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尘》火埚香菜

47、画像

　　金嘉祁走出书房，伸了伸腰，长吸了一口气。

　　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得好好晒一晒这一身的书卷气。

　　图纸终于画好了，今日真是个好天气啊！

　　他活动活动筋骨，正准备去找蔡蔚，金铭急匆匆前来，给了他一封信。

　　金嘉祁问道：“这是什么？”

　　金铭低着头：“公子你快看看吧，二小姐做了什么都在信里说着呢......”

　　金嘉祁打开信封，仔细看起来，脸色越看越不对劲。

　　金铭低着头，大气儿不敢出。

　　金嘉祁铁着脸，将信揉成一团：“这个佳根，一天到晚真是任性惯了！四殿下也是，跑去阳城找什么人，这不是大海捞针嘛！”

　　金铭：“公子，现在怎么办？这么久了四殿下跟二小姐还没回来，小的担心，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

　　金嘉祁：“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这丫头野惯了，我是担心她跟四殿下！哎！再等等吧，玩够了兴许就回来了。若澜江开工了她还没回来，我就去找她！”

　　等阳城雇工一到，就可以开工了！

　　这事儿终于告一段落。

　　接下来，该找炸河堤的人了！

　　*

　　澎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沿街商贩都摆起了摊儿，蒸笼里冒着腾腾热气，老板将盖掀开，香味扑面而来。

　　也有小孩儿在街边追逐打闹，吵着要吃炸圆子。老板将和好的面团往油锅里一滚，“滋滋滋”的声音裹着甜味让人满心欢喜。

　　金嘉祁带着金铭在街边闲逛，来了澎城这么久，都没见过这座城的热闹。

　　两人走到一处糖水铺子坐下，点了两碗醪糟鸡蛋。

　　金嘉祁拿着汤勺在碗里搅啊搅：“小时候母亲最爱给我做这个，那时候就在想，若母亲年纪大了，做不动了，我就给她做。”

　　“后来，姐姐又最爱给佳根做这个，可是佳根又不爱吃。”

　　他咬了一口鸡蛋，流心溢了出来；“佳根就给了我。姐姐还以为佳根也喜欢吃，就经常做，呵呵，我每次都能吃两碗。”

　　“佳根那丫头，也不知现在在干什么！”

　　主仆二人正吃着，一个毛头小子突然跑来，双手叉腰大口喘着气。

　　“金将军，太好了，我还说去衙府不便找您，结果在这儿遇见您呢！”

　　金嘉祁一看，来人是阿毛，他头上包着汗巾，衣袖和裤腿都卷上半截，边说边擦着汗。

　　金嘉祁放下汤碗，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急事了？”

　　阿毛说道：“金将军快去跟我看看吧，龙哥和贵哥快打起来了！”

　　几人快速朝五同巷赶去。

　　到了之后，几人在院外就听见了内屋的吵闹声。

　　李贵：“我就想问你，若我们没遇着金将军，你还会说吗？”

　　赵龙：“我不知道！”

　　李贵：“我们承了蔡大人这么多恩情，本身就没什么可还的，你还说出去，太不仗义了！”

　　赵龙：“可这事儿越想越蹊跷，既然遇着了金将军，我就要说！”

　　李贵：“你说了又怎样？当年流言一事上京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现在去查，也不一定能有个结果！你说出去了，到时候金将军走了，我们怎么面对蔡大人？你还想不想在澎城待了？现在家也不能回，我们还能去哪儿？”

　　赵龙：“可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说！李贵，你仔细想想，自澎城灾情以来，朝廷拨了赈灾银和赈灾粮，可为什么饥荒还是闹了这么久！现在又发现这么一档子事，你说，我怎么能不说？”

　　阿彪扔下瓢，从厨房出来喝道：“吵吵吵！就知道吵！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说不说的等吃了饭再说！”

　　“说什么？”金嘉祁突然开口问道。

　　阿彪转身一看，金嘉祁正立在门口。

　　他喜出望外，救星终于到了。

　　又喊道：“别吵了！金将军来了！”

　　里屋的人一听，顿时没了声响。

　　金嘉祁走了进去，见赵龙和李贵一人坐在炕的两头不吭气儿，谁也不理谁。其余的人劝也劝不住，就索性任他们吵。

　　金嘉祁找了一处地儿坐下：“说吧，遇上什么事儿了？”

　　赵龙：“阿毛，泡茶去！”

　　阿毛得了指令转身就去了厨房烧水。

　　李贵：“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茶！”

　　赵龙：“金将军来了得不泡茶嘛！”

　　金嘉祁：“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同生共死，何必吵得这么难看？”

