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雪成霜之凶神》CT澄棠

1、风霜 - 1.1

　　苍元226年8月，铓锦国，海士德市，中央公园。
　　一个身穿茉莉绿色长袖卫衣的女生双脚赤裸，以10秒/百米的速度，在公园主干道掀起落叶。她左眼眼角闪烁着微电流，瞳孔灰白。脸不红，心不跳，还不时回头张望。速度有增无减，三公里的公园轴心，一跑而过。
　　身后一群白西服、白手套、黑皮鞋的白衣人，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疾风追赶。

　　“那边是干嘛？”
　　“今天有马拉松比赛吗？”
　　“最前面好像是个女的，不会都在追她吧？”
　　露天咖啡车的顾客投去八卦目光，吸引了李雪注意。
　　她转身，十几个，几十个，上百个白衣人呼啸而过。
　　冰咖啡蒙上一层水雾，滴到地面瞬间化成蒸汽。

　　李雪从着装就能认出，是荣曜集团的白衣手下，但他们追赶的是谁？她看不到。
　　距离溟松大学报到截止还有4天，她决定先探究竟。
　　80米的路程，咖啡一口见底。
　　头盔一戴，谁都不爱。
　　银色重型机车沿着白衣手下追赶方向，急速驰骋。
　　100km/h，120km/h，150km/h，200km/h……
　　“陈雅惺？”
　　李雪在让国实验基地见过她，“她不是V计划实验样本吗？怎么会在这里？”
　　戴着疑问，李雪拦腰截住陈雅惺，“上车！”
　　陈雅惺还能跑，但她已经察觉到，单凭自己无法跑掉。
　　她一跃而上，身后的白衣人只能收下引擎尾气。

　　李雪把陈雅惺带回自己公寓，就在溟松大学附近。
　　“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他们是要抓你回让国吗？”
　　与其说解救，还不如说是审讯。
　　李雪没有给陈雅惺喘息的机会，“我们在让国实验基地见过，你还记……”
　　“我记得。”陈雅惺对李雪记忆犹新，“是你阻止了V计划。”
　　李雪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你可以告诉我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灰白瞳孔出现一连串数据，陈雅惺定睛看着李雪。
　　李雪不明所以，提起警惕打量着她，“你怎么了？”
　　“就是因为你，V计划没法完成，我们还要继续被改造，还要继续受折磨……我们不要被改造！我们不要受折磨！”
　　野兽般的低吼，身体也随之颤抖。水杯受到猛烈撞击，摔得稀碎。
　　陈雅惺踩过玻璃碎片，冲向李雪，血在水中化作火焰，被李雪反手扑灭。
　　“你意思是，V计划还在继续？”
　　陈雅惺双手后置，被李雪手肘压背，翻不过身。
　　她像穿山甲一样蜷缩成球，用坚硬的脊背保护自己。
　　李雪掰不开，只好把她锁在屋里。

　　“喂，是我。”李雪拨通卫星电话，另一头是田薇薇。
　　“桐桐，怎么了？想我啦？”
　　田薇薇故作轻松，玩笑是思念的防御系统。
　　李雪吞咽着口水，不忍心开口，“你忙吗？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啊，你说。”
　　“……”
　　“是课程报到有问题吗？要不要帮忙？”
　　“不用，我想问你个事。”
　　李雪站在公共走廊，望向公寓锁紧的门。
　　“V计划叫停之后，资料都是怎么处理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心虚超越牵挂，田薇薇的声音明显下沉。
　　“没什么。我刚想起来，离开让国实验基地的时候，没来得及跟毕社长交接V计划的后续。它影响力这么大，还是要小心处理才行。”
　　“嗯，放心吧，毕社长会处理好的。”
　　“你没有过问吗？他打算怎么处理？”
　　“雪姐的事情刚结束，荣曜集团有很多项目要跟进，微醺先生还揪着芯安不放……”
　　“哦，辛苦你了。”
　　“你找我就是问这些？”
　　“……小田，你再忙也要顾着身体，魏医生不在身边，记得定期去东海医院检查……你体内的病毒肯定能清理干净的。”
　　“嗯，没别的事，我就挂啦。”
　　“好，再见。”
　　“嘟……嘟……嘟……”
　　李雪拎着电话，久久不舍得挂断。

　　回到屋内，异常平静，李雪立马意识到不妥。
　　她跟着血足印走向窗台，半截窗户打开，窗边留有血迹。
　　李雪俯身探出窗外，“四楼也能跳？”
　　血迹从一楼的雨蓬，到路面，消失在拐角。

　　另一边，田薇薇挂断电话后，转身视讯连通毕万觉。
　　“进度还顺利吗？”
　　“还……行，都在计划内。”
　　半张的冷眼释放警告，让人不敢直视，躲避不及。
　　“你是要把项目转到铓锦国实验基地？我要不要让周少帮帮你啊？”
　　毕万觉颤抖的瞳孔，藏不住惶恐。
　　田薇薇睫毛紧缩，看穿他的表情，“所以真是出问题了？跟铓锦国有什么关系？”
　　“活体实验室发生集体暴走，但我们已经把大部分逃跑的实验体都抓回来了……”
　　“什么叫大部分？”烟熏熊猫眼杀气外露。
　　“还有一个叫陈雅惺的活体，逃到海士德市。我发散人去找了，找到之后会就地处决，绝不留后患。”
　　“不！留着她，我还有用。”犹如一只慵懒熊猫躺在竹林啃噬生肉，霸气暗藏。
　　“明白，我让他们把人带回来。”
　　“你只要负责找到她，后面我来安排。”
　　田薇薇翘起眼角，又有好点子啦。

