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枯槁之疫 满城殇启（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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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秋暝仔细查看吴老四的尸体，确实与小六描述的一般无二。
如果不仔细看，这完全就是一具骷髅，只是外面裹着一层皱巴巴的皮肤，又像枯死的柴。看他的脸部，皮肤深深下凹，呈现很恐怖的扭曲状态，生前应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栾秋暝正欲上手去探。突然，偏院传来一声音调极高的喊声！
“不能吃！快扔掉啊！！”听声音十分急切惊慌。
栾秋暝刚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忽然觉得这具尸体越发鲜活了，只不过是眼睛，恍惚中竟觉得他的眼睛又充满了血色，但缓过来一看，有恢复成了像两颗干瘪的豆子。
堂内的几人纷纷侧头看去，除了耳朵不好使的吴老夫人。
小六子自请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于是他打头阵，几人顺着声音的来处很快到了偏院。
栾秋暝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距离放棺材的地方很近，事实上，吴老四住这里本来就不大。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两姐弟和一个妇人。桌上摆了些吃食，地上还有一个被打碎了的碗，碗里的白米饭撒在地上。
看状况，吴婉婉是对着那个妇人喊的，很生气，眼神极冷。如果不是知道她年纪尚小，可能会以为她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但这个狠厉的眼神没持续多久，因为她看到来了人，又迅速换上了那副胆怯，可怜的样子。
栾秋暝本来对这个吴婉婉就有些兴趣，见她极力掩饰的样子，更想知道她的事儿了。
小六似乎没见过她这不符合样貌的神情，震惊得张大了嘴巴，整整愣了两秒，还是一旁的晴霏戳了戳他，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栾秋暝见小六的反应更加疑惑好奇了。按理说，小六和这对姐弟相处久，应对她们很熟悉才是，但他方才的眼神实在像看到了自己不认识的东西。
栾秋暝给晴霏递了个眼色，晴霏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晴霏作为栾秋暝的贴身侍女，侍奉了很多年了，与晴岚同一天入栾府。主仆二人心有灵犀，此刻，晴霏知道主子的意思，不敢耽搁。
小六问那个妇人怎么了，妇人看了看栾秋暝。
小六解释了一下，“这位是栾府大小姐，吴老四死前在小姐的云衫坊干过活，小姐心地善良来探望老夫人。”
栾秋暝微笑着点头示意。
妇人皱着眉头，露出几分不满。但不是对栾秋暝。
因为她对栾秋暝勉强扯了个礼貌的笑回应，转而有些生气地看着桌前的姐弟二人。
那个妇人开口责怪道：“我这明明刚做好的饭，还热乎着。叫婉婉和书均过来吃，可……”妇人看了一眼吴婉婉，“婉婉忽然问我是不是新买的米，我就说是啊，米价降了我买了好些回来……”妇人摊摊手，“要不哪来的这么好的白米吃啊。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一听我这么说就把书均手里那碗打翻了。瞧着真是浪费啊，难得……”
小六安慰到：“孩子嘛，有点小情绪正常。”又对吴婉婉怪罪道：“婉婉，你怎么能浪费粮食呢，还辜负了张姨的一番好意……”
吴婉婉这才转过头来，栾秋暝感觉到她有意瞟了一眼自己。她那双桃花眼微微带红，和小六对视时，栾秋暝明显感觉到小六语气缓和了不少，甚至有一种刻意的讨好……
“哎呀，不就一碗饭吗，不吃就算了，咱吃其他的好不好？”
那位张姨并不买账，仍然责怪道：“再怎么说也不能浪费粮食啊，真当这碗白米来的轻松啊……”
小六挤眉弄眼的让她少说点。从身上摸出了一小块银子，递给吴婉婉。“婉婉，你带着书均上街买想吃的吧。”
吴婉婉很感激似的，接过银子后拉着弟弟走了。
小六仿佛又换了一副神情，脸色有些变化。“对啊，太浪费了……”
栾秋暝心中有了猜测。
两姐弟离开屋子后，栾秋暝主动问道：“这位是？”
小六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这位是街对头张家的，原本对吴老四有意，常来帮衬他一家，只可惜吴老四现在走了。张姨就想着来照顾两个孩子和老夫人。”
几人简单说了几句，天色也不早了，这吴老四的尸体暂时也看不了了。小六送栾秋暝回了栾府，自个儿也家去了。
……
晴霏做完小姐吩咐的事儿，一刻不敢耽搁，神色焦急的往秋阑苑去。
在即将转入下一个回廊时，她看见一个人，身形很像自家公子，但转念一想，公子才回枳浥不出一年。
她不太确定的喊了一声：“公子？”
那个人转过身来，晴霏定睛一看。
果真是公子，栾穆宸。
晴霏却没来由的不安，一看是公子，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公子，您怎么回来了？”
