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雪成霜之凶神》CT澄棠

27、1.27

　　黑色SUV停在李家村入口，荒废的村落无声无息。
　　月光带出李雪和杨墨的影子，随寒风吹动稀疏枝叶，若隐若现。
　　李雪跟在杨墨身后半分，保持一臂距离。
　　“李雪，在李家村出生长大。8岁才上小学，14岁离家，就读镇上的寄宿学校。19岁考入警校，23岁进入尚励国警局实习。24岁，李家村遭遇屠村式活体实验，父母被殴打致死。自此，在荣曜集团开启长达10年的卧底生涯。”
　　杨墨转身，面向李雪，“我说的没错吧？”
　　李雪右手大拇指暗自刮蹭食指。
　　“谢雪入狱后，你在卧底期间犯下的罪行得到特赦，但被尚励国政府列入黑名单，驱逐出境。之后去溟松大学，完成为期两年的心理学课程。”
　　杨墨眼锋锐利，和李雪保持一臂展，在月色下相互探视。
　　“你偷潜回来，就是为了找我们？”
　　李雪频繁眨巴眼皮，指甲掐进肉里。
　　“我现在一整个人站在你面前，以岔坲地国的地位，我应该有资格代表家长会，听取你的诉求吧？”
　　红色披肩随风摆柳，杨墨提眉以待。
　　李雪静默许久，谢雪的声音在脑海回响，“杨墨，记住这个女人，她是取消‘人口清除计划’的突破口，你要想办法接近她！”
　　“这是你唯一一次机会，想要跟我合作，拿出你的诚意。”杨墨柔软的声线析出尖刺。
　　李雪脖颈冒出冷汗，吞咽时流入胸脯。
　　“人口清除计划，我回来，是为了人口清除计划。”
　　杨墨睫毛微颤，藏在披肩的手握成拳头。
　　“这不是你该管的。”
　　李雪大力吞咽，盖过心跳声，“你们为什么要制定这个计划？再小的国家，也有生存的权利。”
　　“创元世代为什么会消亡，你难道不清楚吗？”
　　杨墨淡定凝视，“弱国的存在，只会给想要壮大的国家，提供吸取养分的机会。与其让他们活着等死，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
　　“苍元五国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保护弱小吗？”
　　“当然不是！”
　　探讨声回荡在祠堂广场。
　　“你在荣曜集团呆了10年，竟然没学会什么叫弱肉强食？”
　　“我只知道，生命平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们凭什么拿起生死册，断定别人的一生？”
　　“李雪，我们是在控制一场必然发生的生存战。苍元五国签定协议，是为了保证苍瞳星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可以有效防止因资源掠夺，而造成战争不断，生灵涂炭。”
　　“你们这是在强行改变他人命运！”
　　“如果一个国家弱到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它的命运注定握在别人手里。”
　　“创元年间，岔坲地国也多次遭遇抢掠暴行，你们是最能体会这种被侵犯国土的感觉的呀！”
　　李雪眉头紧皱，是杨墨无情输出，也是食指落下血滴。

　　寂静的广场，寒风凛冽。
　　披肩紧紧抓在手里，杨墨眼神缓和，暗自窃喜。
　　“我果然没看错人。”
　　李雪眉眼微颤。
　　“我的确不同意人口清除计划，这也是家长会近年来，最大的争议所在。”
　　李雪松开发麻的后槽牙。
　　“既然我们目标一致，你愿意帮我吗？”
　　“怎么帮？”
　　杨墨提起嘴角，“上次在地下室，已经见识过你的身手，很能打，慈悲而不失狠劲儿。你又是卧底出身，擅长隐秘行动，没有其他人比你更合适了。”
　　李雪扣开流血的伤口。
　　“近几年，岔坲地国屡遭网络攻击，国家政府一直对此事促手无策。但我们知道，攻击源头就在铓锦国。刘言风态度很敷衍，每次提起都在跟我绕弯。我想你去铓锦国，帮我调查这件事。找到确实证据，证明铓锦国蓄意发动网络战。”
　　李雪眼珠四窜，伤口越扣越大。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不会让田薇薇知道。”
　　李雪睫毛凝滞，瞳孔发颤，“我跟她……”
　　“只要她不出面干涉，我可以假装没见过你。”
　　“她只是帮我避开尚励国政府，不让我被发现。”
　　“我不管你们私底下是什么关系，我只能答应到这。”
　　李雪深吸一口气，“但我……”
　　“我会以岔坲地国外交官身份，保你顺利出入尚励国。事成之后，你会从政府黑名单中剔除。”
　　李雪默默点着头。
　　“你记住，关于调查一事，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只需要一个结果，要么查到铓锦国发起网络战的确实证据，五国公审。要么找到确切源头，可以让我们发起网络反击。”
　　“明白。”

