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辩》》视界

5、金鼎迷局

　　清晨的沱州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吕清锋站在金鼎大厦对面的早餐摊前，咬了口油条。滚烫的豆浆顺着喉咙滑下，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座玻璃幕墙构筑的庞然大物。B座17层的窗帘紧闭，像一只沉睡的兽眼。

　　“你迟到了。”沈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后来不补打那个电话给我，我还真的以为叫我扮演你女朋友回家向你妈交差呢。”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风衣，头发随意扎在脑后，看起来比在检察院时柔和许多。如果不是手里还拎着个鼓鼓的公文包，倒真像是来约会的。

　　吕清锋递给她一杯豆浆：“我还真的想那样呢。不过，工作第一位。那事考虑得怎么样？”

　　“考虑好了。”沈嫣接过豆浆，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拍在他胸口：“这是我能查到的所有关于金鼎集团的资料。至于假扮你女友——门都没有！”她顿了顿。

　　吕清锋翻开文件，第一页就是赵德奎的照片。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有着一张典型暴发户的商人面孔，笑容可掬却眼神锐利。

　　“赵德奎，金鼎集团副总经理，主管建筑业务。”沈嫣凑过来指着一行小字，“有意思的是，他十年前还是个包工头。”
　　“发家史很励志啊。”吕清锋吹了个口哨，“从搬砖到副总...”

　　“更励志的是这个。”沈嫣翻到下一页，“去年那起工地坠亡案，死者叫孙苟，是赵德奎的老乡。”

　　吕清锋的手指停在照片上。那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站在工地前腼腆地笑着。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在坠亡前三天拍摄的。

　　“赔偿金两百万，”沈嫣压低声音，“但死者妻子三个月后就搬进了市中心的高档小区。”
　　豆浆杯在吕清锋手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抬头看向金鼎大厦：“走吧，去会会这位赵总。”

　　沈嫣一把拉住他：“你疯了？就这样直接去？”

　　“不然呢？”吕清锋咧嘴一笑，“我可是带着女朋友来买房的。”

　　沈嫣的表情像是想用公文包砸他的头。

　　金鼎集团的售楼处比吕清锋想象的还要奢华。水晶吊灯将大理石地面照得熠熠生辉，沙盘里的微型楼房在射灯下闪闪发光，像一排排镀金的积木。

　　“两位是来看婚房吗？”售楼小姐笑容甜美，目光在沈嫣无名指上扫过。

　　吕清锋顺势搂住沈嫣的腰："对，准备年底结婚。"

　　沈嫣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脸上却挂着得体的微笑："听说你们新开的盘有优惠？"

　　"是的呢！"售楼小姐热情地引他们走向沙盘，"现在认购可以享受..."

　　吕清锋一边应付着售楼小姐的推销，一边观察着四周。前台右侧的电梯间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安，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不是普通的安保人员。

　　“我们去样板间看看吧。”他突然打断售楼小姐的介绍。

　　“好的好的，这边请！”

　　电梯缓缓上升，吕清锋注意到沈嫣的手指在公文包带上轻轻敲打着摩斯密码：「17层有监控」

　　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当电梯停在15层时，他突然捂着肚子：“哎哟，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你们先去看，我马上来。”
　　没等售楼小姐反应过来，他已经闪身出了电梯。沈嫣无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就是这样，一紧张就闹肚子...”

　　消防通道里，吕清锋快速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维修工制服——这是今早从小赵衣柜里“借”来的。他戴上口罩和鸭舌帽，拎起提前准备好的工具箱，大摇大摆地走向17层的安全出口。

　　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的门牌上写着「项目拓展部」，但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吕清锋看到里面摆着几张监控屏幕，其中一块正显示着售楼处的画面。

　　“干什么的？”一个保安拦住他。

　　“空调检修。”吕清锋晃了晃工具箱，“17楼报修说制冷不行。”

　　保安狐疑地打量着他：“没接到通知啊。”

　　“前台打的电话。”吕清锋面不改色，“要不您去问问？”

　　就在保安犹豫的瞬间，办公室内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吕清锋趁机往门缝里瞥了一眼。赵德奎正对着手机咆哮，桌上摊开的文件上赫然是周达勇案的判决书复印件。

　　保安推了他一把：“看什么看！检修去别处！”

　　“好的好的。”吕清锋佯装后退，却故意把工具箱打翻在地。扳手和螺丝刀叮叮当当滚了一地，其中一把正好滑到办公室门口。

　　当他弯腰去捡时，清楚地听到赵德奎对着电话说：“...告诉陈向，这事必须压下去。老太婆再闹，就按老办法处理...”

　　二十分钟后，吕清锋在样板间找到了沈嫣。她正装模作样地测量卧室尺寸，售楼小姐在一旁热情介绍。

　　“亲爱的，好点了吗？”沈嫣“关切”地迎上来，暗中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吕清锋搂住她的肩：“好多了。这房子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沈嫣露出为难的表情，“首付还差一点。”
　　售楼小姐立刻说：“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申请分期...”

　　走出金鼎大厦时，沈嫣立刻甩开吕清锋的手：“你最好有收获，不然对不起我今天的付出。”
　　吕清锋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一段模糊的录音。赵德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老太婆...老办法处理..."

　　沈嫣的脸色变了：“他们在威胁证人亲属！”

　　“何止，”吕清锋调出另一张照片，那是他在捡工具时偷拍的办公室桌面，“你看这个。”

　　照片角落里的文件夹上标着「沱州新城-容积率调整批复」。

　　“这就说得通了。”沈嫣深吸一口气，“赵德奎负责的楼盘都在沱州新城，而陈向经手的案子，多多少少都和那里的土地纠纷有关。”
　　吕清锋点点头：“我们得...”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小赵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

　　“锋哥！”电话那头的小赵声音发颤，“我妈刚才接到个电话，说...说有人出双倍中介费买我们家的租房合同！”

　　吕清锋和沈嫣对视一眼：“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那人特别问了你是不是住我那！锋哥，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挂掉电话，吕清锋发现沈嫣正盯着他，眼中是他熟悉的、检察官面对关键证据时的锐利光芒。

　　“看来，”她轻声说，“有人发现你在查金鼎了。”

　　远处，金鼎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金属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