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告别的夏天》Spiatus

36、第三十六章

　　期中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周，校园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既有考试结束后的轻松，又夹杂着对成绩即将公布的忐忑。

　　高二的教室里，午后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刚吃过午饭，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慵懒的倦意。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最近的电视剧，后排几个男生趴在桌子上打盹，还有几个勤奋的学生已经拿出习题册开始写作业。

　　宋屿安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把连帽卫衣的宽大帽子拉起来，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脑袋，准备利用这短暂的午休时间补个觉。银白的发丝从帽檐缝隙漏出几缕，在阳光下发着微光。

　　他刚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意识开始模糊，就被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和咋呼声打断。

　　“屿安！屿安！别睡了！快起来！重磅消息！”许忱像颗炮弹一样冲进教室，直奔宋屿安的座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伸手就去扯他的帽子，“成绩！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贴在年级公告栏那边！快去看啊！”

　　宋屿安不耐烦地动了动，把帽子拉得更低，声音从布料下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重的睡意：“……班主任上课不会发吗？急什么。”

　　“这能一样吗？！”许忱恨铁不成钢地拍着他的桌子，“第一时间亲眼看到排名那种刺激感！等待老周慢悠悠发卷子能比吗？走走走！韩叙已经先过去了！”

　　教室里其他同学也被许忱的大嗓门吸引，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有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显然对成绩公布的消息感到既期待又紧张。

　　“一样的纸，一样的数字。”宋屿安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摆明了拒绝动弹，“不去。别吵我睡觉。”

　　许忱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他环顾四周，发现陈迹夏的座位空着，便问道：“陈迹夏呢？他怎么也不在？”

　　旁边一个女生小声回答：“陈迹夏被英语老师叫去办公室了，说是有什么竞赛的事情。”

　　许忱叹了口气，看着已经重新进入睡眠状态的宋屿安，只能自己抓心挠肝地跑出去打探消息了。

　　就在许忱离开后不久，陈迹夏从后门走进了教室。他刚从英语老师办公室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叠竞赛资料。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靠窗那个趴在桌子上、用帽子盖住头的身影上，冰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资料，然后悄无声息地挪到宋屿安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他没有打扰宋屿安的睡眠，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几缕从帽檐漏出的银白发丝在阳光下闪烁。从窗外吹进来的微风轻轻拂动着窗帘，也轻轻拂动着宋屿安帽子上的抽绳。

　　陈迹夏注意到宋屿安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显然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极轻地将宋屿安卫衣的帽子往下拉了拉，确保阳光不会直接照到他的眼睛。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惊动了浅眠的宋屿安，他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

　　“吵醒你了？”陈迹夏低声问，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小孩。

　　宋屿安没有完全醒来，只是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又把头往臂弯里埋了埋，继续睡了。

　　陈迹夏看着他这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他记得宋屿安昨晚又在熬夜看物理专著，直到凌晨两点多还在和他发消息讨论一个问题。

　　就在这时，许忱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既有得知成绩的兴奋，又有没能第一时间拉宋屿安去看排名的遗憾。

　　“陈迹夏！你回来了！”许忱压低声音，但还是难掩激动，“成绩出来了！你和屿安都是年级前三！具体排名我没看清，公告栏那边人太多了！”

　　陈迹夏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或急切。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宋屿安身上，轻声说：“让他再睡会儿吧，等会儿上课就知道了。”

　　许忱看着陈迹夏这副“眼里只有宋屿安”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找其他同学分享自己打探到的零碎消息去了。

　　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准时响起，班主任老周腋下夹着一叠文件，面带微笑地走进了教室。原本还有些骚动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上那叠象征着“审判”的纸张上。

　　宋屿安也被铃声吵醒，他慢吞吞地直起身，把帽子往后推了推，露出一张因睡眠而泛着淡粉的脸，银灰色的眼眸中还带着朦胧的水汽。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侧前方的陈迹夏，发现对方正回头看着他，冰绿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宋屿安迅速移开目光，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残留的睡意。

　　老周站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扫视了一圈台下神色各异的同学们，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欣慰：
　　“同学们，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总体来说，我们班这次考得相当不错！值得表扬！”

　　他拿起最上面一张汇总表：
　　“年级前十名，我们班占了六个席位！这是我从教这么多年来带出的最好成绩！年级前五十名，我们有二十三位同学入围！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兴奋的低语声。老周开始按名次分发成绩单。教室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地听着自己的名字和成绩。

　　当念到“宋屿安，总分741分，年级排名第一”时，教室里响起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惊叹声。

　　这个分数在难度不小的期中考试中堪称惊艳，尤其是理综科目，宋屿安竟然拿到了满分。

　　宋屿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走上讲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仿佛那惊人的分数与他无关。只有坐在他侧后方的陈迹夏，冰绿色的眼眸亮晶晶的，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背影，嘴角带着与有荣焉的浅浅笑意。

　　老周继续念着名字和成绩，当读到“陈迹夏，总分732分，年级排名第三”时，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赞许地看向陈迹夏：
　　“陈迹夏同学，作为这学期刚转来的新生，这次考试表现非常出色！总分紧追宋屿安，数理化几乎满分，英语更是考了149的高分！只是语文……131分，还有不小的提升空间，要再接再厉啊！”

