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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暗夜难明 ...

  •   6月10日,蝉鸣聒噪,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运转着。

      八中初三的冲刺补习班依据二模成绩重新洗牌,许湜跻身其中。

      每天课程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他家住得远,单程通勤就要耗掉将近一小时。

      权衡再三,他决定暂时搬去和陈佑李同住。

      既能省下宝贵的时间,又能蹭上对方近乎满分的解题思路和一对一辅导,这买卖怎么看都稳赚不赔。

      “京纾,许湜这小子,这段时间要扔你这儿了,可别嫌他闹腾啊。”

      “别见外,陈绥小时候一个人,也是多亏了你们的照料。”

      许从唯:“行,那小子就交给你了,这两天我们在附中附近溜达了几圈,瞅了瞅房子。”

      李京纾有点意外:“这么早就看房子了?”

      “嗐。”蔡玲芳接过话头,“许湜铁了心要考附中么?如果考上了,在那儿买套房,他上下学也方便。”

      人的大脑高度集中精力的极限大约只有25分钟。

      此刻,补习的第二段课程恰好进行到一半。

      许湜的目光黏在窗外灰沉沉的天幕上,指尖的笔转得飞快,嘴里小声咕哝:“啧,真要下雨了,蛋挞摊子不知道还出摊没?”

      “许湜,别走神,上来讲这道力学题。”老师的手指敲了敲黑板。

      他慢悠悠起身,拿起粉笔。

      辅助线利落干脆,声音清亮透彻:“先确定研究对象,分析所有受力,这里用正交分解法最直观……”

      公式推导如行云流水,连最棘手的动态平衡部分也被他条分缕析,拆解得清清楚楚。

      后排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许哥牛逼!”

      “讲得很透彻。”老师难得露出赞许的笑意,“坐吧。”

      刚坐下,向峥嵘的笔帽就戳了戳他后背:“我现在是真觉得你可以考附中了。”

      许湜转着笔,眉梢一挑:“那是,我这人,最擅长的事儿就是创造奇迹。”

      下课铃响。

      许湜一把抄起书包拽着陈佑李就往外冲。

      细密的雨丝已经开始飘落。

      陈佑李把伞塞进许湜手里:“你先回。”

      “啊?”许湜抓着伞柄,望着他转身就走的背影,一脸茫然,“你去哪?”

      “你不是想吃蛋挞?我去看看摊子还在不在。”

      “一起啊!”

      “你不能淋雨。”陈佑李提醒得干脆,扩心病最怕感冒,“雨大了,一把伞也不够两人撑,放心,很快。”

      许湜不再坚持,挥了挥手:“记得买点蛋清饼,周末我带回去给张奶奶。”

      “好。”

      陈佑李沿着正门街道往下走,走出三百多米,目光仔细扫过街边每一个熟悉的角落。

      然而,那个熟悉的蛋挞小推车踪影全无。

      他少有地轻“啧”了一声,转身欲回。

      眼角余光瞥见街角一家甜品店,脚步顿了顿,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运气不错,买到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比得上许湜喜欢的那家。

      他拎着袋子往回走。

      路过巷子的尾端,压抑的啜泣声混着雨声,从拐角深处传来。

      “妈的!就这么点?打发要饭的呢?”一个粗嘎的男声骂道。

      “对、对不起……我真的只有这么多……”

      四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把一个瘦小的身影死死堵在墙角,其中一个揪着小孩的衣领,几乎把人提离地面,恶狠狠地低吼:“听着!敢告老师,敢告诉家长,老子弄死你!听见没?”

      “听、听见了……我听见了……”孩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直到那四个身影消失在巷子另一头,陈佑李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俯下身,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小男孩:“被抢了多少?”

