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荒世界造神，成万神之主》枢臻

63、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人心

　　这样的情景，在这百里运水路上，足足重复了三次。

　　每一次，常宏的心都会狠狠地被撕扯一次。

　　每一次，他都会在理智与情感的煎熬中，做出那个违背军令的选择。

　　当运水队最终回到城外大营时，天色已经擦黑，几十辆板车，出发时满满当当，回来时，车上的木桶，却有近半数都空了。

　　剩下的水，也因为一路的颠簸和蒸发，损耗了三成不止。

　　“常宏！”

　　营地口，负责接应的赵二牛看到运水队的样子，特别是水桶中只剩浅浅一层的水，眉头猛地皱起。

　　“这水……怎么少了这么多？”

　　常宏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沙哑和愧疚。

　　“禀将军，末将……末将擅自做主，将水分给了沿途的流民，三次分水。”
　　常宏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

　　“他们快渴死了，末将不忍。”

　　赵二牛闻言，脸色铁青。

　　他想怒吼，想斥责，想将这个违抗军令的副手狠狠惩戒。

　　可看着常宏通红的眼睛，疲惫到极致的身体，以及他眼中那份不加掩饰的愧疚，赵二牛的话，终究是卡在了喉咙里。

　　他赵二牛，又何尝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又何尝不明白，在那种情境下，做出这个选择，需要多大的勇气，又会承受多大的煎熬？

　　“你……你可知，这水有多重要？”赵二牛最终，只是沉声问道。

　　“末将知罪！”常宏猛地磕头，额头触地。

　　“末将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赵二牛长叹一声，挥了挥手：“罢了……先起来吧，此事事关重大。你去禀报主上，让他来定夺。”

　　“是！”常宏缓缓起身，踉跄着走向县衙。

　　县衙书房。

　　“主上，常宏将军求见。”一名亲卫在门外禀报。

　　“让他进来。”楚渊焕心头一跳，似是预感到什么。

　　常宏走了进来，他身上的甲胄沾满了尘土，脸上疲惫不堪，眼中血丝密布，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

　　他一进门，便单膝跪地请罪，声音沙哑地将沿途分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楚渊焕。

　　楚渊焕听着常宏的汇报，久久没有说话。

　　“主上，属下……违抗了您的军令，甘愿受罚！”

　　常宏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声音沙哑。

　　楚渊焕看着跪在地上的常宏，看着他那因为愧疚而颤抖的身体，心中五味杂陈，不禁扪心自问：常宏有没有错？

　　站在人性的角度，常宏是仁慈的，此种举措值得称赞。

　　若是换一个年代，更是要大肆宣传，广而告之。

　　可站在一个管理者，一个领导者的角度，常宏却是犯了错，他违背了军令，擅自做主，给原本就捉襟见肘的计划，带来了更大的不确定性。

　　“起来吧。”

　　楚渊焕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常宏却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

　　“让你起来。”楚渊焕的语气多了一丝不悦。

　　常宏这才缓缓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看楚渊焕的眼睛。

　　楚渊焕看着眼前行为举止有些畏缩的常宏，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站起身，走到常宏的面前：“你做的，很好。你没有错。”

　　常宏猛地抬起头，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楚渊焕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力：“错的是我。我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算术题，算好了人力、物力、路程，就能解决问题。”

　　说到这里，楚渊焕自嘲地笑了笑：“我却忘了算一样东西。”

　　“人心！”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及远处流民营地里星星点点的火光。

　　第一次运水，便以失败告终。

　　事实证明，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长途运水，耗费巨大，得不偿失。更重要的是，只要旱灾一日不解，路上就会有源源不断快要渴死的流民。

　　救，还是不救？

　　今天常宏遇到的难题，未来会成为每一支运水队都要面对的日常。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

　　“但你做的，也很不好。”楚渊焕又补充了一句。

　　常宏的眼神再次黯淡下来。

　　“你救了数百人的性命，这是善举，是功德。”楚渊焕站起身，走到常宏面前，轻轻拍了拍常宏那宽厚却又此刻显得有些僵硬的肩膀。

　　“但你也让城外数万流民的用水计划，陷入了困境，这是失职，是过失。”