　　赵龙：“将军，这事儿，还真不知如何开口。”

　　李贵：“哎！当初蔡大人让我们帮他干这事儿，还不让我们声张，我就心存疑虑，那时可是澎城饥荒最严重的时候！”

　　赵龙：“是啊！可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挣钱买粮，蔡大人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金嘉祁听了，突然意识到这事儿不简单，厉声问道：“你们到底在帮他做什么事？”

　　李贵对赵龙说：“你说吧！我还是开不了口！”

　　赵龙长叹一声：“大概在两个多月前，蔡大人找到我们，让我们帮他打造一座人面金身像。”

　　金嘉祁疑惑：“人面金身像？”

　　赵龙点点头：“起初我们也不解，那时澎城饥荒正是最严重的时候，蔡大人还花大价钱打造金身，我们都很困惑。可当时也没多问，这两年都是蔡大人给我们找活，反正有钱赚就行了。”

　　“我原以为蔡大人找我们，是因为我们以前在炼金作坊干过，会这些，可现如今才发现，事情可能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简单！”

　　“原先我让蔡大人把图纸给我们，我们按照图纸打造，可蔡大人却让我们先打造一个盘腿坐的身子，等我们把这一部分造好了，再给我们头部画像！”

　　“前几日，我们把身子造好了，昨日，蔡大人命人将画像送过来，结果你看！”

　　赵龙将画像递给金嘉祁，金嘉祁打开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他缓缓起身，双手微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图纸上的画像，竟是蔡羽！

　　蔡蔚，竟给他儿子打造了一座金身！

　　赵龙：“昨日我们看了也是不可思议，蔡大人为何要造个这呢？这造出来放哪儿呢？又不可能放庙里让人供着！就算让人供着也不妥当啊！”

　　“所以我思来想后，决定还是要把这个事告诉将军。”

　　金嘉祁皱眉：“你们在哪儿打造？用什么造的？”

　　李贵说道：“在城南外的一个山洞，用的黄金！”

　　赵龙看看李贵，李贵低着头：“其实当时我就心有疑问，外面尸横遍野，这些黄金不用来买粮，却用来造什么金身？只不过那会儿大家都饿着肚子，所以只能闷着头干。只是希望，蔡大人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澎城百姓！”

　　若是为了澎城百姓，又怎会让他们活活饿死！

　　这个蔡蔚，一定有问题！

　　金嘉祁问道：“那个山洞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几人说走就走。

　　阿彪从厨房出来问道：“你们要去哪儿？饭好了，吃了再去。”

　　李贵：“去山洞，回来再吃！”

　　阿彪：“那我也去！”

　　他扔下勺，脱下罩袍就跟着跑去。

　　一行人来到城南外山脚下，赵龙和李贵走到一处拨开一丛树枝，一个洞口露了出来。

　　“将军，就是这儿！”

　　一行人走进去后，又用树枝将洞口堵住。

　　这是一个岩洞，岩壁湿湿的，顶端还滴着水。

　　走到底，是一处平地，平地正中是一具模像，被布盖住了，模像旁边有一个箱子，再旁边，是他们融黄金的熔炉。

　　金嘉祁一把扯下布，一个金光闪闪的无头人身盘腿坐在他们眼前。

　　震撼之余，他摸了摸这具金身，虽然没有头，但他似乎能感觉到这具金身在哭泣，哭诉着他的无奈和无辜。

　　金嘉祁打开一旁的箱子，里面摆放着几十块金锭。

　　“这些金锭是哪儿来的？”金嘉祁问道。

　　赵龙说道：“我们也不知，就隔三差五的送来一箱，我们就将这些金锭融了，一点一点的打造金身。”

　　金嘉祁又问：“送金锭的是什么人？县衙的？”

　　赵龙摇摇头：“看着不像，好像不是澎城本地的！”

　　李贵：“听口音像阳城的！”

　　阳城？

　　从阳城送金锭到此处，又没经过县衙，找人偷偷打造，蔡蔚是不想让人知道。

　　他在阳城换的金锭，是用什么换的？

　　金嘉祁将画像叠好，交给赵龙：“先把画像收好！这件事你们先不要声张，继续按照他的要求打造。我倒要看看，这个蔡大人，究竟要干什么！”

　　赵龙：“金将军，我们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金嘉祁：“好！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千万不能让蔡大人看出破绽！”

　　“放心吧将军！”金嘉祁回到衙府，来到蔡蔚的书房外，坐在亭下，靠着柱子。蔡蔚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在书房练字，平日里除了河堤之事也鲜少与他交流。说实话，还真不清楚他的性子。他为蔡宇打造金身，看来蔡宇一事，他还未走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