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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宫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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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人家就执行个任务,”因为他们让自己狼狈,陈荷各给踩了个泥脚印,“算了吧。”
“您这样好的人,不能算了。”密去夺陈荷的手枪,但是陈荷手劲大,她没抢过,她包着陈荷的手,孩子般的手只能覆盖陈荷的手背:“我去杀。”
她很急,这时候陈荷就要稳重,“不可以,”陈荷训斥她,像一位女校教师,“把手松开,我不需要他们死。”
全身命令式语气,“可是你——”,密仰着脸不服,她想反驳什么,最终只是帮陈荷擦脏湿的发尾,像一只缩头的沙虫:“我带您去找绍明公主。”
绍明。
绍明是现在唯一知道情况的人,陈荷能独立,但是不喜欢独立,就像她活了二十四年,国内连电话卡不独立,国外看不懂税单。
“你不记恨绍明?”陈荷变脸超快,欣喜道:“我们快去吧。”
“喂,你做什么。”
密扯了下她脚上的锁链,陈荷跟着晃动,她和密恩情互抵,只有感谢没有感恩,所有说话自然不客气。
“看看能不能解开。”
陈荷还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就算满身难闻的硫磺味,她还是这么尖利,密胆怯地回答,她又扯了一下锁链,“脚上也打不开吗。”陈荷再摇,但是很听话地让她看,密低着头,偷偷笑了。
“这个锁我会解,可是解开的方式不太好。”密为难地说。
“你会的可真多。”陈荷比了个大拇指,只要不是剁手跺脚,她都能接受:“说吧要怎么办。”
“请您不要责打我,”密指着道旁的榕树:“您要倒立站着,我才有办法解开。”
陈荷:“……”
有没有雅观一点的方式。
密满脸歉意地看着陈荷,陈荷心一横,没倒立,上身躺在地上,脚底朝上双腿贴着树干。
“打开了。”密手心藏着钥匙,“他们快要醒了,我们再不去找绍明公主就来不及了。”
陈荷来蒲甘后,总听不同的人说“烧死”,可她见到真正的烧死之前,不知道“烧死”如此的直白粗暴。
密说国王能靠岸,就是为了烧死绍明,行刑的地方是一个大广场,中间是电视剧常见的火堆木架。士兵围成一圈,百姓挤在外面,陈荷挤在百姓中间,低声问:“你说看绍明,难道是让我看绍明烧死。”
“只有这个见公主的办法。”
“这不是见死的公主吗。”
“不会的,马上要下雨了。”
这是要下雨的样子?完全没有湿度。
那边绍明被带上来,国王坐在最高处,他向台下投来目光时,陈荷挡住了脸,绍明脸色更差了,简直就是白纸上戳了个黑洞,她腿上的伤病挡不住了,踉跄地被推上刑架,周围传来喝彩起哄,她的罪和百姓无关,大家只喜欢热闹。
“公主把我派到您身边的第一天就告诉我,如果您这个时候离开,我不用再记挂您,如果您还在,就让我把您带到她要被烧死的地方,这一天会下雨。”
“她想的还挺长远。”
陈荷心里不是滋味,她要牺牲绍明,绍明却对她好。
太讨厌了。
士兵把绍明的手绑在木架上,绍明垂着头,陈荷昨天看过她,她的状态很不好,陈荷甚至担心她就这样无声地死去了。
几盆桐油端过来,士兵先往柴堆上浇油,其中一个士兵手里拿着一张浸满桐油的布,他爬上刑架,要给绍明披上。
“砰——”
巨大的响声突然炸开,给绍明披衣服的士兵倒下了,伴随而来的是空中降下的紫光,雷声随即炸开,大雨倾盆而下。
围观的百姓吓得四散,侍卫挡住国王的身体,难不成天降神力保护绍明。
国王不信,他下令明天烧。
绍明今天真的活了。
陈荷没有一丝喜悦。
蒲甘人不知道士兵如何死的,她知道,几万发子弹不会错,她知道那是开枪的声音,子弹来自王座。
她面色凝重地看着绍明离去的方向,密扯着她的手往那里走。
是阿财吗?
阿财没有理由。
士兵简单把绍明关在牛棚里,密用陈荷耳朵上的金耳环贿赂了看守。
“看你这样子,做错事了知道找我了?”
