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岳》谆

19、第 19 章

　　第9章

　　百里金铭心脏猛跳，寒意沿着脊骨窜上。

　　李徽玉回头，语气不善：“你是何人？”

　　王珂唇角带笑，恭敬得无懈可击：“臣大理寺卿王珂，听闻殿下驾临，特来侍奉。”他目光转向百里金铭，微微颔首，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百里金铭面色冷峻。荆州刺史是翻案的关键，绝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他再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敌人是何等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

　　王珂仿佛才注意到囚犯，语气关切：“原来殿下在问话？可需臣从旁协助？”

　　李徽玉下意识瞥向百里金铭，随即摆手：“不必，你退下。”

　　王珂躬身，却稳立原地，纹丝不动。牢内的刺史早已缩回墙角，屏息假寐。

　　百里金铭心念电转。皇上既知此人重要，那王珂……他冲李徽玉几不可察地一点头。

　　“本王问完了。”李徽玉会意，扬声道。

　　王珂这才上前：“既如此，请容下官重新落锁。”他目光扫过刺史，又道，“殿下仁慈，只是此地污秽，不宜久留。”

　　百里金铭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寺卿大人，刺史方才似有不适，还请延医诊治。”

　　墙角的刺史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王珂笑容不变：“太医按固定时辰前来，此刻怕是……”

　　“让你叫就叫！”李徽玉不耐地打断，“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王珂从善如流，侧身引路，“那请二位移步偏厅稍候，此处实非待客之地。”

　　偏厅温暖明亮，茶香袅袅。王珂始终面带微笑，那笑容却像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暗感，让人极不舒服。

　　李徽玉浑不在意，跷腿品茶，如同在自家王府，甚至随手点了两个侍从：“你，过来捶腿；你，捏肩！”

　　侍从面面相觑，只得上前。

　　“阿铭，”李徽玉压低声音，“下一步如何？”

　　百里金铭沉吟片刻：“面圣。”

　　李徽玉轻嗯一声。

　　不久，王珂带着太医返回。太医诊脉后回报：“刺史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百里金铭心下稍安，与李徽玉交换一个眼神。

　　“走了！”李徽玉起身，大咧咧道，“你这地方倒有点意思，本王改日再来。”

　　王珂恭谨相送：“得殿下青眼，是臣之幸。”

　　二人刚出大理寺，一名宦官便踩着积雪疾奔而来，声音惶急：“宸王殿下！不好了！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思念殿下，请您速速入宫！”

　　李徽玉脸色骤变：“母后？！”他一把夺过缰绳，翻身上马，竟将百里金铭忘在原地，纵马疾驰而去。

　　待李徽玉远去，那宦官直起身，对百里金铭敛衽一礼，脸上惶急尽褪：“百里公子，我家殿下有请，劳您移步。”

　　百里金铭回首，见王珂仍立于大理寺门内，阴影中的面孔带着那不变的温和微笑。

　　他心知此劫难逃，对车夫道：“你先行回府。”

　　转过街角，一辆马车与数名健仆赫然在目，显然早有准备。宦官掀开车帘：“公子，请。”

　　马车驶入一座府邸。亭中，一人裹着厚重大氅，正悠然赏雪。炭盆将四周烘得暖如春室。

　　“殿下，人已带到。”

　　百里金铭静立亭外，看着那与李徽玉有几分相似的侧影，声音清冽：“不知英王殿下唤小人前来，有何指教？”

　　二皇子李徽明缓缓转头，唇角勾起：“指教不敢当。百里公子如今是四弟跟前红人，怎还如此自谦？”

　　百里金铭默然不语。

　　李徽明打量着他，目光最终落在他单薄的衣衫上，语气似有关切，又似嘲讽：“四弟也真是……天寒地冻，竟连件厚披风也舍不得给你？看来，他待你……也不过如此。”

　　“殿下若想离间，大可不必。”百里金铭冷然道，“我与宸王，并无情分可言。”

　　李徽明轻笑出声，那双与李徽玉极为相似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却透出截然不同的冰冷算计：“没有情分？当初你将那巫蛊赃物放入他床底，暗害于他，他竟还留你四肢完好，安然立于身侧……这般‘情分’，可是深厚得紧呐。”

　　百里金铭眼底寒意骤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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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徽玉纵马直奔宫闱。到了皇后宫前，却闻殿内传来阵阵谈笑，他心头疑云顿生，快步闯入。