　　常宏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满是愧疚和自责。

　　“功过相抵。”楚渊焕说道：“下去休息吧，今日之事，不予追究。但以后，若无我命令，不可再擅自行动。”

　　“是！末将谨记！”

　　常宏再次抱拳，声音暗哑，却充满了感激。

　　他知道，主上这是在敲打他，却也给了他最大的宽恕和理解。

　　待常宏退下后，钱文远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一直在门外，将常宏的禀报和楚渊焕的处置听得一清二楚。

　　“主上英明。”钱文远躬身道。

　　楚渊焕苦笑一声：“英明什么？分明是犯了大错。”

　　“若非我当初决策草率，未曾充分考虑沿途可能遭遇的困难，又怎会发生今日之事？”

　　他坐在书案后，疲惫地揉着太阳穴：“钱师爷，你觉得现在当如何？”

　　钱文远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主上，正如您所言，运水之法，终究是杯水车薪，无法长久。城外流民营地，今日恐会因此生乱。”

　　“更重要的是，城中百姓与流民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一旦水源彻底枯竭，我们所建立的一切秩序，都将轰然倒塌。”

　　钱文远知道，主上此刻面临的压力，有多么巨大。

　　许久，楚渊焕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钱文远，扫过常宏，最后落在了墙上那副简陋的秀岳县地图上。

　　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锐利。

　　“看来，靠这种缝缝补补的法子，是不行了。”

　　楚渊焕伸出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那代表着城外白岩山的位置：“既然凡人的法子走不通……”

　　“那便，用神明的法子！”

　　楚渊焕下定决心，信仰之力不够，那便创造信仰之力，直到够为止。

　　他收回手，一字一顿地说道：“传我命令……”

　　话音未落，便被外面的嘈杂声打断：“进来，你给我进来，主上，我抓到了一个叛徒，主上。”

　　一声粗犷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与激动。

　　紧接着，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框都跟着颤了几颤。

　　一名身穿鲲鹏军制式布甲的壮实士兵，胡子拉碴，满脸尘土与汗水，正死死拽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正是鲲鹏军斥候队，队长张刚。

　　他手上那个被他像拎小鸡一样提溜着的，身着粗布短褂的少年，头发散乱，面色惊恐，被张刚粗暴的动作弄得连连惊呼，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楚渊焕眉头微蹙，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悦，却并未立即发作。

　　“张刚，放开他。”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原本激动不已的张刚身形猛地一僵。

　　“主上……”

　　张刚有些迟疑，但看到楚渊焕沉静的目光，还是乖乖地松开了手。

　　那瘦小少年一下子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用惊恐的眼神偷偷打量着书房内的一切。

　　钱文远眼神一凝，悄无声息地向前踏了半步，将楚渊焕护在身后，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盯住了那倒地的少年。

　　楚渊焕摆了摆手，示意钱文远不必如此戒备。

　　“张刚，你且说清楚，何事如此喧哗？”

　　楚渊焕缓缓走到书桌后坐下。

　　张刚连忙抱拳，额头上汗珠滚落。

　　“禀主上，末将接到举报，此人举止鬼祟，形迹可疑，身上还经常带着血腥味，怀疑他心怀不轨，并且有实证。”

　　说着张刚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毛球。

　　只见那黑色毛球骨碌碌地顺着张刚的手掌滚落，在红木书桌上滚了两圈，那滚动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最后停在了笔架旁，看起来就像一团毫无生气的旧棉絮。

　　张刚：“这个黑色毛球，别看现在不起眼，可实际上，它却是个凶恶的妖魔。”

　　楚渊焕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与审视，修长的手指轻轻在那团黑毛上戳了一下，触感有些粗糙，并不像动物皮毛那般顺滑，反倒像是干枯的杂草。

　　而且，无论楚渊焕如何触碰，那黑色毛球都没有任何反应，死气沉沉，仿佛只是一团没有生命的死物。

　　“这便是你说的妖魔？”

　　楚渊焕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站在书桌前，喘着粗气的张刚。

　　张刚脸上的惊魂未定还未完全消散，听到主上发问，连忙挺直了腰杆，却又因为动作过大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主上，您别看这东西现在这副死样，刚才可是凶得很！”

　　张刚一边说着，一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个黑球，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

　　“既然已经抓住了，就不必惊慌，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