平日里，栾穆宸性格随性不拘，与府里的下人也从来是亲近的，还会和他们一起玩乐，阿姊和阿妹不在时，常常拉着晴霏，晴岚一块玩。晴霏和晴岚在府上服侍多年，与公子小姐们关系也很亲近。
栾穆宸顿了片刻，想出了一个觉得合理的表情，嘴角微微扯起一个弧度。
“怎么，我回来还得和你知会一声吗？”
晴霏总觉得怪怪的，印象中，公子说话语气没有那么的拿着主子的声势。
由于天色很暗，只有几盏檐角的灯亮着，秋风簌簌的吹。
可能是四周太过寂静了些，不免让人想到些什么。晴霏如是想。
栾穆宸与晴霏隔着几步对视。
晴霏听到公子问自己干嘛去了，怎么不在小姐身边。
……
晴霏忽然有一种脱离窒息的感觉，又像是大梦中惊醒。又看到栾穆宸好好站在那儿，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栾穆宸顿了顿，捧腹笑道：“晴霏啊，我装的怎么样。”他用手肘了一下晴霏，“怎么样，像不像个正经大侠？”用手比划着自己想象的大侠夜入府宅，拯救心上人的潇洒景象。
“你说，要不要再换身神秘的袍子，我觉得还能显得我厉害些。”
栾穆宸兴致勃勃的输出自己的想法，晴霏看了看他，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栾穆宸：“怎么叹气啊，难道本公子刚刚不帅吗？”
晴霏：“公子啊，少看些话本子吧，不然啊，小姐又要罚你了。”
栾穆宸马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小声的说：“晴霏你别告诉阿姊不就好啦，这本我可是万里挑一来的，刚好出了新的一册，我看到那个大侠正式和心上人相见了。”
“公子您就别难为奴婢了，小姐她如何都会知道的。”
“行行行，不过，真的很好看，改日拉上晴岚，我们一起看。”
“公子又想拉我们挡箭了，晴岚现在调到夫人身边去了，她可不一定能有机会欣赏您的话本子了。”
栾穆宸摊摊手，“那可真是可惜了，母亲向来不让我看话本子。”
“你不是要去找我阿姊吗？快去吧，天色很晚了，早些服侍她歇下。”
晴霏意识到小姐吩咐的事，应了声，快步转入回廊，来到秋阑苑。
栾秋暝正在案边看着书。如今病已经痊愈了，每日看书的习惯也养成了。况且她很好奇，自己的病究竟是如何好的。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众人都说无药可救的病……
栾秋暝听到脚步声，认出来是晴霏。
“笃，笃，笃……”
“进。”
“小姐。”晴霏靠近栾秋暝，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吴婉婉是江南一次水灾后失了双亲，往云梧求生来的。恰好被吴老四撞见，见她可怜，还带着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弟弟，就把他们带回了家，当做亲生的抚养。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吴婉婉原来的那户人家也只是普通农户。”
栾秋暝嗯了一声，“知道了。”
晴霏却是欲言又止。
栾秋暝抬眼，“嗯？还有何事？”
“公子他回来了。”
“当真？”
“当真，我方才在来路的回廊遇见公子的。”
栾秋暝眉梢弯了弯，“多大点事，也值得你皱眉头？”尾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
“公子他又藏了话本子。”
栾秋暝笑了笑，“这小子，怎么跟……一样爱看话本子。”栾秋暝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连样子也不记得，她很奇怪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人。
［阴槐浦］
令狐曦悦居上位，底下站立百余人。
其中一人上前道：“圣女，云梧城有那潜逃罪人的踪迹，我等望您定夺。”
令狐曦悦扶额，指尖轻点。
自从光明正大来到阴槐浦后，这些人很快就把自己推上了圣女的位置，一切仿佛都那么顺理成章。
前段时日才刚刚解决几件棘手的事，还差点抓到九方莛说的那个“神秘人”，结果让人给逃了。
按棠溪烬的话，她本应该有神女之力，但是一直没能用出来过，反倒是族老们教她的藏汐本族功法，她能顿悟，短短一年，修为大进。
没能抓到那个“神秘人”，让她很不安心。
这一年里，她见过太多藏汐族的人事，她本身就是属于这里的，心中有不可磨灭的责任感。
令狐曦悦思考的片刻，议事厅内一片寂静。
“我决定亲自前去，让他消失。”
寂静被打破，众人齐声道：“圣女英明。”
族老中有人望着圣女，内心感慨，比刚来时更有圣女的样子了。
议事结束后，令狐曦悦回到自己的寝殿。突发心悸，连忙打坐平息。
云梧……好久没回去了。
半炷香后有一枚鳞片出现在她面前，她拿起来准备查看，是绛萝送来的消息。
“云梧，栾府。”
意思是逃走的人跟栾府有干系。她看完后，那枚靛蓝的鳞片自己消失了……
令狐曦悦轻轻咬着，“栾府……”
……
看来，非去不可……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枯槁之疫 满城殇启（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