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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万圣特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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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最后一天,午后阳光如同融化的蜂蜜,慵懒地透过一扇宽敞的窗户,洒满了一室温暖。空气中漂浮着糖霜的甜香和黄油的浓郁气息,偶尔夹杂着几句女孩们的笑闹声。这里是江珩在离A大十分钟步程外租住的一室一厅小公寓,虽然不大,却俨然成了她们四人在这座城市最温暖的据点。
窗台上几盆绿植在阳光下舒展着叶片,一只肥嘟嘟的橘猫——那是陈砚和夏知予去年在江珩的出租屋的小区里捡到、最终由江珩“托管”的流浪猫,名叫“南瓜”——正蜷在沙发靠垫堆里,睡得肚皮一起一伏,对周围的忙碌浑然不觉。
江珩系着一条印着卡通幽灵图案的围裙,正站在流理台前,神情专注地给一排烤好的小饼干挤上橙色的糖霜。
她的头发比高中时长了许多,已经到了肩膀下面,发尾依旧带着自然的微卷,被她随意地用一根朴素的深色发绳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专注的侧脸。
曾经习惯性微微含着的胸膛如今挺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沉静而柔和的气场。指尖的动作稳定而灵巧,一个个憨态可掬的南瓜鬼脸在她手下诞生。
她甚至细心地在每个南瓜饼干的顶部用牙签点了两个小点,待会用巧克力酱点上,就是炯炯有神的眼睛了。这种对细节的专注,是她从实验室带回来的习惯,如今用在了烘焙上,别有一番趣味。
“阿珩!救命!我的蜘蛛网又变成一滩沼泽了!” 夏知予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厨房另一头传来。她头上顶着一顶略显夸张的紫色女巫帽,帽檐下露出几缕俏皮的碎发,身上还套着半截毛茸茸的黑色连体衣——那是她今晚的“小黑猫”装扮的一部分。
此刻,她正对着碗里一团不成形的白色糖霜愁眉苦脸,手上、脸上甚至鼻尖都沾上了点点的糖粉。她的脚边还不小心踢翻了一点面粉,留下几个小小的白色爪印,更坐实了“小猫”的身份。
江珩抬头,看到她那副狼狈又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弯起了眼睛,笑意从眼底漾开:“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糖粉要慢慢加,水要一点点兑。”
她放下手里的裱花袋,走过去,接过夏知予那个惨不忍睹的碗,看了看,“水又加多了。来,用我调好的这份,稠度刚好。” 她将自己手边另一盆顺滑洁白的糖霜推过去,又递上一个新的裱花袋。动作间,围裙上的小幽灵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平添几分俏皮。
夏知予吐了吐舌头,接过工具,小心翼翼地尝试在饼干上画圈,结果还是歪歪扭扭,她泄气地把裱花袋一放:“算了算了!这种需要耐心的精细活儿果然是我的天敌!我还是负责发挥我活泼可爱的本质,负责吃和吓人好了!” 说着,她的“魔爪”就伸向了江珩刚做好的那盘完美饼干。指尖几乎要碰到那可爱的南瓜笑脸。
“啪。”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拍开了她的手腕。苏灵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她似乎刚结束一个线上讨论,身上还带着从书桌前起身的些许凉意。
她穿着简单的浅灰色家居服,身上带着一股清冽的、混合着淡淡薄荷与书卷墨香的气息。她表情平淡地扫了一眼夏知予的“杰作”,语气没有什么波澜:“规则一,未完成品不得享用成品。” 说完,她极其自然地拿起另一个裱花袋,蘸了点黑色糖霜,在夏知予那块失败的“沼泽”上利落地勾勒了几笔。瞬间,一个线条流畅、带着几分诡异美感的蜘蛛网图案便覆盖了之前的混乱,甚至比江珩画的更多了几分冷峻的风格。那蜘蛛网的线条干净利落,仿佛经过精密计算,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苏灵汐的几何美感。
