上各有一汪清池,从天上向下望去,就像人的一双盈盈的妙目,故称天目山,又叫浮玉山。
到了闻名遐迩的大树王国,张立勤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山去看一看被乾隆皇帝亲封的大树王。于是四个人只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去爬山。他们发现,这山里跟山外就像两个世界,在这炎炎夏日,天目山外热浪逼人,而天目山上却只有二十四五度,没有炎热之感,天目山上到处都是参天大树,需要好几个人合抱的古树也比比皆是。
四个小青年一口气爬到了半山腰,累得气喘吁吁,正准备坐下歇息时,叮咚的泉水声吸引了他们,他们跑过去,看到一泓山泉清澈透亮,于是,他们开怀畅饮,大家都觉得这天目山的泉水清凉甘甜,沁人心脾。
四个人在山泉边坐下来休息,张立勤望着幽深寂静的密林,呼吸着新鲜空气,忍不住大声赞道:“大树华盖闻九州,名不虚传啊!”
“小生寸心报华夏,矢志不渝!”古文造诣深厚、喜欢对对子的钱书文立马接着说。
“书文你志向不小啊!”王璐说。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毕业回家后,除了侍奉我母亲,还会锻炼身体,今后如果国家需要,我一定会参军报国的!”钱书文说。
“不错,我也想参军!”张立勤说。
“真羡慕你们,我妈胆子小得很,我原本还想再读几年书,她见外面老是打仗,怕我出意外,要我以后都留在家里……”盛庭方说。
“伯母身边就你一个儿子,担心也是难免的;我在外面,我母亲也不放心啊!”钱书文说。
“但好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一辈子困在家里吧,我父亲还是支持我参军的!”张立勤说。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们正当年少,走吧,我们先征服这座大山吧!”王璐说。
在钱书文家住了两晚,同学四人就各奔东西了。
十八岁的盛庭方结束学业,回家接管家业。因为黄菊花不认识字,这十来年都是两个姐姐替他管理账本。盛墨香管账这些年,还是时常出错的,自己也被搞得头昏脑胀的。盛墨香见盛庭方终于回家了,她当晚就把一堆账本一股脑儿地交给盛庭方,还开心地说:“总算不用管理这烦死人的账本了,这几年我连做梦都在算账,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这么夸张?这才多少点账目?几天就能算好了!还影响你睡觉?大姐既要管孩子,又要照顾姐夫,还要管那么大一个厂子的财务,还从没听她抱怨过呢!更令人钦佩的是,我有一次去姐姐家里,竟然看见她在读《资治通鉴》。我读了这么多年书,读起来都有点累,她居然已经能读懂了!真是不可思议啊!”盛庭方边说边把账本叠在一起,放进厢房的柜子里。
“我和大姐怎么能比?她向来很能干的!”盛墨香说。
“你大姐为什么能干?她又不是天生的!你大姐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你却从小就贪玩。你如今也做妈了,可要改改性子。我看隔壁芳华小时候整天跟着你玩,如今倒十分能干,家里弄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黄菊花听见姐弟俩聊天,插嘴说道。
“我知道了,别老说我!我都做妈了,我们家乐民都不说我,刚刚还说碗筷他来洗,让我回家来看看弟弟呢!”盛墨香说。
“乐民心疼你,你也要对他好点,不要理所当然的,让他一直迁就你,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感情才会越来越好,才能长长久久!”黄菊花说。
“嗯,我知道!姆妈,你不用操心我,你操心操心弟弟,好给他找媳妇了!”盛墨香笑着说。
“二姐,说你呢!你别扯我身上,什么年代了,我才十八岁,还早着呢!”盛庭方笑着说。
“你姐说得对,十八岁,不早了。你爹十八岁时都和你妈成婚了,你是好找媳妇了,我也想抱曾孙了。”李氏笑呵呵地摇着蒲扇,从外面走进来。