　　杨墨和李雪在荒凉村道上漫步，并肩而行，恰如共同迎接寒冽冬风。
　　“我可以问吗？苍元五国已经联手，为什么铓锦国还要攻击岔坲地国？”
　　“铓锦国的卑劣行径，人尽皆知。一天强盗，一辈子都是强盗，祖祖辈辈都是强盗。”
　　杨墨字里行间透着恨意。
　　“铓锦国凭一己之力，扰乱创元世代两千年和平稳定。抢夺资源，扼杀弱小，残害同胞……他们的罪状，三天三夜都数不完。”
　　“我也知道铓锦国可恶，他们的恶行，多不胜数。”
　　“岔坲地国作为当今唯一能跟它抗衡的国家，也是它称霸天下最大的阻碍。”
　　杨墨抬头望月，风吹云起。
　　“你这一程，任重道远……”
　　“我一定不负所托。”
　　李雪停住，诚切地看着杨墨转身相对。
　　“苍瞳星不需要霸主，谁都不行。”
　　“听到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你的好消息。”
　　月光见证下，李雪正式与杨墨联手。

　　失去李雪定位的田薇薇，离开荣曜集团大楼。
　　红色跑车没有目的地飞驰大街小巷，烈风吹干湿润的眼眶。
　　一盏盏亮黄路灯，急速掠过，耳边只有引擎混杂风声。
　　三年里，她逛遍尚励国每个角落，唯独，迟迟没有进深山。
　　那里是李雪心里抹不去的哀伤，也是她跟谢雪相识的地方。
　　那里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却是她尘封的过往。
　　跑车停在深山山脚，田薇薇找到那台失散无人机。
　　一束远光灯由远及近，SUV停在跑车跟前。

　　杨墨解开安全带的同时，留下一句，“装都不用装了。”
　　李雪拉起手刹，“你在车里等我一下。”
　　“不必了。”杨墨打开车门。
　　李雪绕过车头，追了过来，“你的车不是抛锚了吗？”
　　杨墨笑笑不说话，冲跑车静默凝视。
　　小路上遇到的轿车，接上杨墨，在李雪和跑车之间长驰而去。
　　李雪回到车上，盯着倒后镜里的跑车，开往公寓。

　　“你一直在找的是杨墨？”
　　田薇薇被李雪硬拉回屋内，开灯前，先开了口。
　　“我有事要回铓锦国一趟。”
　　李雪在漆黑中，感受田薇薇欲言又止的关切。
　　“什么时候？”
　　“三天后。”
　　“我来安排。”
　　“好。”
　　“这几天，可以留在这吗？”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别再派人跟着我了。”
　　“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大熊猫浑黑眼珠，在黑夜中透亮闪耀。
　　“我离开之后，你终于可以安心回到自己的生活了。”
　　田薇薇穿透黑暗，与李雪同频链接，手不自觉发抖。
　　李雪避开视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桐桐……”
　　田薇薇收回迈开的半步，前伸的手悬在半空，握紧手心。
　　“最近怎么不见黄伟龙？”
　　“他回浮泉国了。”
　　“没出什么事吧？”
　　“公事而已。”
　　“你自己在尚励国，要小心。记得准时吃饭，少喝酒，少熬夜……”
　　田薇薇迈开一大步，抱紧李雪。
　　双手簇拥，久违的温度与触感，冰川融化湿润无际沙丘。
　　李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田薇薇抱得更紧了，紧得让李雪喘不上气。
　　她把头埋在李雪肩上，像一起住的时候，每次累得不行，都能靠李雪坚实的温柔逃离现实。
　　“你可以告诉我，谢雪在哪家医院吗？”
　　李雪能感受到，环绕腰身的手臂渐渐松开。
　　“这次过去，我想去看看她。”
　　田薇薇扭过脸，揉了揉鼻头，“她不会想见你的。”
　　“为什么？”
　　田薇薇摸黑走向厨房，倒了杯水。
　　“怎么了吗？”李雪紧贴在身后。
　　一口气喝完的田薇薇，转身背靠餐边柜，“她不想你见到她生病的样子。”
　　“我又不是没见过。认识她的时候，她就病得不轻。这么多年来，我见得还好吗？”
　　“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两双墨黑眼睛，在漆黑中擦出火光。
　　“上次赤恩在电话里说，要运送设备，还要查出病因，我就觉得奇怪。谢雪得的是遗传病，魏医生怎么会不知道？”
　　田薇薇收起眼眸，李雪靠近，低声发问，“她是不是出了其他问题？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田薇薇沉默以待，李雪趴在餐边柜边，把她困在身前。
　　“我猜中了？查到问题了吗？”
　　“……”
　　“你说话呀！”
　　李雪撑开眼皮，嘶声怒吼。
　　“你可以不说，把医院地址给我，我亲自去问她。”
　　田薇薇扇动着睫毛，与李雪只隔毫厘，“何必呢？”
　　气息在两个鼻子间凌乱。
　　“如果换成是我，你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我的吧？”
　　黑豹收缩金色瞳孔，和大熊猫眼神较量。
　　“你用我对你的喜欢，跟你对雪姐的关心作对比？”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能体会我的心情。”
　　李雪松开较劲的投射，田薇薇也试着缓和语气。
　　“你答应不再躲着我，我就告诉你。”
　　“我没躲你……”
　　“那你不能拒绝我的帮助，永远不可以。”
　　“……好，我答应你。”
　　李雪伸手勾住田薇薇递来的尾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