　　李雪再次营救陈雅惺，是在一个午后。
　　完成报到的她，在溟松大学溜达一圈，经过一栋物理教学楼，名字就叫“蔡泽语物理教学楼”。
　　打听才知道，是重穹实业以蔡泽语名义捐献建造。
　　像这样以人名命名的建筑，在铓锦国很多大学都能见到。但蔡泽语在物理方面的学识，李雪倒没领略过。为什么会给物理系捐赠一栋教学楼？引发她的深思。
　　“刚才吓死我了，起码有两三百人吧？”
　　“我也看到了，那个女生跑得好快啊！”
　　“但看起来有点脏，也不知道从哪来的。”
　　两名学生从李雪身边经过，“同学，不好意思。”
　　李雪礼貌扬起微笑，“你们刚说那个，是在哪里看到的？”
　　“就学校门口。”她们同时伸出手指。
　　李雪双手在身上比划，“他们都是身穿白色西服的男人吗？”
　　“是啊！”她们同时点了点头。

　　银色重机，风驰电掣，一骑绝尘。
　　李雪抓住队伍尾巴，逆风追赶，跑在最前面的，果然是陈雅惺。
　　“上车！”
　　陈雅惺没有停下来，李雪也不能停。
　　降下速度的机车和提速快跑选手平行竞赛，“赶紧上车！我是来帮你的。”
　　“我不用你帮，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一边奔跑，还能一边接话，不愧是半改造人。李雪当时是这么感叹的。
　　按死手刹，顶着前轮，扭到尽头，引擎怒吼。车尾左右摇摆，掀起尘土飞扬。
　　白衣手下被挡住视线，速度减缓。李雪趁机拉住陈雅惺，“赶紧的，就趁现在！”
　　陈雅惺摆脱不了，只好再次跃步，随她返回公寓。

　　“你上次为什么要跑掉？”
　　李雪还是带着审问的语气，没有想要罢休。
　　“你是荣曜集团的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现在已经不是了，我只是想帮你。”
　　“你要怎么帮？我脑子里有块芯片，他们靠芯片定位就能找到我。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你出去也一样跑不掉啊，我会想办法的。”
　　“你想到的、没想到的办法，我都想过了。但我分析出来的数据会同步到让国实验基地，我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他是谁？让国……毕万觉吗？”
　　陈雅惺全身哆嗦，灰白瞳孔快速滑屏。
　　这一幕似曾相识，李雪不得不再次戒备，“你为什么又定住了？”
　　“毕万觉，是他把我们变成怪物，都是因为他，我们要逃出去……我们逃不出去……”
　　脑壳抽搐，眼角渗出一丝微电流。
　　李雪愣在原地，伸出一只手，试图拍醒她。
　　“呀……”
　　这次，李雪反被束手就擒，还是那个窗台，还是那条路线。
　　李雪被狠狠推倒在地，眼巴巴看着陈雅惺从四楼跳下。

　　属于荣曜集团的第8台卫星电话在金赤恩手里，是离开尚励国之前，田薇薇亲手给她的。
　　“V计划不再是Vengeance万鲸死病毒，正式改名为Vortex蜗得死计划。有一个人，也许可以帮我们引出那个神秘组织。”
　　“谁啊？”
　　“陈雅惺，一个V计划的实验体，她自带V计划数据，而且逃到了铓锦国。”
　　“你想顺水推舟？她可靠吗？”
　　“她不会知道的，我跟蔡蔡打过招呼，会先把她送进铓锦国国际监狱。毕社长可以通过监控，远程实验。等成果成熟了，我们再开启计划。”
　　“但谢雪也在那里……”
　　“没关系，雪姐在冷冻舱不会醒的。那里三面环海，悬崖峭壁，只有一个正门，还是对着寸草不生的荒漠。加上重穹的武装镇守，没有比那里更合适了。”
　　“好，我留在海士德市等你消息。”
　　“小心，不要被桐姐发现。”

　　苍元229年9月1日，铓锦国国际监狱。

　　三年来，每次头痛，都意味着V计划有新进展。
　　当初在死胡同被电晕，晃眼便无罪入狱。
　　陈雅惺每每头疾闹腾惹事，都会被送去鼠房。但这一次，她是故意为之。
　　监狱四处布满高压电网，想逃生，就要斩断电源。
　　而去往高压电房的路，她在心里默念过一万遍，闭着眼睛都能走到。

　　在路上打晕两名随行狱警，提心吊胆来到紧闭的门前，灰白瞳孔给出最优解。
　　陈雅惺掏出藏在舌底的半截铁片，塞入门缝。刺耳的剐蹭声，声声入耳。手指割裂，鲜血掺杂铁锈析出腥味。
　　“啪！”门开了。
　　深海□□光中，厚重的电磁场引动颅内芯片。头痛欲裂的她，徒手扯断一根电线。
　　左手拿着一边，右手拿着另一边。
　　“嗞……嗞……！……嗞……”
　　“啊……啊！……！”
　　灯光忽明忽暗，只感觉电流穿过身体，激发芯片快速运行，灰白瞳孔蹦出一连串代码。
　　陈雅惺身体抽搐，倒在黑暗中，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