正说着,王乐民抱着才八个月大的女儿也过来了,黄菊花见了,连忙走过去抱起外孙女,盛庭方赶紧给姐夫泡茶。
盛庭方读书回家后,管的第一件事就是收田租。黄菊花交代他说:“这事很简单的,租田地的都是村里人,你就拿着契书,一家一家去核对一下今年的收成,给他们算出今年要交的粮食数就行了;然后等他们把粮食送上门,你记到账本上就完了。我就是不认识字,不然这事我也会做。”
盛家村几乎所有的田地都是盛庭方家的,盛家人从上几辈开始,一直都是以勤俭、忠厚传家。田租正常年份只收四成,盛家还提供耕牛和犁具给雇农,遇到年成不好时还会减租或免租。村民们都念着盛家人的好,田租一算好都很爽快地送到盛庭方家里来,所以盛家根本不需要养什么恶奴走狗,家里有事,全村人都会来相帮。
盛庭方拿着一大叠契书,挨家挨户去核算今年的租子。盛庭方脸嫩心善,他见今年虽是个丰收年,但似乎家家都日子艰难,村民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以前大家过了农忙,空闲的时候,还要聚在一起聊天、下象棋、打麻将……自己回来这段时间,见村民们很少聚众聊天,不知在忙些什么,因此,他算租子的时候就都少算点,每家都抹掉了百来斤,遇到家中有困难的再给他们减掉几十斤。村民们见盛泽霆的儿子终于长大了,回来后的第一次收秋租,就给他们减租,背地里都夸他跟他阿爹一样是个好人。
盛庭方来到胡云娘家,见她家里只有徐芳华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盛庭方站在厨房门口,只见徐芳华把剁好的肉倒进锅里炒了几下,又顺手用葫芦瓢舀水把菜刀和砧板洗了,锅里加些水,把锅盖盖上,然后又忙着去灶头后面加柴火,动作利索得很。盛庭方想,难怪母亲夸她能干,就开口问道:“芳华,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其他人呢?”
“庭方哥,哥哥们还在外面干活呢!我大妈生病了,我妈和大伯一起送她去章家村找郎中看病……”徐芳华一边炒菜一边说。徐芳华嘴里的大伯、大妈指的是徐小山和阿雅,这些年他们一直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相互扶持,相互关爱。
“你大妈人总没有什么大问题吧?”盛庭方关切地问道。
“就是肚子疼,应该不要紧吧!”徐芳华说。
“哦,我本来是来算田租的,既然他们都不在,我下次再来吧!”盛庭方说。
“我大哥早就算好了,写在纸上,放在堂前的长条桌上,让我拿给你看看对不对?”徐芳华掀开锅盖看了看,又往锅里加了点水,把锅盖盖好,就去堂前拿了一张纸条递给盛庭方。
“你大哥算的账,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今年第一次收租,每家都减免些,所以你们家也减掉点,等他回来你告诉他,两百斤就够了!”盛庭方看着手中的纸条说。
“啊?可我听我哥说今年收成不错,按四成算,两亩多地要交三百多斤啊!你这一下子是不是减得有点多啊?”徐芳华疑惑地说。
“我这一路过来,每家都减掉了一些的。这是我回来后第一次做事,就当跟大家打个招呼,送一点见面礼吧!”盛庭方微笑着说。
“你每家都减免这么多吗?你母亲同意了吗?”徐芳华继续问道。
“看收成减免,是我们家一直以来的传统,我妈当然会同意的。不过别人家没减这么多,一来我们两家关系好,我和你大哥一起读书,一起玩到大的;二来我看你们家这么多人,剩下这点粮食应该不够吃吧!”盛庭方解释道。
“那你每家减免的都不一样的,被人知道了会不会不太好?”徐芳华考虑得很周到。
“我没想那么多!我们两家关系好,我怕你们不够吃,就少要点啊!”盛庭方笑着说。
“那多不好意思啊!我三哥刚被送回来、我妈和我爹断绝关系那几年是很困难的,可如今我们都大了,哥哥们都努力挣钱,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徐芳华不好意思地说。
“那这样,你跟你大哥说三百斤吧,零头就算了。你在烧什么菜,闻着好香啊!你越来越能干了!”盛庭方夸着徐芳华。