“哇!汐汐!你简直是魔法之手!” 夏知予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光芒,像只看到了新奇玩具的小猫。她甚至想扑上去给苏灵汐一个拥抱,被后者一个眼神制止了。
苏灵汐微微挑了挑眉,没接话,但那淡然的眼神里分明掠过一丝“这有何难”的意味。她转向江珩,目光落在操作台上数量可观的面团和糖霜上:“工程量不小,需要分摊吗?” 她的主动提出帮忙,本身就已经是成长的最大证明——那个曾经习惯性旁观、等待别人靠近的少女,如今已学会了主动融入——当然,江珩是例外。而且她用的是“分摊”,而不是“帮忙”,微妙地体现了平等和参与感。
“当然需要,” 江珩笑容温暖,将一袋黑色糖霜和一盘空白饼干推到她面前,“这些蝙蝠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画出来的蝙蝠最有气势。”
这是一种默契的认可,认可苏灵汐在某些方面无可挑剔的“技术优势”。江珩记得以前被老师要求帮忙的社团活动,苏灵汐随手画的示意图都像印刷品一样精准。
阳光透过窗棂,将三个女孩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厨房里弥漫着甜蜜的香气和轻松的氛围。“南瓜”在睡梦中蹬了蹬腿,仿佛也被这甜香所吸引。
这时,客厅里传来一阵轻柔的古典吉他乐曲。循声望去,只见陈砚正盘腿坐在铺了一块深蓝色地毯的地板上,周身被各种颜色的绒布、闪亮的珠片、柔软的羽毛和缠绕的针线所包围。她那一头曾经及臀的浓密波浪长发,如今已剪成了清爽的齐耳短发,发尾恰好落在下颌线,衬得她原本就小巧的脸庞更加精致,也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又精神。鼻梁上依旧架着那副深红色框眼镜,但镜片后的双眸,不再是过去时常弥漫的怯懦、阴郁或偏执,而是沉淀着一种专注于创造时的宁静光彩,像两潭幽深却清澈的湖水。
她纤细的手指正灵巧地穿针引线,将一颗颗细小的、折射着七彩光芒的亮片,耐心地缝制在一副轻薄的、已成型的透明纱翅骨架上——那是她为自己今晚的“森林精灵”装扮制作的翅膀,已接近完工。
旁边还散落着几本翻开的欧洲古典神话画册,显然是她寻找灵感的来源。阳光照在亮片上,在她指尖跳跃着细碎的光点。
“砚砚!砚砚!我的猫耳朵和尾巴好了没呀?” 夏知予像个多动症儿童,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穿梭,此刻又趴在沙发靠背上,眼巴巴地望着陈砚手边的材料。
陈砚闻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嘴角自然地向上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耳朵早就好了,在你房间床头柜上。尾巴也好了,就挂在客厅衣帽架那边,你去试试松紧带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改。”
她的声音温软,却带着清晰的条理和自信。现在的她,不仅是D大中文系小有名气的才女,还在网上经营着一个手工定制服饰的小小工作室,凭借出色的审美和精湛的手艺,已经能赚取不错的零用钱,大大减轻了母亲的负担。
那个曾经充满压抑和绝望的家,随着母亲终于鼓起勇气结束不幸的婚姻并找到新的生活方向,早已成为了激励她向前看的动力。她甚至用自己赚的第一笔钱,给妈妈买了一条漂亮的丝巾,电话里妈妈带着哭腔的欣慰笑声,是她努力至今的最大动力。
夏知予欢呼一声,像一阵风似的冲过去,拿起那条毛茸茸、顶端带着可爱粉色蝴蝶结的黑色猫尾巴,熟练地往腰后比划,嘴里还念念有词:“嗯!长度完美!蓬松度完美!今晚我绝对是T大最靓的猫仔!”她还对着镜子扭了扭腰,尾巴灵活地摆动,自己先被逗笑了。
江珩端着新出炉的一盘南瓜形状饼干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她走到陈砚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坐下,拿起另一片较小的翅膀骨架,帮忙固定边缘的纱网。