陈荷掩鼻进来,地上湿滑,她小心地走到绍明身边,“我没错,我正要杀你父亲,不过出了点小事需要你配合,阿财,你哥,还有兰金花,全都生死不明,把你的记忆用一用。”
绍明惨淡地笑了,牵动脸上的血痂,鬼一样,“现在发生的一切我都没经历过。”
陈荷不信。
“你告诉密带我来,你不是连你的死法都知道。”
绍明努力回想,“忘了还交代过这个。”她无奈地看着陈荷,两根手指虚虚往外指,是推拒的样子:“你不应该来的,快走吧。”
“回答我。”
陈荷不依不饶。
牛棚里满是肮脏刺鼻的味道,绍明闻着这些,头脑反而清醒一点了,这个贱人要听,她就告诉她,想到自己受的罪能让贱人恶心,她也值了。
“你靠近一点。”
绍明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把陈荷带跪到地上,陈荷砸进她怀里,两个人脸颊贴着脸颊,中间隔了层薄薄的血痂。
“我每次都被父王烧死,原以为当王后不用死……至少不被烧死,我轮回了多少次,我就被烧死过多少次,你现在看见的绍明,三十二天前被烧得满身焦黑,满身无花果一样大的水泡……”她表情突然变得癫狂,两只眼睛死鱼一样瞪大看着陈荷,“每次轮回我好难过!陈荷。这是我第一次对人说,我连哥哥都没有告诉,你以为轮回就是享受无尽的生命吗,再痛苦,但是能忍下来,不是的,每三十二天我都要被烧死一次!陈荷,这是惩罚,这是惩罚啊!”
陈荷吓呆了,她没有停下,直直看向密:“你这个叛徒!陈荷还不知道吧,你泄露过多少次她的计划,陈荷,离她远点,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狗,我为什么会被抓,你不知道她背叛了我多少次……你非要救她,算了,你善良。”
“别……别太大声。”陈荷手忙脚乱地安慰她,轻拍她是后背:“我帮你。”
“让她滚。”绍明喘着粗气道。
陈荷回头看密,示意她走,她知道密不忠心,但是拿钱干活,发生的事太多,她无力计较。
密走了,牛棚就成了她们约会的场所,陈荷抱着绍明,她像一根枯草搭在陈荷身上,稍不注意就要折断了,陈荷轻轻地为她梳理长发,“苏觉说他知道你的任何事,他如果知道,他一定会当国王救你,你应该告诉他。”
“我不是怪你,她不告发,还有别人让我死,反正最后我都要被处火刑。”
“没事的,但你至少可以告诉你哥哥。”
绍明自嘲地笑了,“他懦弱。”她靠着陈荷,方才激烈的言辞让她耗尽了力气:“我爱你,走吧,我太难看了,就当给我们彼此的体面好吗。”
其实她什么时候都很漂亮,陈荷亲了亲她受伤的眼睛,换来一阵颤栗,“我走了,不回头,这不是告别,等着我来找你,我还要再见你一面。”
她让绍明靠在墙上,给她揉了揉受伤的腿:“别担心。”
“陈荷,快点。”密在外催促她。
“走了。”
她走出牛棚,密换给她的衣服也沾脏了,雨像是专为救绍明,此刻绍明活了,雨便小了陈荷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您现在想做什么。”
陈荷见过绍明,心情一直很沮丧,她要杀国王,可是提不起劲了。
“去找国王。”
“国王行踪不定,”密指着总督府的会客厅,“我们去那里找?”
会客厅只有大门有人把守,陈荷老练地要翻窗,密捅开窗户,“这里没有人,您进去吧,我为您望风。”
她能帮自己已经很好了,陈荷登上窗沿,蒲甘窗户也不高,她轻松就踩了上去,她轻轻支开窗户,密扶着她的脚跟,“不用了,你这样我反而站不稳。”
前一个小时翻墙失败的后果还湿在身上,这次她格外注意,里边传来谈话声,是有人,她不光要找到国王,还要找准射击点,手枪射程短,她只在正规靶场打过,室内有瓶罐书架,她没经历过这种复杂的情况,打完后要逃走,不然全白搭,如果苏觉被抓还要救苏觉,但国王死了,应该没人急着烧绍明,国王住的地方真的就这点兵马吗……
密冷漠地看着这个女人,脚上的湿鞋子好难受,她扶着女人的脚踝,用力往里一推。
陈荷往外倒下,她倒地时压住密,枪指着密的头:“你要杀我。”
密用力挣扎,抄起地上的石头往陈荷头上砸,陈荷躲过去,她们都不动了。
窗户里传来蒲甘语,粗犷的男人笑声擦着她们经过,掸人将军走过窗户,一个见窗户开着,往窗外扔了个东西。
刚才押送陈荷的士兵的头掉在她们身边。
笑声走远,她们又扭打在一起,背后是湿草地,陈荷用枪托砸密的头,密就用头砸陈荷的头,“疼……”
“你精神病,你疼我更——”
密一句话让陈荷分心,她抢过陈荷的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咔哒。”
扳机有两道保险,她只按了第一道,陈荷双手投降,冷汗直下。
“密啊,你听见刚才的响声了吗,这是神保佑你,如果它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我被你杀了,你也要被发现啊。”
“密,你不想让我杀国王吗……”不对。密是冷静地杀她,或许在问她要不要杀解差就是为了看如何开枪,这时候要镇定,比如唤醒她们都是人的认知,“我……我喜欢吃甜食,你喜欢吗,我不喜欢吃炸的甜食,它们会划破我的嘴,我喜欢吃糯米制的甜食。”
“不要随便给我起名字!我不叫密!”