“我二哥一天到晚喜欢往山上跑,抓山鸡、夹野兔什么的……我现在就在烧我二哥昨天夹到的一只野兔,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啊?”徐芳华一边烧菜一边说。
“不了,今天我大姐和二姐都要回来吃晚饭,我妈下午两三点就开始忙了。那我走了,你去看着锅里吧,别烧焦掉!”盛庭方说完就走了。
盛庭方回到家时,盛墨芳和盛墨香都回来了。盛墨芳和夏明衍照旧拿了很多东西回来,光吃的就堆满了堂前的八仙桌。隔壁的姚荷花见盛墨芳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立即跟了进来。如今的姚荷花和以前判若两人,两边脸颊明显凹陷进去,显得颧骨高高的;身上穿了一件打满了补丁的旧衣服,看着像大了一号。姚荷花一边夸着盛墨芳孝顺,一边不停地拿桌子上的糕点吃,末了,还塞满了口袋才走。
盛墨香嘟着嘴说:“她最讨厌了,谁家来客人了,她就去谁家,一点都不知道客气。别人家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留着待客的瓜子糕点,她却连吃带拿的。当着客人的面,人家又不好意思说她。”
“算了吧,她也不容易。前几年,她儿媳妇难产死了,留下一个不足月的小孙子。因为没奶吃,孩子又老是生病,家里光给孩子看病都欠了不少债!”黄菊花说。
“她以前什么都懒得干,还老说是自己福气好。如今呢,大孙女受不了她的打骂,跑了;儿媳妇挺着大肚子,还要洗衣烧饭,难产死了,儿子为此怨恨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对她百依百顺的了;小孙女见到她像老鼠见到猫,怕得发抖。我看她老了以后,谁愿意对她好!”盛墨香愤愤地说。
“她呀,的确是自己害了自己!她要是对儿媳妇好点儿,对孙女好点儿,就不会有今天了。如今她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要不是看她小孙子太可怜,我也不愿每天送米汤给她!”李氏说。
“说到这,我怎么觉得,大家这日子,还不如以前了!我去收田租时,见家家户户都好像很困难,一个个都穿着破衣服,看着脸色也不好……”盛庭方说。
“这外面老是打仗,老百姓能有好日子过?你是一直在读书,不知道外面的世道。自民国十三年至今,战乱不断,民生凋敝,光这茶叶价格都跌了三分之二。我们少赚点,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可附近几个村的老百姓,原本就靠这点营生挣点钱,如今是真难啊!按说推翻帝制了,社会能安稳一些了,可这日子还不如以前呐,要饭的,偷盗的,也越来越多了!”夏明衍忧心忡忡地说。
“是难啊!家里要是有人生病了,也只能硬抗,谁家有钱请医看病啊?”王乐民也说。
盛庭方就把今天核算田租时给村民普遍减租的事说了一下,顺便还把徐芳华说的话也提了一嘴。
“收多收少是你自己的事,跟别人有什么关系?管他呢!”盛墨香满不在乎地说。
“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又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是芳华一个小姑娘懂人情世故。你下次收租还是一视同仁的好,你要想帮助有困难的,宁可事后另外再帮。”盛墨芳说。
“嗯,我知道了!”盛庭方说。
“小弟第一次做事,还没经验,历练历练就好了。”夏明衍一边陪着夏锦成玩球,一边说。
吃了晚饭,盛墨芳一家三口就回夏村了。第二天,夏明衍就带着盛墨芳和孩子一起去杭州了。
经过两三年的努力,锦夏纺织厂还是没恢复到原来的规模,只是丝线能自己生产了,但效益却大不如前。时局不稳,民生艰难,生意自然难做。夏家大部分的生意都维持着惨淡的经营,只有夏明月销往海外的毛线针织衫还是很受欢迎的。
下回预告:
第 四十一 回
采茶叶徐芳华遇险
索手绢盛庭方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