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和平之真假小趴菜》寄居蟹搬家了

3、现实与虚拟

　　望京校区的秋天，有一种被艺术滤镜调和过的温柔。阳光醇厚，像融化的太妃糖，流淌在校园里每一栋建筑的灰色轮廓线上。曹梦宁从食堂走出来，手里捧着《动画师生存手册》，胃里是番茄鸡蛋面带来的暖意，心情是考试周临近前难得的松弛。

　　她习惯性地选择了一条人少的小路，走向“灵感咖啡”。路旁是央美标志性的灰色系建筑，沉稳、内敛。几栋老楼的墙面上，爬满了茂密的爬山虎，秋意已为叶片染上绯红与赭石，在灰色的画布上挥洒出恣意的笔触。风一过，叶片窸窣作响，像无数细小的耳语。

　　校园里穿梭的学生们是这静态画面中最生动的笔触。滑板、电动踏板车、装饰着贴纸的自行车，载着背画板、提颜料箱的学生们灵活地穿行。一个男生踩着长板，身后背着的画筒几乎与他等高，娴熟地绕过减速带，带起一阵混合着松节油和青春气息的风。这一切都让曹梦宁感到熟悉和安心，这是属于她的世界。

　　“灵感咖啡”坐落在一栋爬满爬山虎的红砖小楼一层。推开门，咖啡豆的醇香扑面而来，将外界喧嚣隔绝。店里放着轻缓的爵士乐，客人多是学生，对着笔记本蹙眉，或在速写本上涂画。曹梦宁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一杯热拿铁。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摊开的书页上投下斑驳光影。她享受这界限分明、无人打扰的静谧时光。

　　然而，这份静谧很快被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打破。

　　“梦宁！果然是你！我一猜你就在这儿‘充电’呢！”

　　曹梦宁抬头，看见室友肖莎正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灿烂笑容。肖莎是设计学院视觉传达专业的，但她的性格和她那些注重网格与逻辑的专业课截然不同，更像一场色彩爆炸——热烈、奔放、大大咧咧。她穿着一件印有夸张波普图案的卫衣，工装裤上沾着几点疑似油墨的痕迹，短发利落，整个人像一团移动的暖色调。

　　“莎莎，”曹梦宁笑了笑，合上书，“刚吃完饭，过来看会儿书。你没跟她们去吃火锅？”

　　在宿舍四人里，曹梦宁和肖莎关系最熟络。另外两位室友，一个家境优渥，热衷时尚；另一个是学霸，生活轨迹三点一线。虽然肖莎性格外向，但她懂得尊重朋友的界限，这让曹梦宁感到舒适。

　　“火锅？别提了！”肖莎一屁股在对面坐下，把装着笔记本电脑的双肩包扔在脚边，“那俩‘神仙’跑去吃人均两百的潮汕牛肉火锅了，说要去去秋燥。我这种贫民还是食堂适合我。本来想拉你一起的，结果一回宿舍你人都没了。”

　　“我吃得比较早。”曹梦宁解释道，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她确实看到了群里的讨论，但下意识选择了忽略。那种需要精致社交的场合会消耗她太多能量。

　　“就知道你。”肖莎一副“我懂”的表情，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哎，跟你说个事儿，我男朋友，他们壁画系那个师兄，最近接了个大活，给一个游戏公司做概念壁画，赚了这个数！”她伸出几个手指比划了一下，但默契地没有透露具体细节。

　　曹梦宁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心里却有点走神。游戏公司……这个词让她不自觉地想到了“非文非武”。他温和的声音，耐心的指导……一种微妙的期待，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她心底漾开浅浅的涟漪。

　　“梦宁？发什么呆呢？”
　　“啊，没有，”曹梦宁回过神来，喝了一口咖啡掩饰，“就是在想，这种项目实践机会真的很难得。”

　　“是吧！所以说，机会还是有的。”肖莎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话题一转：“对了，你周末那个漫展的妆准备得怎么样了？肯定超好看！”

