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在人间》爱吃炸小肉丸

3、血脉与神器

　　“咚咚咚”

　　霍启左手拎着包装精致的盒子，他抬起右手，两指屈起，轻轻地敲了敲正屋的门。

　　昨天事情都弄清楚以后，他就认命地把正屋给沈昭让了出来，然后自己抱着被子跑去了隔壁，毕竟打也打不过，骂也不敢骂。

　　那时候他甚至有点庆幸自己家里有两间卧室，不然就只能睡马路了，这么一想他还挺有绅士风度的。

　　搬走之前在沈昭的注视下他不得不给人家把床铺好，用了全新的被褥和四件套。

　　本来他想随便换一套件新的干净的就行，结果沈昭瞥了一眼他掏出来的经典蓝色格子四件套，没有表情，只是伸出手指，指着那无辜的四件套，说道：

　　“要最好的。”

　　霍启铺床的手一顿，错愕愣了一会，然后才表面连声说是，心里不情不愿地从衣柜深处掏出另一套墨绿带着江南风韵的“高级货”。

　　那可是他奶奶去苏城旅游带的，真丝的！他自己都舍不得盖。想到这霍启不由得叹了口气。

　　沈昭需要睡觉吗？小说里神明都不需要睡觉，那蓝色格子和绿色高级货对她来说有啥区别？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打开了，霍启往里走了两步，才发现门是自己开的，沈昭并没有起身来开门。

　　他不由得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逗笑了，她可是神啊，还需要自己来开门吗，手一挥门不就自己开了，跟玄幻小说里面描写的一样。

　　霍启进门的时候，沈昭正懒懒地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本书，正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看得并不用心。

　　等到霍启走到面前几步的时候，她才慢悠悠的抬了一下眼睛，把视线落到他的身上。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京市的特色小吃。”

　　霍启举起左手的盒子晃了晃，说完迫不及待在旁边的沙发坐下，献宝一样地打开，盒子里排列了五个精致可爱的糕点。

　　沈昭眼光往盒子里瞥了一眼，一个火红的柿子形状的，一个金黄的银杏叶形状的，一个金色的铜币形状的，其他两个就比较普通了，白色的圆形糕点上盖了一个红色的“福”字。

　　糕点被好好的一字排列在盒子里，每个都外观完整，一点碎屑都没掉，还保持着在柜台里的美观。

　　她摇了摇头，动作幅度不大：“我无需食用凡间食物。”

　　霍启的眼神耷拉下去，手指捏住身下的沙发套，无意识地反复揉搓，在心底垂头丧气：

　　原来神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应该怎么把话题引到身体异常那方面呢？直接说会不会太突兀，她会不会因为被打扰不高兴。

　　要不然先看看她心情怎么样吧，不然她一个不高兴施法给自己扔出去了怎么办，要不多聊两句……

　　思考完这一切，他把目光投向了沈昭手上的书，封面写了大大的七个字《华夏上下五千年》，这本书还是他初中的时候买的。

　　他来劲了，身为一个化学系专业的学生，谁又能知道他心里装着一颗热爱历史的心呢？

　　在每天复杂的有机化学方程式，各种动辄几个小时的实验还有一次次的CAD绘制化学流程图下。

　　他最大的快乐就是研究历史上那些伟人，当翻开那些人物的生平经历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也身在那个乱世，看各种人物在时代的车轮下绽放出自己的光芒。

　　他看着沈昭的眼神都带了点崇拜，开口就是：

　　“神仙大人，你活了那么久，那应该知道的很多吧，这里面写的都是真的吧，你真的见过这些大人物。”

　　沈昭的目光回到了手里的书上，然后盯了一秒，又看向了霍启，眼神带了一点不解：

　　“为何要对以前的事好奇，万物发展自有规律因果，不去探寻现在和将来的可能，反而去纠结过去的事实。”

　　然后她顿了顿，还是为霍启解答了疑惑：“这本书里面大部分是真实的，小部分与实际实况稍有出入。”

　　沈昭将手上的书放在了茶几上，霍启难得地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表情，她好像从来都是漫不经心不在乎的样子，对他和对一只蚂蚁一朵花没什么不同。

　　她客观开口，把所有霍启酝酿已久的话都堵在了心里：

　　“霍家的血脉气息的确对我的伤势有好处，但是你的生命力却在消散，我们该出发了。”

　　霍启的眉头狠狠一跳，他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他睁大眼睛，盯着沈昭，想在对方的脸上找出欺骗的痕迹，但是很显然他要失望了：