      “三、三十块……”孩子抽噎着。

      陈佑李没说话,数出三张十元钞票,轻轻塞进他冰冷潮湿的小手里:“回家吧,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他的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平静。

      孩子攥紧了钱,飞快跑开了。

      陈佑李从巷子拐出来,前面几步开外,正是刚才那四个身影,正聚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点烟。

      其中一个侧影很熟悉,是刘俊。

      剩下三个生面孔,是谁并不重要。

      “先别走。”

      四个人同时猛地回头。

      刘俊看清来人,愣了一下,随即把刚点着的烟摔在地上,用脚碾灭,扯出一个挑衅的笑:“哟呵?这不是大学霸吗?有事儿?”

      陈佑李没说话,只是把书包和纸袋稳稳地放在旁边干燥的台阶上。

      动作不疾不徐。

      “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几分钟。”他说。

      “耽误你大爷——”

      朱文强骂到一半,忽然被陈佑李扼住手腕拧到身后,膝盖重重顶在腰背。

      剩下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通通撂倒在地。

      此起彼伏地呻吟。

      陈佑李弯腰,抽出了那三张十元钞票,转身离开。

      十五分钟过去,眼看陈佑李还没回来。

      窗外的雨越下越猛,路也被淹了。

      电视机里,天气预报员:“……本市即将迎来入汛以来最□□雨……”

      许湜心里莫名一紧,抓起玄关剩下的两把伞就冲下了楼。

      他撑着伞快步走出小区,穿过一条湿漉漉的街。

      过马路时,一个人弓着腰,艰难推着三轮车。

      雨水浇透了那人身上一件洗得发白的旧灰衬衣,紧紧贴在背上。

      是温让,那个巷口的蛋挞摊主。

      许湜几步冲上去,伸手扶住了摇摇晃晃的车尾。

      青年猛地回头,水珠从他湿透的额发和睫毛上滚落,瞳孔里映着惊惶和狼狈:“你……你怎么……”

      “帮你推一把。”

      两个人一起推着车上坡。

      青年左腿明显使不上力,裤管卷到了膝盖上方,一道扭曲的旧疤狰狞地趴在皮肤上。

      许湜没问,但温让自己解释:“我曾经坐过牢,在牢里被打的。”

      许湜点头。

      “你不怕吗?我坐过牢。”

      许湜笑了下:“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三轮车终于被推到巷尾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到了。”温让喘着气。

      巷子里没有路灯,黑洞洞的门洞里飘出浓重的潮湿霉味。

      “你快回去吧。”青年推开铁门,生锈的合页发出吱呀声。

      “这巷子晚上不太平。”

      他转身要进去,却又停下,腾出一只手朝许湜用力挥了挥,像在驱赶一只误入危险地带,羽翼未丰的雏鸟,“快走!”

      许湜刚转身迈出两步,天际骤然被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

      桑榆猛地从惊悸中挣醒。

      窗外,暴雨倾盆,雨点砸在玻璃上如同密集的鼓点,沉闷的雷声还在耳膜深处隐隐滚动。

      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心安的,是室友规律而响亮的呼噜声,以及上铺姑娘在睡梦中含糊不清的呓语:“……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她坐起身,心脏还在怦怦直跳,睡意荡然无存。

      摸到床边的旧手电筒,她调整姿势,跪在床板上。

      老旧的床架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呀”轻响。

      她屏住呼吸,翻开枕边的物理习题集,随便挑了一个模块,接着手电筒的光,开始写题。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上铺的梦话还在断断续续。

      这种被包裹在他人沉睡气息和自然声响中的氛围,让人心神安定。

      她从按下笔那一刻开始写,不停地写,没有丝毫疲惫,像老鼠掉进了米缸一样,贪婪且沉浸。

      时间远远不够用。

      她很害怕自己来不及去巩固落实那些还没掌握到位的知识点,这种恐惧是最好的动力。

      身上很痒,她偶尔会出神地挠两下,随即很快回神,继续自己的思路。

      直到清晨的第一声鸟鸣响起,天色渐渐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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