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辩》》视界

3、刑侦队报到

　　吕清锋推开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办公室的门。空气里有股旧文件和速溶咖啡的味道。几个同事抬头看看他，又低头干活。

　　“吕清锋？”一个声音响起。声音不高，但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寸头，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他坐在靠里的位置，□□上的星星很显眼。他，就是警界大名鼎鼎的刑警队长周凛阳。

　　“周队，我是吕清锋。”吕清锋站直向他敬礼。

　　“嗯。你的位置在那。”周凛阳用笔指了指靠窗的桌子，没起身，“手续齐了？”

　　“齐了。”

　　“行。先把积案简报看了。”周凛阳推过来一摞文件夹，“熟悉节奏。刑侦和派出所，不一样。别急，活有的是。”

　　“明白。”吕清锋拿起简报。周凛阳已经转过去对着电脑屏幕，不再看他。

　　傍晚，东河边的塑胶跑道。沈嫣在慢跑，耳机里是新闻。

　　“沈检！巧啊！”一个男声传来。刑诉科的林涛骑着共享单车跟上来。

　　沈嫣摘下一只耳机：“林科。你也锻炼？”

　　“骑车，活动活动。”林涛推着车走在她旁边，“你最近忙那个申诉？砸车工人的母亲？”

　　“嗯。王大娘。案子本身…没问题。”沈嫣语气平淡。

　　“理解。听说她去律所闹过？你自己注意安全。”林涛语气关心。

　　“有人看着。谢谢。”沈嫣不想多谈。

　　“周末有空吗？新开了家淮扬菜，评价不错。”林涛问。

　　“不了。报告堆成山了。”沈嫣重新戴上耳机，加快脚步，“先跑了。”

　　林涛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笑笑，骑上车走了。

　　陈向的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夜景。他穿着睡袍，坐在吧台边看英文财报，手机响了。

　　“陈主任。”是苏洁，“赵德奎的律师费尾款结了。周达勇案子的处理结果，他很满意。”

　　“嗯。”陈向抿了一口威士忌。

　　“还有…周达勇的母亲，下午在律所附近没闹腾，就是看着眼神…不太对劲。”苏洁停顿了一下。

　　“按规矩处理。报警记录做好。”陈向声音没有起伏，“没事挂了。”他放下酒杯，走到窗边。城市灯火映在他眼里。他想到了什么，手指在冰凉的玻璃上轻轻点了一下。

　　吕清锋回到租住的老小区。楼道灯坏了。一开门，方便面的味道扑鼻而来。合租的房产中介小赵在打游戏，大呼小叫。

　　“锋哥回来啦？市局咋样？牛B不？”小赵眼睛没离开屏幕。

　　“还行。”吕清锋换鞋，进厨房。水池里还堆着吃过饭的碗没洗。他拧开水龙头，淅淅索索开始洗碗。

　　“比派出所强吧？有大案子？”小赵游戏角色死了，凑过来，“能配枪不？真家伙？”

　　“看情况，需要时会配。”吕清锋把碗码好，“你妈最近没催你相亲了？”

　　“靠！别提了。”小赵一脸苦逼相：“烦死了！工资没涨，自己都养不活，还谈什么对象。老娘说老家二狗子都生俩小崽子了！她急啥呀，我才二十三呢。”

　　吕清锋扯了下嘴角。他想起来，自己妈妈上次电话：“清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工作重要…个人问题也重要。王阿姨介绍的姑娘，照片看了没？”

　　“你呢？锋哥，你妈不催？”小赵问。

　　“催。”吕清锋拿起桌上冷包子咬了一口，“天下妈妈都差不多的，我没空搭理她。”

　　吕清锋的手机响了，是社区王主任。

　　“吕警官，王大娘下午回家了。吃了点饭，就是不说话，整天抱着儿子照片…人还在楼下看着。”王主任的声音显得疲惫。

　　“哦，辛苦您了。继续看着，防止她想不通干傻事，或越级上访。有事打我电话…”吕清锋挂了电话，嘴里的包子没嚼出味来就吞了下去。

　　小赵凑近：“王大娘？那个砸车工人的妈？真惨。四年…等他出来老太太在不在还是问题。那老板也真没人性，睡了人家老婆，还把人弄进去。”

　　吕清锋没说话，打开冰箱拿水。冰箱门上贴着妈写的便签：“按时吃饭，少熬夜。”他看了几秒，把冷包子扔进垃圾桶。

　　几天后，刑侦一大队案情分析室。烟雾缭绕。白板上贴满照片。

　　周凛阳指着照片：“死者孙苟，四十二岁。在东河下游滩涂发现的，系机械性窒息死亡…不排除死后抛尸。死者孙苟，生前开过赌场，放过贷，仇家多。刚放出来半年。”他目光扫过众人，“重点排查他出狱后接触的人，尤其是最近有经济纠纷的。吕清锋，把他最近半年的通话记录筛查一遍，将可疑的联系人列出来。”

　　“明白。”吕清锋应道。

　　散会了。周凛阳没走，点了支烟。他看了一眼吕清锋：“南坪所那事，过去了？”

　　吕清锋手上动作没停：“还没。当事人母亲王大娘扬言要去上访，社区在做劝导工作。”

　　“周达勇的案子，我知道点。”周凛阳吐了口烟圈，“按车损价值计算，判得不算重，可能法院考虑了其他因素。这个赵德奎不简单，他的顺发劳务挂靠在‘金鼎集团’下面，是金鼎集团的壳子。”

　　“金鼎集团？”吕清锋抬眼问道，“我第一次听说，它…很大？”

　　周凛阳哼了一声：“它是沱州市的纳税大户，外资企业。可以这样说吧——沱州的天、沱州的地都得给它面子。集地产，物流，劳务等业务于一体。据说老板从未露面，我这个刑警队长都不知道是谁。据说水深得很。象赵德奎那种，可能还是小虾米。”他盯着吕清锋，“你查的通话记录里，有金鼎的人吗？”

　　“还不清楚，我等会逐一核对。”吕清锋低头继续整理文件。键盘敲下“金鼎集团”四个字，光标停在后面。他点了加粗，红色。

　　“没有最好。”周凛阳掐灭烟头，声音低沉，“离那玩意儿远点。沾上了，麻烦。”

　　“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就不信他们能一手遮天。我们头上有警徽，背后有国徽，怕什么？！”吕清锋抬头望向周凛阳。

　　周凛阳没有吱声，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吕清锋。屏幕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金鼎集团”四个红字分外刺眼。他盯着屏幕一动不动。仿佛在思考什么。窗外，城市的夜晚，灯光连成一片，像流动的河。
　　东河的水，沉默地流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