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刺客》苦子周

21、第 21 章

　　“先生您好，您的外卖订单已送达，为保证您的用餐体验，请及时取走。”

　　阿紫站在门口，给顾客发送了一条信息，见无人回应，她不再停留，向下一个目标前进。

　　摩托车半个轮子迈出小区南门……天上掉下来个杨妹妹。

　　失足少女跳楼的故事是这样的。

　　杨子曦当然不想跳楼，只是眼看走投无路，总不能在窗户外面坐一晚上啊，女孩抹抹脸，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从四楼顺着暖气管往下爬，结局当然是极限求生。

　　大概是医院病人少缴税多太穷，二楼暖气管缺德的没有装，她爬到断层处，突然发现脚下没路了。本来没什么，实在不行再回去呗，可杨子曦此时失魂落魄的，左脚不小心打滑，竟直接摔了下去，只来得及用胳膊扒住暖气管。

　　从小体能训练她就没及格过，这么考验胳膊肌肉训练的动作就更不行了，杨子曦脸憋得通红，眼看就要因臂力不足而摔成块肉饼。她吊在半空中，看着胳膊一寸寸从暖气管上抽离，目瞪口呆，发出此生最惊天动地一声尖叫。

　　女孩从空中掉落。

　　然后“呜～”地一声，有人开着什么玩意过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阿紫正巧抄近路赶到巷道里，在楼下大喊，“保持这个姿势，我接住你”，随后摩托车一个健步接住了杨子曦。

　　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一阵咣当咣当地响，杨子曦安全降落，但受牛顿第一定律惯性力所限，她的尾巴骨撞到了身后的铁箱子上，一阵酸麻与酸痛感袭来，身体瞬间从车上翻了下去。

　　巷道里空无一人，吹泡泡的男孩也不知去到哪里了，一楼角落里的唯一幸存的多肉刚长出一片肥嫩的新叶，在露水的凝视下洋洋自得。

　　晴空万里无云，女孩保持着双手拥抱星球的姿势，胳膊被电线杆刮破层皮，火辣辣的疼。

　　11:30，应川银行弹出一条信息，信用卡到账：65元。

　　阿紫在摩托车上笑了。

　　可杨子曦不知道她为什么笑。

　　女孩呆坐在地上，被惊悚和后怕糊了满脸，看着阿紫诡异的笑容，自动把她转化为了在垃圾堆里找到了地主家的傻闺女的路人甲，仿佛路人甲下一句就要说：“姑娘，你是不是脑子瓦特掉啦”，当下羞耻感和痛感一样火辣辣的。

　　她像是凭空别人打了一个巴掌，瞬间清醒。

　　此人是敌是友未知。

　　杨子曦忍着胳膊上的疼，选了一个乖巧的表情，准备客气地先表达感谢：“这位姐姐，刚刚真是太险了，多亏你救命，要不我可能就要去见上帝了。”

　　一只胳膊胳膊撑在地上，掌心黏糊糊的，她小心观察着阿紫，身材很好，着装不算低调，小巧的瓜子脸隐在黑色刘海后，长的倒挺漂亮。

　　可是长的漂亮不能证明什么，骑士也有长的漂亮的。

　　杨子曦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到底是不是来抓我的？

　　怀着谨慎的态度，杨子曦假装不经意地问：“隔了这么远都能接住我，姐姐骑摩托车这么厉害，是干嘛的？”

　　阿紫缠紧手腕上的运动绷带，笑眯眯看着她，露出两颗小虎牙：“绑架的。”

　　看起来不像，杨子曦见周围没有她想象的冲出一群人，阿紫也没有要把她绑走的举动，只有一人一车一箱，便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位姐姐好像是……

　　她摸摸身后，转移话题十分突兀：“姐姐，你现在饿吗？”

　　感受到发工资的快乐，阿紫现在很有耐心，回答：“不饿。”

　　杨子曦有点紧张：“对不起，我刚刚……”

　　阿紫：？

　　只见地主家的傻姑娘从身后掏出一盒压扁的外卖，外面袋黄澄澄的脸上写着：聚宝斋佛跳墙。

　　阿紫咽了咽口水，一阵心痛：“…再坐坏一盒，拿你去赊账！”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喜欢动脑筋的时代，智能科技发达，人工劳动力异常珍贵，在没有研究出送外卖的机器人前，博蒙算法预估，外卖将成为白川下一个堪比基因研究员的火热应聘岗位。

　　阿紫自认抢占先机，书虽然读的吊儿郎当，但在跑完一次外卖后，竟然爱上了这件事。

　　相比研究皮亚杰的认知发展的四个阶段，送外卖很轻松，每当阿紫忙碌在兼职送外卖的路上，由心理学引发的苦恼总能烟消云散，尽管风里来雨里去，只要引擎声一响，一人一车，便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刚刚订黄焖鸡米饭的顾客临时改时间，迫于金钱的压力，她选择了抄近道。导航把新苑小区定为目的地，阿紫心急火燎，顾不上欣赏沿途的风景。救下人才发现这沿途“风景”异常窄，她问杨子曦：“对了姑娘，旁边这是哪儿啊？”

