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雨》entelechy

56、抓不住

　　【5月12日

　　化学试卷发下来了，考了52分，被我揉作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下午去吃了根冰棍，回来把它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了。

　　5月14日

　　今天数学多对了两道题，我很开心。

　　5月15日

　　我很讨厌夏天，手上的小红疹更痒了。

　　5月16日

　　去了医院，原来是荨麻疹复发了，医生说最近压力大，早点睡觉。

　　5月17日

　　下午请假出去挂水，顺便吃了一份牛肉粉，不好吃，但很轻松。

　　5月26日

　　数学小测考了117分，老师让我上台讲题，这次下面没人笑，大家只是在问“辅助线怎么画？”“该代哪一个数值进去？”

　　6月3日

　　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搞懂了酸碱盐之间反应曲线图，感觉自己又有希望了。

　　荨麻疹好了一些，抓破的地方已经结痂。

　　6月6日

　　小测的成绩又下滑了，我也很累了。

　　6月10日

　　下午下了一场大雨，最讨厌下雨。

　　6月14日

　　陈绥

　　6月17日

　　天真的好热，人也很烦躁，心似乎永远静不下来。

　　6月21日

　　熬过去就好了。】

　　6月22日，中考。

　　天气酷热难当，早上八点不到，毒辣的阳光就有把人烤化的威力。

　　考场设在某所陌生中学，门口人头攒动。

　　家长们顶着烈日，有的拉着加油鼓劲的横幅，有的捧着过于灿烂的向日葵和百合花，焦灼地等待着。

　　桑禾撑着伞，伞面固执地倾斜向桑榆这边，自己半个身子晒在太阳里。

　　沈韬则沉默地替她拎着沉重的书包。

　　“笔都带齐了吧？准考证呢？再检查一遍。”

　　说来也奇怪，人总在命运尚未落锤时拼尽全力与之抗衡，可当它真正逼近眼前，却又常常生出一种近乎麻木的、听之任之的平静。

　　桑榆此刻就是如此。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走出考场，桑禾问：“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桑榆没有情绪。

　　平淡到，连“附中”这两个字，似乎都成了遥远而模糊，不再值得去追逐的幻影。

　　中考结束后的第三天，八中举行毕业典礼。

　　桑榆重新套上那身蓝白校服，踏进熟悉的校园。

　　走廊里弥漫着新鲜油墨和纸张的气味，来自四处传递的毕业纪念册。

　　但往日喧闹的人声却稀薄了许多。

　　公告栏前聚着几个同学，看见她走近，交谈声戛然而止，眼神复杂地瞟过来，又迅速移开。

　　桑榆叹了口气，走到三班门口，朝一个熟悉的身影喊：“喂，蒋同学，在这儿恭迎我呢？”

　　蒋夏夏闻声转身，两眼通红。

　　“怎么了？”桑榆伸手想去碰她的胳膊。

　　却被对方躲过：“没什么……就是，要毕业了嘛，有点舍不得。”

　　“别哭丧着脸啊？逃离八中地狱，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也对。”

　　蒋夏夏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了，食堂还开着没？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陪我去买个包子。”

　　“应该还开着吧。”

　　桑榆撇撇嘴：“陈绥和许湜他们人呢？这么久没见，也不知道出来迎接一下。”

　　她故作轻松地调侃着。

　　蒋夏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连那点勉强的笑容也彻底僵住：“我记错了！食堂今天没开，我们等典礼结束再去吧……”

　　桑榆再迟钝，也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却只是耸耸肩：“行吧，那我去收拾书了，不知道能卖几个钱？换杯奶茶喝也不错。”

　　……

　　她在自己座位下的杂物箱里翻找，指尖触到了一本熟悉的硬壳书。

　　是许湜借给她的那本小说。

　　上次离开太匆忙，忘了还。

　　书封上落了一层薄灰，她轻轻吹了吹，心里想着那家伙会不会怪她。

　　拿着书跑到一班教室门口，里面空荡荡的，没见人影。

　　“宋娇！”

　　她朝不远处走来的一个女生招手。

　　宋娇闻声停下脚步，看清是她，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看到许湜没？”桑榆晃了晃手里的书，“他的小说还在我这儿呢。”

　　“他不在了。”

　　“啪嗒。”

　　小说脱手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桑榆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完全无法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她弯腰去捡，却怎么也抓不稳它。

　　“什么叫不在了？”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对方。

　　宋娇颤抖着抓她手腕，双目眦裂：“就是他不会回来了，他出事了。”

　　桑榆低头看着那本小说，又抬头看着女生：“陈绥呢？”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空洞得像风穿过隧道：“他去哪里了？叫他来解释……”

　　宋娇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拉着桑榆的手慢慢滑落，自己也瘫软地蹲了下去，泣不成声：“最开始，有警察来找过他，后来，学校里风气不对了，他就再也没来……”

　　滴答。

　　滴答。

　　墙上的时钟指针还在固执地转动，但时间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