　　陈迹夏起身去拿成绩单，经过宋屿安座位时，几不可察地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

　　宋屿安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卷子，感受到触碰，侧头抬眼，银灰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询问。

　　陈迹夏回到座位，趁着老周还在继续念名字的间隙，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和小狡黠，凑近宋屿安耳边说：“屿安，看到没？我英语149，比你高两分哦。” 他指了指宋屿安摊在桌上的成绩条。

　　宋屿安挑眉，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所以？”

　　“所以，”陈迹夏理直气壮地小声说，“按单科算，我这算赢了你一次吧？之前说好的，我赢了有奖励的！” 他冰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像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宋屿安想起来了，之前确实有过这样的玩笑话。那是在一次物理竞赛集训后，两人都精疲力尽，陈迹夏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下次考试有任何一科分数超过宋屿安，就要有奖励。当时宋屿安只当是玩笑，随口应了下来。

　　他有些无语，觉得这人真是会抓重点，干脆地否认：“不算。看总分。”

　　“你耍赖！”陈迹夏立刻扁嘴，脸上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声音也带上了点撒娇般的控诉，“说好的赢了有奖励的！屿安你骗人！”

　　宋屿安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有点烦，又有点想笑。他注意到前排有同学好奇地回头看向他们，便压低声音无奈地问：“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陈迹夏的眼睛瞬间亮了，立刻得寸进尺，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隐秘的兴奋和期待：
　　“之前说好的……情书！你给我写一封！不用太长，几句话就行！” 这个“约定”似乎在他心里惦记了很久。

　　宋屿安被他的直球打得一愣，耳根微微发热，面上却不动声色，银灰色的眸子扫过陈迹夏那张写满“快答应我”的脸，淡淡开口：
　　“等你下次语文考上140再说。”

　　“你又骗人！”陈迹夏不干了，在课桌下悄悄扯住宋屿安的袖口轻轻晃了晃，像个要糖吃的小孩，“这次就要！屿安，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宋屿安看着他这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缠人劲儿，又看了看讲台上即将发完成绩单的老周，终于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行。给你写。要多少字的？”

　　陈迹夏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冰绿色的眼眸像盛满了星光，差点要控制不住表情。他强压住上扬的嘴角，凑得更近，用气声说：
　　“随便你写！多少字都行！你写的我都喜欢！”

　　这时，老周已经发完成绩单，开始做总结陈词。他表扬了进步明显的同学，也鼓励了暂时落后的学生不要气馁。

　　然后，他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个话题：
　　“另外，按照某些同学之前的‘约定’，这次年级前三都在我们班，尤其是陈迹夏同学，作为转校生取得了如此优异的成绩，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啊？”

　　他目光含笑地看向陈迹夏，显然是听到了之前许忱起哄的“赌约”。

　　班里立刻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和起哄声。王小磊更是站起来，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奶茶！奶茶！陈迹夏请客！”

　　陈迹夏心情正好，爽快地站起来，笑着对全班同学说：“没问题！下午放学，校门口奶茶店，我请客！大家想喝什么随便点！”

　　教室里顿时一片欢呼，几个活泼的同学已经开始讨论要点什么口味的奶茶了。老周看着这群青春洋溢的学生，无奈地笑了笑，敲了敲讲台让大家安静，开始正式上课。

　　整节课上，陈迹夏都处于一种微妙的兴奋状态。
　　他时不时就会瞥一眼身旁宋屿安的侧影，然后在笔记本的角落无意识地画着心形图案。而宋屿安虽然表面上依然专注听课，但耳根的那抹淡红直到下课铃响都没有完全消退。

　　放学后，班级里洋溢着一种节日般的气氛。大家三五成群地讨论着要去校门口哪家奶茶店，喝什么口味的饮料。

　　陈迹夏被一群同学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报着自己想喝的奶茶名字。他好脾气地一一记下，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宋屿安不习惯这种嘈杂的环境，他默默地收拾好书包，看了一眼被人群包围的陈迹夏，准备独自离开。

　　“屿安！”陈迹夏注意到了他的动向，立刻从人群中挤出来，快步走到他身边，“你要去哪？”

　　“回宿舍。”宋屿安简短地回答。

　　“别啊，说好了一起去奶茶店的。”陈迹夏有些着急地说，生怕宋屿安真的走了。

　　宋屿安看了看他身后那群还在热烈讨论的同学，轻轻摇头：“人太多了。”

　　陈迹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宋屿安一向不喜欢人多拥挤的场合，尤其是在这种需要社交的环境中。

　　他想了想，说：“那你先去奶茶店等我？我统计完大家的订单就过去。给你点你最喜欢的多肉葡萄，少冰，五分糖，对吧？”

　　宋屿安有些惊讶陈迹夏竟然记得这么清楚。他确实喜欢那家店的多肉葡萄，但只和陈迹夏一起去过两次，而且从未特别说明过自己的口味偏好。

　　看着宋屿安略微诧异的表情，陈迹夏得意地笑了笑，冰绿色的眼眸中闪着光：“我都记得的。你快去吧，找个安静的位置等我。”

　　宋屿安看着眼前这张带着期待的笑脸，那双总是对别人带着疏离淡然的绿眼睛，此刻清晰地只映出自己的身影，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因他而起的快乐。

　　他微微移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