“真美,” 她由衷地赞叹,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精致的亮片,“像把星空和晨露都缝在了上面,肯定会闪闪发光。”
她想起初中时,陈砚连在课本上画个小花都小心翼翼,如今却能创造出如此复杂的美丽物件,时光带来的改变,真是奇妙。
陈砚侧过头看她,笑容加深,眼角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希望吧。主要是想试试这种渐变的效果。” 她指了一下翅膀上从叶脉绿到冰蓝色的过渡,“穿着它跳舞的话,光线变化应该会很有趣。” 她现在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赞美,并兴致勃勃地分享自己的创作理念。
“我还加了夜光的丝线,”她小声补充,带着点小得意,“在暗处会发出淡淡的荧光。”
“一定会非常有趣。” 江珩肯定地点头。看着眼前这个沉静、专注、浑身散发着创造力的陈砚,她总会恍惚想起高中时那个蜷缩在角落、用指甲掐破手心或用旧围巾汲取一点点安全感的女孩。
成长的蜕变如同化蝶,过程或许痛苦挣扎,但破茧而出的翅膀,足以绚烂到让人忘记所有曾经的黯淡。她们都走过了那段幽暗的隧道,如今终于携手站在了阳光之下。
江珩伸手,轻轻帮陈砚把一缕滑落到额前的短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亲昵。陈砚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但没有躲闪,反而像猫咪一样轻轻蹭了蹭她的指尖。
“对了,汐汐!” 夏知予终于摆弄好了她的尾巴,又想起了什么,蹦到苏灵汐面前,围着她转圈,“你今晚到底什么打扮呀?不能再穿得像去参加学术会议了吧?万圣节诶!一年一度可以合法‘不正常’的日子!” 她拉着苏灵汐的家居服袖子摇晃,开始她最擅长的软磨硬泡,“我都给你想好了!吸血鬼!超级适合你!你看你,皮肤白,气质冷,眼神还特有穿透力!都不用怎么化妆,涂个红嘴唇,戴个尖牙,披个黑斗篷,绝对惊艳四座!!”她边说边用手比划着,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推销员的热情。
苏灵汐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摊开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物理模型图。她刚刚帮忙画完蝙蝠,就又回到了她的数据世界。
听到夏知予的话,她头也没抬,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语气是一贯的平静无波:“我的装扮计划是,‘被三位热情过度的朋友强行绑架来参加节日活动的B大理论物理系学生’。角色定位清晰,行为模式合理,契合度满分。” 她甚至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反射出理性的光芒,仿佛在陈述一个经过严密论证的科学结论。屏幕上的模型复杂而优美,与此刻节日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切!没劲透了!” 夏知予鼓起腮帮子,像只充气的小河豚,转而向江珩求助,“阿珩!你看她!我们可是‘A.B.D.T.美少女联盟’!要有福同享,有妆同化!”她自封的联盟名称总是充满活力。
江珩被她的用词逗笑,放下手中的翅膀,走到苏灵汐身边,手肘轻轻碰了碰她:“喂,给点面子嘛。一年就这一次,稍微配合一下我们‘热情过度’的期待?” 她眨了眨眼,眼中带着狡黠的暖意,“而且,我觉得知予说得有道理,吸血鬼造型确实很衬你。不用太复杂,一点点点缀就好,就当是……嗯……体验一下不同‘物理形态’下的社交表现?” 她巧妙地用了苏灵汐能理解的术语。她知道苏灵汐对“体验”和“观察”总有兴趣。
苏灵汐终于从屏幕前抬起眼,目光在江珩带着笑意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又扫过旁边一脸期待的夏知予和虽然没说话但也含笑望过来的陈砚。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仅限于不影响活动效率和舒适度的范围内。”
这算是……松口了?