　　曹梦宁有点不好意思。“嗯，差不多了。这次是小樱，造型比较经典。”
　　“小樱好啊！童年女神！到时候成片出来了记得发我欣赏欣赏！”肖莎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肚子，“不行了，饿死了，我得去食堂抢饭了，你继续用功吧！”

　　来也如风，去也如风。肖莎拎起背包，又像一阵色彩旋风似的卷出了咖啡厅。

　　曹梦宁看着她的背影失笑。这种恰到好处的社交，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欢快的小石子，涟漪散去后，周围似乎更安静了。她重新翻开书，目光落在运动轨迹图解上，思绪飘远。

　　窗外的阳光偏移，咖啡杯见了底。曹梦宁收拾好东西离开。回去时，她特意绕道经过那个小小的养鱼池。几尾肥硕的锦鲤在清澈的池水里悠然摆尾，红的、金的、白的，在灰砖池壁的映衬下，格外鲜艳。她驻足看了一会儿，心情如同这池水，平静而透亮。

　　* * *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公寓里，潘斐的直播间正热闹非凡。

　　他瘫在电竞椅上，屏幕上正是《和平精英》的决赛圈。他操控的角色，穿着一身土黄色伏地魔套装，完美融入麦田草丛。

　　“兄弟们，看到了吗？这就叫‘苟’的艺术！”潘斐对着麦克风，语气夸张得像是马戏团报幕员，“什么叫专业老六？这就是教科书级别的示范！”

　　弹幕飞快滚动：
　　【《电竞哲学家》】
　　【我姥姥来了都能苟进前十】
　　【主播这身皮肤值一包辣条！】
　　【潘子别演了，起来刚枪！】

　　潘斐嘿嘿一笑，故意用更浮夸的语气回应：“刚枪？那是莽夫行为！咱们技术型主播，靠的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看到树后那个没？一看就是沉不住气的萌新，等他先动。”

　　果然，不远处的玩家起身观察，瞬间被击倒。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机会来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潘斐操纵角色，像蠕虫般匍匐前进。若是细看，会发现他的移动轨迹精准地利用了每一个草丛阴影，时机把握恰到好处——这绝非真正菜鸟能做到的意识。

　　最终，他利用最后两队的激战，成功偷袭，险而又险地“吃鸡”。

　　直播间被“666”刷屏。潘斐得意地自吹自擂，熟练地与弹幕互动。这就是“潘某有点菜”的日常：一个精心维护的娱乐人设。他清楚地知道，直播间大部分观众爱看的就是他这种“又菜又爱演”的节目效果。他这个大号的战神段位确实是代打成果，是维持“氪金大佬”牌面的必要投资。因此他很少用大号直播高强度对局——既怕掉分，更怕偶尔流露出的真实游戏意识与“菜鸟”人设不符。

　　上次用小号“非文非武”去G港钢枪，确实是个意外。一方面是想暂时摆脱表演状态，另一方面，也确实渴望在低分段体验久违的、掌控局面的快感。只是没想到，那次意外让他遇到了“宁静致远”。

　　想起那个躲在仓库里，被他误赠AK的女孩，潘斐嘴角牵起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与直播间里需要不断制造笑点的压力不同，那种单纯的、不带任何表演性质的引导和交流，反而带给他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满足。

　　“好了兄弟们，苟了一晚上，腰酸背痛，下播了！”在一片“下饭主播再见”的弹幕中，他关闭了直播。

　　公寓瞬间安静。潘斐长长舒了口气，摘掉耳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直播时的神采飞扬褪去，只留下一丝真实的疲惫。

　　他拿起手机，下意识切换小号登上游戏，点开好友列表。“宁静致远”的头像灰暗，显示离线。他看了一眼，没有留言，默默关掉手机。

　　虚拟世界的喧嚣与现实世界的宁静，游戏中的“耐心大神”与直播里的“搞笑菜鸟”，这些截然不同的身份，在秋日午后的两端，沿着各自的轨道安静运行。但某种无形的引力，正在数字与现实的交界处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