“别激动,你叫什么,告诉我。”
不能说对不起,不能让她意识到自己犯错。
“我,我……”被俘虏到蒲甘是七八年前了,密无助地张了张嘴,“我……我忘了。”
“你的名字,是妈妈起的?”
“闭嘴,我要杀了你,你们都不把我当人看,公主不把我当人看,她是公主,可你也是奴隶,你为什么也高我一等!”
陈荷躺在地上举着手,闻言,她慌乱地爬起来,密用枪指着她的头:“不许动。”
陈荷连滚带爬,任她威胁,跪在她身前:“我也好苦,公主对我动辄打骂,只有你比我地位低,我当时鬼迷心窍,想使唤你一次,对不起,公主让我使唤你,我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苦什么——”
陈荷猛地抓住她手臂抢过枪,狠狠地朝她头上扇去,直接把她打出几米远:“下三滥的玩意儿,连扔二十个飞镖你试试?我怎么救你的,就怎么打死你。”
她堵住密的嘴,轻松把她带进后院树林:“杀了你,直接翻墙跑,枪真是人类文明的好东西,用枪杀人,负罪感最低,不然一点点杀你,我真觉得我在杀人了。”
真是人善被狗欺。
“还有没有想说的?忘了,你说不成话。”
陈荷拿枪对准密的头,树上的水珠滴在她握枪的手上,黑暗里,皮肤黝黑的小姑娘显得更小了,此刻绑上她的嘴,她小小的脑袋上好像只有那双大眼睛了,密原本就是胆怯的人,她眼睛落着泪,哀求地看陈荷。
“操。”
陈荷收了枪,她也快被古代道德观同化了,十三岁的小姑娘,还不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她解下密嘴里的绳子,自己大她快一轮,就当阴沟里翻船了,其实……哎,算了。
“不叫咱俩都能活,叫了打死你。”
密听进了她的话,解下束缚的第一刻,她用只能二人听见的声音小声哭泣:“我家在北方,我不是奴隶……”
陈荷自顾不暇,也不想安慰这个要杀她的人,“走吧,”她把兰金花的腰牌给密,“卖了扔了随你便,这个至少能保你离开,你家大概没了,去想去的地方吧。”
密站了一会儿,好像在确定陈荷真的让她离开,那块令牌的诱惑如此之大,她看了陈荷,又看令牌,最终飞快地拿过令牌,害怕陈荷反悔一样藏在怀里。
她后退两步,一眨眼钻进树林里跑掉了。
她走了,陈荷筋疲力尽地靠在树上,她滑坐在地上,一切都好疲惫,雨只是细丝般的水露,她想接住雨,却只有潮湿的空气。
沙沙地,背后响起脚步声,陈荷不想抵抗,绍明说对了,她真的杀不成国王,或许她早有寻死的念头,不然她为什么来蒲甘。
“国王夜宿在船上,我逃出来时知道一条进国王寝殿的小路。”
“你当我傻,我已经看过了,没有人。”
“国王不住在主船上,为了防止刺杀,他今晚会睡在第三条船。”
“你这是报答我来了。”
“我是让你去死,”密激动地说:“你去了会死,不过你绝对会去。”
“兰金花也是你泄密的吧,以后说话要背着你,你真是见不得别人一点好。”
“你不把我当人,这是你们的报应。”
“我会去的,你走吧。”
“我跟你一起,你不认得路。”
“……”
“好吧。”
事情还能坏到哪儿呢。
密带着陈荷来到一艘凤头船下,船身低平,上架楼阁,两端月牙般翘起,装饰凤头凤尾。
陈荷拿着粗糙的图纸,只能寄希望于运气好,密指着卸货小门,她们走进船只,船下均是侍卫,“可以进去吗。”
“救命啊!!!!有刺客!!!!”密突然大喊。
陈荷都要拔枪了,密冲侍卫随便指了一条路,她推陈荷:“快进去。”
陈荷爬进船舱,蒲甘人矮,船体狭小,她更是俯身前进,在裙子勾丝,手上沾灰,大战老鼠蟑螂后,陈荷用力顶头上的暗门,上方传来瓷器摔落破碎的声音。
“上帝。”
她把一个架子顶倒了,宋朝的进口花瓶碎在地上,还是蓝色的。
屋子里金碧辉煌,满当当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国王逃跑带走的好东西全在这里了,陈荷把披肩缠在手上,扫开周围的瓷器,小心爬上来,宝贝深处的大床躺着一个鼓出来的大肚子,肥得让人不适。
陈荷在蒲甘只见过一个人肚子这么大。
她举起手枪,心想:绍明可以摆脱轮回了。
风吹纱影,陈荷瞄准国王,一把枪旁逸斜出,顶在她头上。
陈荷怔忪片刻,叹了口气:“是你向绍明开的枪吧。”
“能不能告诉我兰金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