合上电脑的动作,像一个仪式,表示她暂时从理性世界抽离。
“耶!汐汐最好了!” 夏知予立刻欢呼起来,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条形盒子,塞到苏灵汐怀里,“噔噔噔噔!我早就准备好啦!高级仿真尖牙,佩戴舒适,效果逼真!斗篷我也帮你挑好了,黑色丝绒的,超有质感!” 原来她是有备而来。
盒子上甚至还系着一个夸张的紫色蝴蝶结。
苏灵汐看着手里的盒子,表情有些无奈,但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早已定型:夏知予是永不停歇的活力源和气氛担当,江珩是温柔坚韧的凝聚力和平衡点,陈砚是细腻敏感的艺术灵魂和后勤保障,而她苏灵汐,则是团队里冷静的头脑和最后的防线,偶尔需要被其他三人“拖拽”着体验一下世俗的快乐。这种分工,她们乐在其中。
苏灵汐拿着盒子,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放在桌上,仿佛那是一个需要慎重对待的“实验样品”。
傍晚时分,公寓里充满了节日前的欢乐混乱。制作完成的饼干堆满了几个漂亮的盘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服装、配饰、化妆品占据了沙发的半壁江山。
“南瓜”终于被香气唤醒,跳下沙发,蹭着江珩的脚踝喵喵叫着讨食。
夏知予对着玄关的穿衣镜练习猫步和各种“喵呜”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只高傲又迷人的小黑猫。江珩在帮陈砚最后调整精灵翅膀的背带,确保既牢固又舒适。苏灵汐则被夏知予按在椅子上,被迫接受“简易吸血鬼妆容”服务。她面前的小茶几上摆满了刷子、粉扑和各种颜色的彩妆盘,像个小型的化妆台。
“别动哦汐汐,我给你画个内眼线,让你眼神更深邃!保证迷死人不偿命!” 夏知予拿着眼线笔,表情严肃得像在进行一场外科手术。她凑得很近,呼吸都喷在苏灵汐脸上。
苏灵汐认命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身体有些僵硬,显然很不习惯这种被人摆弄的感觉,但终究没有反抗,只是淡淡地提醒:“我希望‘深邃’的定义,不是让我看起来像连续熬夜做了三天实验。”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的扶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自在。
江珩和陈砚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作一团。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整个房间染成了暖金色,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变得梦幻起来。
笑声惊动了“南瓜”,它好奇地跳上餐桌,嗅了嗅饼干,又被江珩温柔地抱了下去。
为万圣节所做的这一切准备,本身就像一场温暖而充满仪式感的预演。在这个过程中,没有焦虑,没有负担,只有朋友间自然而然的协作、嬉闹和彼此包容。那些曾经横亘在她们之间的伤痕、猜忌、过于沉重的依赖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早已被时光和共同的成长打磨成了坚不可摧的默契与温柔。
她们不再需要刻意维系什么,因为她们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小世界。
江珩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充满了感激。感激时光,感激成长,更感激身边这三个独一无二、让她生命变得如此丰富的朋友。
夜幕彻底笼罩了城市,但属于万圣节的狂欢才刚刚开始。大学城附近的商业街区一改平日的面貌,化身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南瓜灯咧开橙色的嘴巴,露出憨憨或诡异的笑容;白色的蛛网装饰着橱窗和树枝;骷髅骨架在角落里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南瓜派香料味和欢快的、节奏感强烈的音乐。
街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吸血鬼、僵尸、超级英雄、动漫角色、甚至是行走的披萨或洗衣机……欢声笑语汇成一片热闹的海洋。
晚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空气中沸腾的热情。霓虹灯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色彩斑斓,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维度的空间。
