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照红尘》春衫依旧

33、第 33 章

　　灰暗的天空之下，雨一直下个不停。酒店的玻璃墙上映射着一道道朦胧的人影，整座城市都像被一张无形的雨网罩着，似乎连空气里都浸透着压抑。

　　林长青睫毛轻颤，她站在妈妈和姑姑之间，不知所措的只剩下慌乱。

　　妈妈看向她的眼神复杂，失望几乎要从眼底漫出来，将她淹没。像是不相信一样，她缓缓开口，问了一遍：“你们刚刚说什么？”
　　“妈……”林长青摇头想要解释。
　　妈妈径直走向她，目光却越过她的肩头，死死锁在大堂内的苏蔓身上。
　　“林长青，”她声音发颤，“你，在做什么……”
　　“我……”面对妈妈，林长青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愧疚就像是巨石一样沉重的压着她的心脏，她的大脑更是一片空白。眼眶瞬间红了，她只能哽咽着挤出一句：“不是那样的……”
　　妈妈没听，直接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发疼，不管不顾地将她往雨里拖：“跟我回家。”
　　林长青挣扎着不肯走，手腕被攥得生疼，声音里也带了哭腔：“妈，你别这样，你听我解释行不行？”

　　“解释什么？！”妈妈猛地转头，声音陡然拔高，“你要解释什么？！”

　　林长青瞬间僵住。

　　她看清了，妈妈哭了。那不是雨水，是滚烫的、真真切切从她的眼眶里滚出来的泪水。

　　她没办法反驳妈妈。

　　她知道，此刻所有的辩解都是没有用的，妈妈一句也听不下去。

　　“我跟你们回去，但是你能不能让我去和她说一声。”她哽咽道，“她一个人在这边，没有认识的人。我这样放人家的鸽子，很不好。”

　　“没什么不好。”妈妈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苏蔓在酒店里，雨声太大，她完全听不到她们在外面说了什么。但情况一定不会很好，林长青好像哭了，她的家人也很生气。
　　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想出去又不敢出去。直到想起她们刚刚频频朝她看过来的目光，想起曾经林长青拒绝她时躲闪的话，想起她姑姑刚刚看向她们牵着的手时，林长青猛然松开的动作……
　　再看到林长青被她妈妈拽着走进雨里，看到林长青回望她却像是望不到的脆弱又破碎的眼神，苏蔓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几乎是立刻就朝门外跑，可还没踏出酒店，林姑姑就喊住了她。

　　“苏蔓。”林姑姑拦在她面前，将她堵在门口的屋檐下。目光沉沉地盯了她很久，久到苏蔓以为会听到更重的话，最终却只等来一句冰冷的嘱咐：“她的父母很不容易，只有她了。所以，请你不要再联系她。”

　　然后弯腰抱起在一旁懵懂的何喜真，快步朝对面街道的车子跑过去。

　　“妈妈，我还没上厕所。”何喜真趴在她肩头，小声提醒。
　　“一会儿再上。”林姑姑的声音匆忙而压抑。

　　何喜真对此情此景有点懵，睁着清澈的眼睛望向对面的苏蔓。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明明就是想让舅妈带她过来上个厕所的。结果她厕所没上成，舅妈却突然很生气了，拉着姐姐就往雨里走，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妈妈会对苏蔓姐姐说那样的话。
　　她趴在妈妈的肩膀上，看着距离她越来越远的苏蔓，然后抬起手，对她轻轻挥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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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长青被妈妈拽回到了车上，爸爸和奶奶看到她们湿漉漉的一身很不可思议也是一脸的疑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母女俩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又会吵架。

　　妈妈一句话也不打算和林长青说，将她塞到车里后便一直沉默。

　　姑姑回来了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把何喜真安顿好，然后拿出一包纸巾递给车后的林爸爸，便开车返程。

　　林长青捏着爸爸递过来的纸巾，默默流着泪。
　　她坐在后面，身上的雨水滴答滴答落在车上，她看向窗外，看向在雨雾中消失的酒店，心脏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静到压抑。

　　就连平时话最多，最好动的何喜真都感觉不对安静了下来，默默午睡。

　　回到家，爸爸先把奶奶扶下车。

　　邻居看到车回来，纷纷都过来看奶奶，帮忙扶着奶奶，和她说话聊天。

　　林长青坐在车里，她身上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妈妈和她一样，也坐在车里没下去。

　　直到有邻居问起妈妈，她才抹了一把沧桑的脸，收起自己的情绪，下车去招待那些来看望奶奶的人。

　　林长青望着妈妈的背影，鼻尖发酸眼眶湿润。

　　姑姑对她说：“你带着真真上楼，然后洗个澡。”