　　只见皇后正与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相谈甚欢，见他来了，立刻笑道：“玉儿来了，快进来暖暖身子！”

　　那少女见到他，脸色倏地煞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

　　“母后，您无恙？”李徽玉眉头紧锁。

　　“母后能有何事？”皇后笑容依旧。

　　李徽玉脸上霎时蒙上怒色：“那为何假传消息，诓儿臣入宫！”

　　皇后轻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责备，伸手想为他拂去肩上落雪：“玉儿，你年岁不小了。平日与你提及此类事宜，你总借故推脱，母后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儿臣尚有要事，告退。”李徽玉见皇后安然无恙，他猛地后退一步，语气生硬。

　　“站住！”皇后厉声喝止。

　　李徽玉脚步一顿，脸上恼怒更甚。

　　“你能有何要事？过来，见见你芷云表妹！”

　　皇后向那少女递去一个眼色，少女怯生生地行礼，声音微颤：“见、见过宸王殿下。”

　　李徽玉强压火气，转过身来。

　　皇后趁机拉住他手臂，温言道：“这是芷云，你远房表妹。去，与人家说几句话。”

　　李徽玉狠狠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锐利地扫过那少女，语带讥讽：“哼，想攀附本王富贵的人多了！别以为有母后撑腰……”

　　“玉儿！”皇后不等他说完便打断，语气已带薄怒，“休得无礼！来者便是客。芷云年纪虽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名不输琼音！”

　　话音未落，一个温柔的女声适时响起：“我说今日宫中为何这般热闹，原是芷云妹妹来了。”

　　那少女如获大赦，急忙躲到琼音公主身侧，紧紧挽住她的手臂：“琼音姐姐！”

　　李徽玉冷哼一声：“母后，儿臣暂无此意！”

　　皇后今日似乎铁了心，劝道：“玉儿，懂事些！即便不应允，好生说几句话又何妨？”

　　李徽玉别过头去，毫不买账。

　　琼音公主柔声解围：“母后，您就别为难四哥了。四哥心性还未定，让他再自在几年也无妨。”

　　皇后声音陡然拔高，怒意更显：“玩玩玩！你的名声就是这般玩坏的！如今满京城，还有哪家贵女敢嫁你？”

　　那名唤芷云的少女闻言，头垂得更低。

　　琼音公主察觉其窘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抚。

　　皇后又道：“翻过年头，便是要上朝听政的人了！还整日只知嬉闹！母后不过想你成家立业，收收心性，怎在你眼中，竟成了害你？”

　　李徽玉捕捉到关键信息，猛地看向皇后：“上朝？父皇允我上朝了？”他脸上闪过一丝真切的笑意。

　　恰时一阵寒风吹入，皇后转身向殿内走去：“今年冬寒尤甚，都进殿说话吧。”目光却仍落在李徽玉身上。

　　琼音公主轻声道：“四哥，方才见你形色匆匆，必有要务。不如你先去忙？”

　　李徽玉“嗯”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宫门方向。

　　方才被母后强行留下的焦躁并未平息，反而在心底酿成一种模糊的不安——他将百里金铭独自留在了大理寺外。

　　“母后，儿臣告退！”他再无耐心，撂下这句话，几乎是跑着踏雪而去。

　　离了皇宫，李徽玉才猛然想起百里金铭“面圣”之言。自己被皇后绊住，不知他是否顺利入宫？

　　他疾驰回府，寻遍各处却不见百里金铭踪影。

　　“阿铭可曾回来？”他抓住一个门房急问。

　　“回殿下，不曾见过百里公子。”

　　李徽玉心头一沉，立刻命人去找当日赶车的马夫。

　　马夫被匆匆带来，如实禀报：“殿下您刚走，那传话的宦官便对百里公子说‘殿下’有请，百里公子便随他去了。”

　　“哪个殿下？”李徽玉心头一紧。

　　马夫摇头：“小人不知，只瞧那宦官面生，不像是咱们王府或宫里常来往的几位内官。”

　　“在何处分开的？”

　　“就在大理寺门外的街角。”

　　李徽玉怔在原地，寒意瞬间窜上脊背。他们前脚刚离大理寺，后脚百里金铭便被不明身份的“殿下”请走……结合百里曾说，狱中那人关乎百里家翻案之关键……

　　一个他最不愿想到的名字浮上心头——是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