当江珩四人出现在街头时,果然吸引了不少目光。江珩穿着一身经典的束腰黑色女巫裙,头戴尖顶宽檐帽,脸上画着精致的银色蜘蛛网纹饰,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顶端星星会发光的魔法扫帚。她步伐轻快,笑容明朗,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与高中时那个沉默内敛、时常低着头的女孩判若两人。她甚至学着女巫的样子,故意让扫帚尖上的星星灯划出闪烁的轨迹,逗得陈砚抿嘴直笑。
夏知予的“小黑猫”装扮堪称完美,毛茸茸的连体衣勾勒出她活泼的身形,猫耳朵发卡俏皮地竖着,一条长尾巴在身后灵活地摆动,她毫不怯场,对着路过的摄像头或好奇的目光大方地比出可爱的猫爪姿势,活力四射。她还时不时“喵呜”一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她反而更得意了。
最令人惊艳的是陈砚。那副手工制作的精灵翅膀在她背上轻盈地展开,在街灯和霓虹的照射下,上面的亮片和渐变色纱网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彩,仿佛真的凝聚了森林的月光和露珠。她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长裙,脸上化了淡淡的、带着珠光的妆容,让她看起来空灵而美丽。她似乎还有些害羞,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但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甜美而安宁的微笑,紧紧挽着江珩的手臂,大方地接受着路人的赞叹。
有小孩子指着她的翅膀惊呼“真的精灵!”,她害羞地低下头,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而走在稍后一点的苏灵汐……则让熟悉她的人差点没认出来。她终究没能拗过夏知予的软磨硬泡和江珩、陈砚期待的目光。此刻,她穿着一件做工精良的黑色丝绒高领衬衫,外面披着一件带有暗红色内衬的黑色修身斗篷,斗篷的扣子是一枚精致的蝙蝠形状银饰。她脸上倒是没太多妆容,只是涂了一层暗红色的口红,让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冷冽。最关键的是,她嘴里确实佩戴了那副“高级仿真尖牙”,让她原本平淡的表情平添了几分诡异的魅惑感。她依旧戴着那副金丝边眼镜,眼神透过镜片,冷静地观察着周围喧嚣的环境,这反而与她这身吸血鬼装扮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萌,一种“理智的非理性”气质,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独特而引人注目。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走着,但那生人勿近的气场混合着吸血鬼的神秘,确实起到了夏知予预想的“惊艳”和“镇场”效果。
偶尔有大胆的人想上来合影,都被她一个冷淡的眼神扫过,讪讪地退开了。夏知予在一旁偷笑,觉得带苏灵汐出来真是“安全”保障。
“哇!那边!鬼屋!”夏知予眼尖,立刻发现了前方一个被布置成阴森古堡入口的帐篷,外面排着长队,里面隐约传来惊恐的尖叫和诡异的音效。她兴奋地指着那边,尾巴尖都翘了起来,“去玩去玩!考验我们胆量的时候到了!”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陈砚看着那黑漆漆、不断有恐怖声音传出的入口,下意识地往江珩身边缩了缩,挽着她的手也收紧了些,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怯意。
江珩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温和而坚定:“别怕,都是工作人员扮的,道具和音效而已。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呢,就跟紧我,要是实在害怕就闭上眼睛。”她握紧了陈砚的手,传递着安定的力量。
苏灵汐看了一眼排队的人群和入口处夸张的宣传画,抬手扶了扶眼镜,用她那特有的、带着冷静分析意味的语气开口:“根据队列长度、预计每批进入人数以及平均游玩时间计算,在此处排队的时间成本过高,体验的边际效用递减明显。前方约五十米处有免费糖果发放点和主题拍照背景板,建议优先选择性价比更高的活动项目。” 即使在扮演吸血鬼,她的大脑依然保持着高效的理性运算模式。苏灵汐下意识地估算了一下队伍的移动速度,眉头微蹙。
“哎呀,汐汐!万圣节玩鬼屋是传统!是仪式感!要什么性价比!” 夏知予不满地嘟囔,但眼神依旧渴望地盯着鬼屋入口。她转而拉住陈砚的手,用充满诱惑力的语气说:“砚砚,别怕!有我保护你!我走最前面!那些妖魔鬼怪看到我这么可爱的猫猫,肯定舍不得吓唬我们!说不定还会给我们糖吃呢!”
她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动作却依旧亲昵自然,整个人像一团温暖又充满活力的火焰,试图用自己的光芒驱散朋友的恐惧。甚至还做了个猫猫拳的姿势,试图增加说服力。