　　杨子曦奇怪，“博川医院啊？不过这条路我也不认识。”

　　不知为何，阿紫突然想起阿翠姐的提醒， “风声”，最近越来越大了。

　　“风声”不是什么捕风捉影的神神叨叨，是指理想国组织的活动。

　　白川明面上是骑士党一派，全市人民和乐融融，不过政治里，任何令行禁止的都是表面，私下里暗流涌动的尚未可知。除了目无法纪的理想国一党外，白川私下还有一群“黑户”，是无党派人士。

　　无党派人士们散落在各种犄角旮旯里，可能是路边的卖菜婆婆，可能是博物馆门口的扫地翁，可能是小吃店里烤串的，也可能是某个无所事事的学生老师，反正地位不高，无关紧要。

　　滴水石穿，聚流成海，理想国为了与骑士们抗衡，也在默默壮大自身势力。

　　对于自己反派的身份，他们供认不讳，策反多艰巨嘛，于是在招安方面，理想国采取就近原则，拉拢中立人士为先，其他人理性基因人类徐徐图之，很少主动碰文明骑士的霉头。

　　什么发传单，搞游行，贴小广告都是纯银时代玩剩下的，新时代流行的是绑架，看上哪个先绑了再说，可比那些忽悠人的pua的好使多了。例如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就让理想国来抓你，小孩不听话的时候，家长这样一吓保准管用，所以阿紫才开玩笑这么说。

　　经过理想国组织的多方位调研，他们发现医院是个招兵买马的好地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脑袋有问题基因有问题的都在医院，在理想国组织的努力下，没几天就有一个病人从理性基因的钢铁长城里无故潜逃。

　　阿紫心大，虽是“无党派”人士，却不想掺和政治斗争，有这闲工夫，不如多送几单外卖。

　　杨妹妹看上去很乖巧，像个芭比娃娃，不像理想国的那些疯子。

　　阿紫把女孩拉起来，她掂量掂量，觉得还是比佛跳墙更贵些。

　　她心想，反正没几单了，赔完钱后她就要逃跑，逃到一个皮亚丘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心理学也追不上她。

　　阿紫瞅了一眼杨紫曦磕破皮的手腕，语重心长道：“说吧，小妹妹，什么事儿想不开要自杀呢？”

　　经过皮亚丘几年来孜孜不倦的摧残，心理学终究在阿紫身上留下了些许烙印，让她不自觉就想要去开导女孩，以至忘记了，自己是个因为挂科差点不能毕业的东西。

　　女孩低头不语。

　　那是一个有苦不能言的姿势，阿紫却理解错误，以为女孩不想听她说话。

　　阿紫停顿了一下，转换策略，学习某位教授拔高声音：“少女，不管你遭遇过何种磨难，都要知道生命至上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干这事你爸妈知道吗？”

　　杨子曦摇摇头。

　　阿紫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一看你还是个学生吧，怎么这么想不开啊，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比你更苦，你知道全星系的贫困市每天有八分之一的人食不果腹吗？你知道临江区32号街道社区门口的菜市场早上六点到晚上十一点半要搬多少筐土豆吗？你知道全白川有多少人困在自己不喜欢的专业里比送外卖还不如吗？”

　　杨子曦依旧摇摇头。

　　“所以啊，不要遇到一点困难就跳楼，不是所有人都是言情剧女主有男主站在下面接。而且，少女，你这楼层选的不好，位置也不好，摄像头坏了，到时候摔成个半残有谁知道呢？”阿紫说完猛吸一口气，满体充畅，自我感觉极好。

　　最后压上一句：“还有，菜市场是哪儿，你知道么？”

　　杨子曦哑口无言，既找不到话反驳，又不想暴露自己的愚蠢，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败给了菜市场。

　　阿紫看着女孩羞愤欲死，好像迷途知返，颇有成就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心理学和皮亚丘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这下好，乱人心智扰了，教化大法放了，循循善诱诱了，女孩应该不会跳楼了。然后说点啥？不过，看这姑娘估计也是临时下决心跳楼，衣服破破烂烂的，小脸蔫瘦，自己正好……

　　“那你要和我一起出逃吗？”阿紫干脆利落的问道。

　　杨子曦满脑子都是菜市场，一时没明白二者有何关系。

　　“出逃吗？为什么要逃，你不会犯什么事了吧！”她讶然，小鹿般的眼上下提溜着转。

　　阿紫看看女孩突然谨慎的态度，笑着说：“这句话应该问你才是。”

　　一个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病号少女相比一个穿夹克跑摩的送外卖的大姑娘，谁正常谁不正常。

　　在摩托车美女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女孩心想，是了，自己才不正常，不再问东问西，迅速伸抓住阿紫的袖子，生怕她反悔。

　　“好，我跟你出逃。”

　　杨子曦眼里冒起星星之火，就算是亡命天涯，她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