　　“可是你昨天才说不会对我的身体产生影响，还有我们要去哪儿？”

　　沈昭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是耐心地作出了解释：“你们霍家的血脉特殊，我现在元气大伤，并不能完全勘探出因果。”

　　“上古时期有三件神器散落人间，其中一件神器‘同心锁’可以将你我命运相连，可暂时解决你生命力消散的难题，至于彻底解决还需慢慢商榷。”

　　霍启耳边嗡鸣作响，沈昭后面的话变得模糊不清，只有“生命力消散”五个字在颅内反复撞击。

　　一股冰寒的绝望从脚底窜起，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其实他并非一无所知……

　　昨天第一次被汲取血脉气息和今天拍照的时候，那种眩晕无力的感觉，虽然和低血糖很像，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灵魂被强行抽离出躯体的无力感。

　　他有预感，这种情况再持续几次，他一定会遇到很可怕的事。

　　但是他从来没有预想过会死这种情况，他在回来之前天真地预测，最差不过是元气大伤什么的，可能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一股厚重的绝望从心底蔓延出来，然后迅速占据他的大脑，让他整个人重新清醒起来，他迅速明白了自己目前面对的情况。

　　理智告诉霍启，这个女人是你的救命稻草，而且你也忤逆不了她，你应该顺从她，像昨天做的那样，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觉得生气和委屈。

　　这些天的经历真是让他觉得自己疯了！首先是莫名其妙这个女人来找自己，说自己祖上欠了债，自己必须还，现在还告诉自己，你快死了！

　　这根本不公平，自己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和余地，要么和她去那个地方找什么神器，要么就是死！这完全就是霸王条约，这个女人和人贩子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的语气也不客气了起来，甚至说到最后语气中还带了一丝自己没察觉的哽咽：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要么是死，要么是和你一起去找那些神器，我才二十岁，我的人生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沈昭并未发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少年发泄情绪，他倔强地偏过头，不肯再看她的眼睛，指节攥着衣服，用力到发白。

　　一片落叶从窗外飘过，屋内少年压抑的哽咽和喘息声在寂静中被放大。

　　她没有打断他，脸上也没有怒意，并不觉得被这些不客气的话冒犯了。

　　直到听到男人语气中越来越悲伤最后还掺杂了哽咽，她才开口，声音如清凉的山泉缓缓冲刷着霍启焦灼的情绪：

　　“霍启。”

　　她叫了他的名字，这是第一次，意味着庄重，她的脸上没有愧疚，只有平静：

　　“这个世间从来没有真正的公平。你们霍家血脉是‘因’，所以你爷爷才能得到我的帮助，让你们霍家传承下去。”

　　她顿了顿，拿起茶几上的书直视霍启的眼睛，继续说道：

　　“至于现在引来我这‘果’，这本来就是规则运转的一部分，与任何人的善恶喜好无关，我也并不觉得我有任何对你不住的地方。”

　　自从霍启认识她，这是第一次听她讲那么长的一段话，她的声音很好听，以至于他忘记了悲伤，安安静静的听着，不知不觉被抚平了内心的不安和恐惧。

　　沈昭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为这个人间少年揭开真相一角：

　　“你的父亲、爷爷都运势极好但是都英年早逝，人人都道天妒英才，惋惜不已，这种血脉本身就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诅咒。”

　　“现在你有了去探寻真相的机会，你应该庆幸。三日后我会出发去滇南，第一件神器的气息就在那里，选择权在你而不在我，你回去吧，好好想想。”

　　说完这些话，沈昭就不再开口了，房间顿时安静了起来，霍启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

　　但是他现在的脑子成了一堆乱麻，他必须找个空闲的时间好好思考一下，仔细地想想沈昭说的这些话，捋一捋前因后果。

　　于是他站起身，一步步往屋外走去，他现在像一个溺水的人，周围的隐形的海浪都快把他吞没了。

　　他必须离开！

　　等回到自己的安全屋，把门锁起来，想明白了，思路恢复了，他又是那个开心自信的霍启。

　　“对了。”

　　身后传来的女声止住了他沉重的步伐，他闭了闭眼，随即又马上睁开，还是转过头来，想看一下那位神明还有什么吩咐。

　　女人还是刚刚的姿势，坐在沙发上，表情都没变，只是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指着他带来的糕点中的其中一个，圆润的指甲戳在那个糕点上。

　　霍启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柿子酥被人轻轻的咬了一口，像是月亮缺了一个小角，他听见她再次开口，用很平常的语气说：

　　“过于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