陈砚被她说得有些动摇,又看了看江珩鼓励的眼神,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那……那好吧。”
声音虽小,却带着尝试的勇气。
于是,四人加入了排队的长龙。夏知予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入口处的恐怖装饰,不时发出夸张的惊叹;江珩一直握着陈砚的手,低声和她说着话,分散她的注意力;苏灵汐则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周围游客的反应,偶尔对某个粗糙的道具做出“逼真度不足百分之四十”之类的内部评价。
排队的时间比苏灵汐预估的还要长,但看着身边三人或兴奋或紧张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再提出“撤离”建议。
终于轮到她们。鬼屋内光线昏暗,绿莹莹的灯光营造出诡异的氛围,阴冷的音乐和突如其来的尖叫此起彼伏,狭窄的通道里不时有装扮恐怖的“鬼怪”从角落跳出来。夏知予果然“英勇”地走在最前面,遇到“鬼”不仅不怕,反而会好奇地凑近看,甚至试图去摸“僵尸”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把工作人员都搞得有些不知所措。陈砚则全程紧紧闭着眼,几乎把整个身子都贴在了江珩身上,全靠江珩带着她往前走,但即使害怕,她也没有哭闹或失控,只是偶尔从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呜咽。
江珩一边忍着笑安抚她,一边也觉得这种刺激的体验颇为新奇。苏灵汐走在最后,全程淡定,甚至在一個“吊死鬼”突然荡到她面前时,她只是冷静地往后稍退半步,避开接触,然后评价了一句:“绳索摆动轨迹计算得不错,但模型重力模拟略显失真。”她的冷静甚至让某个想吓她的“鬼”感到挫败,默默退回了阴影里。
从鬼屋出来,重见天日(其实是街灯),陈砚脸色还有些发白,拍着胸口,心有余悸,但那双大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兴奋和成就感的亮光:“……好像,真的没那么可怕。” 这是一种突破,在朋友们的陪伴和鼓励下,她成功面对了自己恐惧的事物,并且发现它并非不可战胜。这种体验,对于曾经那个容易陷入极端情绪的她来说,是成长路上重要的一步。她甚至主动挽住了夏知予的胳膊,表示“下次还可以试试”。
“对吧对吧!我就说不可怕!超好玩的!” 夏知予得意洋洋,仿佛完成了一项壮举,然后立刻被不远处飘来的糖果甜香吸引,“快快快!去要糖!不给糖就捣蛋!这可是万圣节的核心玩法!”夏知予像个看到糖果海洋的孩子,眼睛都在放光。
她们仿佛真的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嬉笑着穿梭在各个设置了糖果摊位的店铺之间。
江珩负责礼貌地微笑着说“Trick or Treat”,夏知予负责用她无敌的可爱笑容和活泼话语“轰炸”摊主,陈砚则安静地站在旁边,用她精灵般的外貌和乖巧的笑容无声地加分。而苏灵汐,虽然依旧不怎么开口,只是戴着尖牙、披着斗篷、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但她那强大的存在感和吸血鬼造型自带的神秘气场,往往让摊主觉得“这位不好惹”,反而会主动多抓一把糖果塞进她们的袋子里。这种意想不到的效果,让夏知予偷偷笑了好久。
她们手里的糖果袋越来越沉,收获的不仅是糖果,更是满满的快乐。
收集了满满几袋各种造型可爱的糖果后,她们随着人流来到了一个大型的中心广场。广场中央搭建了临时舞池,强劲的音乐通过音响震撼着每个人的耳膜,五彩斑斓的激光灯束在空中交错扫射,许多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正在里面尽情地随着节奏舞动身体,释放着青春的活力。
音乐声震耳欲聋,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动,空气里充满了荷尔蒙和快乐的气息。
“跳舞!必须跳舞!” 夏知予第一个尖叫着冲进了舞池中央,像一尾真正回到了水里的鱼,随着音乐自由摆动,她的猫尾巴也跟着节奏欢快地摇晃,瞬间融入了狂欢的氛围。
她回头,用力朝着还在舞池边缘的三人挥手,脸上是灿烂无比的笑容。她的舞姿毫无章法却充满感染力,像一团跳跃的黑色火焰。
江珩笑着看向陈砚和苏灵汐:“要进去吗?”
陈砚看着舞池里晃动的人影和震耳的音乐,明显有些怯场和犹豫,她小声说:“我……我不太会跳……” 苏灵汐则直接表达了她的“理性”选择:“我的能量消耗优先级倾向于大脑活动。且该环境分贝值超过舒适阈值。”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舞池是某种能量漩涡。
江珩却伸出手,一手轻轻握住陈砚有些冰凉的手,另一只手则挽住了苏灵汐的胳膊,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和坚持:“来吧,就一会儿!过节嘛,不需要会跳,跟着音乐随便动一动就好!感受一下气氛!” 她用了点力气,半推半拉地把两人带进了舞池。
人流很快将她们包围。