　　何喜真站在车面前，安安静静等着她。

　　林长青眨了眨眼睛，深呼了口气然后下车，牵着何喜真走了进去。

　　有邻居看到她，便热情的问了一句怎么回来了，放假了吗？

　　林长青不敢说话，她的声音一定是带着哭腔的。却又知道，不说话会被认为没礼貌。于是她强扯一个微笑，轻轻点头，哽着声音说：“对，端午节。阿姨你们玩，我先上楼了。”
　　然后垂着脑袋，落荒而逃般带着何喜真上楼。

　　何喜真小心翼翼地看着一路上都在沉默的姐姐，看到她脸上的泪水，便抽了一张纸帮她擦掉眼泪。

　　林长青垂眸看她，接过她手里的纸巾，强壮镇定：“你自己玩好吗？我去洗个澡。”

　　何喜真点点头：“好。”

　　于是林长青从衣柜里拿了一套换洗衣服，躲进了浴室里。

　　再出来时，她的眼睛又红又肿。

　　何喜真一直乖乖的在她的房间里待着，许是自己一个人待着无聊，车上也睡得不够，她又跑到床上睡着了。林长青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忽然就想起了苏蔓。

　　她曾经也在这张床上睡过。

　　她的手机在车上的时候就被妈妈拿走了。林长青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电脑，开机登上微信。她想要给她报个信，让她不要为她担心，让她先回北川。
　　当时那种情况，她被妈妈拽走她一定会担心的。

　　于是她选择了用邮箱给她发消息。

　　她反锁了房门，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迅速给苏蔓敲了邮件发出去。

　　【我没事，别担心。你先回北川。不用回复。】

　　苏蔓收到这个消息时，她就在林长青家的附近。她还是跟了过来。

　　不敢靠太近，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望着。

　　见她家里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又收到她发的消息，顿时松了口气。
　　她知道，她是自私的。她没办法把她还给她的父母。
　　她从天明站到天暗，她并不打算立马回北川，她想等等她。于是离开她家后她就去了新桥镇上开了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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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然而，她们实在太天真了，完全低估了林长青父母对这件事的抵制甚至是痛恨的程度。

　　在家的那两天妈妈没和她没说过一句话，妈妈表现得和平时没什么区别，除了扣着她的手机，不给她出门外，没什么异样。
　　爸爸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爸爸甚至还曾偷偷去问林长青是不是和她妈妈吵架了，让她去和她妈妈道歉。

　　奶奶却猜到了什么。林长青在奶奶的房间里照顾她时，奶奶也问过她是不是和她妈吵架了。

　　林长青摇摇头。

　　奶奶却看着她说：“长青，你喜欢上了不应该喜欢的人对吗？”

　　林长青怔住，抬眼看向奶奶，说不出一句话。

　　“不用瞒我。你在医院打电话的时候，我看到了。”奶奶说：“那个人，我们都认识，是吗？”

　　林长青抿唇。
　　因为有她哥哥在前，因此家里人对这方面都十分的敏感。但林长青没想到，会敏锐到这样的地步。
　　之前她觉得只要她死不承认就行，如今看来，好像她承认还是不承认都没多大的意义了。

　　奶奶叹了口气，几乎祈求的语气对她说：“长青，你不能这样做，会要了你妈的命的。”

　　林长青低着头，她不说话，也不明白。

　　整件事完全爆发，是林长青要返校的那天

　　她早上起来收拾行李，打算下楼去找妈妈要手机时发现自己被锁在了房间里。

　　她试了好几次发现门真的被锁了。她拍着门板，大喊让人来开门，又去打开窗户，抓着防盗网对楼下大喊。回应她的却是沉默。
　　她忽然想起了她哥哥，哥哥当时也是这样被锁的吗。

　　“姐姐。”何喜真听到她的声音跑了上来，小姑娘站在门口对她说。

　　林长青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说：“真真，去找钥匙给姐姐开门。”

　　何喜真去攀了两下门把手：“钥匙被舅妈带走了，我没有钥匙。”

　　她的心往下沉了沉，又问：“舅妈呢，舅妈去哪里了？你去找舅舅……去找你妈妈……”

　　“真真。”姑姑的声音沉闷的响起。

　　“姑姑，姑姑，你给我开开门行不行……为什么要锁我，我没做错什么……”林长青带着哭腔说。

　　“长青，钥匙不在我这儿。我不能放你走，也不会放你走。”

　　“为什么！”林长青喊，“我妈呢，我爸呢？他们去哪里了？”

　　“长青，你和学校请假吧，先在家待一段时间。”

　　林长青颤着唇，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真真，我们下去，不要打扰姐姐。”

　　何喜真懵懂地看向她妈妈，不解道：“妈妈，为什么要把姐姐关起来。”

　　“姐姐生病了，需要休息。”

　　何喜真担心道：“姐姐生了什么病？发烧了吗？生病了不是要看医生吗，为什么要锁起来？”何喜真皱着眉，看着那一扇紧闭的房门，“妈妈，姐姐好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