起初,陈砚还非常放不开,手脚都有些僵硬,不知该如何摆动。但舞池的氛围是具有感染力的。她看着身边夏知予那完全沉浸其中、快乐得像要飞起来的舞步,看着江珩带着鼓励和包容的笑容在她身边轻松地随着节奏晃动,再看看旁边苏灵汐——虽然一脸“被迫营业”的无奈,身体也只是随着人群的拥挤和音乐的鼓点做着最小幅度的晃动,但那副尖牙和冷静的表情在迷幻的灯光下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感……陈砚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思考动作是否优美,只是单纯地感受着音乐敲击在心脏上的节奏,感受着身边朋友存在的温暖气息,感受着翅膀上亮片随着晃动而闪烁的光芒。
她开始轻轻地、自由地摇摆身体,脸上露出了沉醉而开心的笑容,真的像一位在月光下欢舞的森林精灵。她的翅膀在激光灯下流光溢彩,成为舞池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江珩看着身边的三个朋友,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感慨。曾几何时,她们各自被青春的迷惘和伤痛所禁锢:她背负着家庭的期望和过去的阴影,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脆弱的平衡;陈砚将她视为唯一的光,沉溺于近乎窒息的依赖和偏执;夏知予用阳光掩盖内心的不安,努力粘合着出现的裂痕;苏灵汐则用理性的外壳保护自己,冷静地旁观甚至剖析着一切。她们彼此伤害,又互相取暖,在泪水中摸索着成长的路径。
那些夜晚的泪水、争吵、沉默和拥抱,此刻都化为了背景音,衬托着眼前的欢笑。
而如今,时光荏苒,她们都已破茧成蝶。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星空和脚踏实地生活的勇气;陈砚挣脱了依赖的枷锁,用才华和温柔开创了自己的天地;夏知予的阳光变得更加纯粹和坚韧,照亮别人的同时也温暖了自己;苏灵汐学会了在理性之外,接纳并回应情感的温度。她们不再是彼此的负担或难题,而是成为了对方生命中最坚实、最温暖的支撑。这个万圣节,这个可以暂时抛开日常身份、尽情欢笑玩闹的夜晚,对她们而言,更像是一场盛大的庆祝——庆祝她们终于穿越了风雨,成长为了更好的自己,并且,是以“A.B.D.T.美少女联盟”(夏知予起的名)这样牢不可破的友谊姿态。
江珩觉得,这是她收到过的最好的万圣节礼物。
音乐切换成了一首较为舒缓的曲子,灯光也变得柔和朦胧。
夏知予跳得满头大汗,笑嘻嘻地靠在了苏灵汐身上,苏灵汐虽然身体僵了一下,但最终没有推开,只是无奈地任由她靠着。陈砚微微喘着气,脸颊红扑扑的,眼神亮得惊人,充满了释放后的轻松和喜悦。江珩站在她们中间,感觉内心被一种名为“幸福”的饱满情绪充盈着。这就是她想要的,平凡、温暖、充满烟火气的陪伴。四个人,四种不同的姿态,却构成了一个无比和谐的完整画面。
“嘿!看那边!” 夏知予忽然指着广场边缘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那里摆放着几个巨大的、雕刻精美的南瓜灯,温暖的烛光(其实是LED灯)从里面透出来,在地上投下一片片柔和的光晕,与广场中心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里像是狂欢世界中的一个宁静避风港。
“我们去那里拍照吧!” 江珩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四个人走到南瓜灯旁,温暖的光线将她们笼罩。江珩自然地伸出手,搂住了陈砚的肩膀;夏知予则调皮地从后面抱住苏灵汐的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苏灵汐虽然身体依旧显得有些僵硬,但斗篷下的手臂似乎轻轻回揽了一下夏知予,而她戴着尖牙的嘴角,在那温暖的光线下,似乎难以察觉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陈砚依偎着江珩,脸上洋溢着安心而幸福的甜美笑容。
南瓜灯的光芒柔和地勾勒出她们年轻的脸庞,每一张脸上都写着快乐和满足。
“咔嚓——” 用手机延时功能拍下的照片,完美定格了这一瞬间。照片里,是四个笑容灿烂、眼中闪着星光的年轻女孩:女巫、精灵、小黑猫,还有一位看起来不太情愿但终究融入其中的吸血鬼。她们身后是万圣节光怪陆离、充满幻想的夜晚,身前是南瓜灯投下的、如同希望一般温暖踏实的光芒。
这张照片,后来一直摆在江珩的书桌上,也存在于她们每个人的手机相册里,成为她们共同记忆中,闪闪发光的一页。
今夜,没有真正的妖魔鬼怪,没有需要逃避的恐惧,只有她们,和她们之间历经时光淬炼、坚不可摧的友谊。
这是一个真正的、属于她们的“褪壳之夜”,庆祝新生,也预示着未来更长的、携手同行的路。月光洒下清辉,与城市的灯火、南瓜灯的暖光交织在一起,见证着这份美好。
她们手挽着手,离开广场,说笑着走向下一个目的地,身影渐渐融入万圣节温暖的夜色深处。她们的欢笑,是这个夜晚最动听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