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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 140 章 ...

  •   翌日,阳光明媚,透过主卧厚重的窗帘缝隙,洒下缕缕金色的光斑。

      林渡醒得比平时稍晚一些。

      她睁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身侧已经空了,凌芸早已起床,她撑着身体坐起,右手包裹的纱布提醒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凌芸恰在此时推门而入,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是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休闲装,显得干练又不失柔和,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简单的早餐:温热的牛奶,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还有几片水果。

      “醒了?感觉怎么样?”凌芸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关切地落在林渡裹着纱布的手上,又很快移开,看向她的脸,“先吃点东西。”

      林渡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她拿起牛奶杯,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胃部的不适。

      她吃得很慢,吃完最后一片水果,放下杯子,抬起眼,看向坐在一旁的凌芸。

      “今天天气不错。”

      “嗯,是个晴天。”凌芸应道,等待着她下面的话。

      林渡的目光转向窗外,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和葱郁的山景,“我想回滨江公寓一趟。看看红裳和婉清。”

      凌芸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她早就料到林渡会提出这个要求,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让阿弃备车。”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反而让林渡看了她一眼。凌芸迎上她的目光,扯了扯嘴角:“怎么?以为我会拦着你?”

      “你不会吗?”林渡反问。

      “我不会。”凌芸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林渡,“我说过,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其他的……我可以让步。”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隐忍,“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们看到了……”

      林渡看向床头镜子里自己的倒影,淡金夹杂银白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因为缺乏打理而显得干枯毛躁,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整个人透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这副模样,确实与她们记忆中那个清冷绝尘、仿佛永远立于云端的林渡相去甚远。

      凌芸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渡的头发上,眉头蹙了一下,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让Leo带着他的工具,立刻来主卧一趟。”她言简意赅地吩咐完,便挂了电话。

      林渡挑眉看她。

      “你这个样子出去,我怕吓到她们。”凌芸走到林渡身边,伸手,指尖轻轻挑起一缕那枯草般的发丝,语气带着一丝嫌弃,又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心疼,“也让我的发型师,帮你打理一下。”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恭敬的敲门声。

      一个穿着时尚、气质阴柔,提着一个硕大化妆箱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在触及林渡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但很快便专业地收敛起来。

      “凌总。”他微微躬身,然后看向林渡,“这位就是林小姐吧?您好,我是Leo,凌总的专属发型师。”

      林渡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交给你了。”凌芸对Leo吩咐道,“把她这头……头发,处理好。颜色染回黑色,至于发型……”她顿了顿,目光在林渡清瘦的脸型和清冷的气质上流转片刻,“剪短一些,利落点,适合她现在的气质。”

      “明白,凌总。”Leo自信地笑了笑,打开了他的百宝箱,里面各种专业的理发工具一应俱全。

      他请林渡在梳妆台前坐下,动作轻柔地替她围上围布。

      冰凉的围布贴上脖颈,林渡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眼神平静无波。

      Leo先是仔细检查了林渡的发质,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头因实验而受损严重的头发感到棘手。

      “林小姐的头发受损比较严重,需要先做深层护理和打底,才能上色,不然颜色会不持久,也容易再次伤发。”Leo一边操作,一边向旁边的凌芸解释。

      凌芸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渡:“按你说的做,用最好的产品。”

      漫长的护理和打底过程后,Leo开始调配染发剂,他选择了最接近林渡原生墨发的深黑,带着自然的光泽感。

      当那浓稠的黑色膏体被仔细地、一缕一缕地涂抹在林渡的头发上时,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仿佛也渐渐被注入了某种生气。

      凌芸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刺目的淡金和银白被浓郁的黑色一点点覆盖、吞噬,眼神复杂难辨。

      上色完成后,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房间内很安静,只有Leo偶尔整理工具的细微声响。

      时间一到,Leo仔细冲洗掉染发剂,吹风机嗡嗡作响,半干的头发呈现出乌黑的光泽。

      接下来,就是剪发的环节。

      “林小姐,那我开始了?”Leo拿起锋利的剪刀,再次确认。

      林渡闭上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剪刀在她发间穿梭,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一缕缕带着湿气的、已经恢复黑色的发丝飘然落下。

      Leo的手法非常娴熟,他完全理解了凌芸要求的“利落”和“适合她气质”的含义,没有选择过于女性化的柔美长发,也没有剪成过于硬朗的短发。他着重修剪了后脑勺和颈部的层次,让后面的头发逐渐变短,形成一种轻盈的堆积感,而前额和两侧的头发则保留了一定的长度,微微遮住眉眼,带着几分随性的破碎感。

      这正是时下流行,又极其挑人的鲻鱼头(Wolf Cut)。

      当最后一点碎发被清理干净,吹风机再次响起,将发型彻底定型后,Leo放下了工具,满意地后退一步。

      “好了,林小姐,您可以看看。”

      林渡缓缓睁开眼,看向镜子。

      镜中的她,仿佛脱胎换骨。

      乌黑浓密的短发取代了之前那令人心碎的枯槁,发丝带着健康的光泽。鲻鱼头的发型完美地契合了她清瘦的脸型和清晰的下颌线,后部短而富有层次,显得脖颈修长利落,前额稍长的碎发慵懒地搭在眉骨和脸颊两侧,微微遮住那双过于深邃的眼眸,平添了几分疏离又脆弱的美感。那抹苍白似乎也因此成了某种独特的气质点缀,而非病态。

      凌芸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俯身,与镜中的她对视。

      这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神祇,也不是那个颓败脆弱的囚徒,而是一个带着锋利边缘和破碎感的、活生生的“人”。

      “怎么样?”

      林渡看着镜中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黑发,苍白,眼神沉寂。

      “不错。”她淡淡地评价道,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拂过耳侧利落的短发,听不出太多情绪。

      但凌芸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细微的波动。她知道,林渡是满意的。这个形象,既保留了林渡本身清冷的气质,又融入了属于“凡人”林渡的独特魅力。

      “很适合你。”凌芸低头,在她新修剪过的、散发着淡淡染发剂清香的发顶落下一个轻吻,“现在,可以去见她们了。”

      林渡站起身,黑色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她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然后转身,看向凌芸。

      “走吧。”

      打理好发型,林渡换上了一身凌芸为她准备的黑色休闲装,剪裁合体,面料考究,与她新修剪的鲻鱼头相得益彰,更衬得她肤色冷白,气质清冽中带着一丝利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主卧,沿着宽阔的走廊向楼下走去。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大厅,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只不过,这份宁静在她们刚踏入一楼客厅时被打破了。

      客厅入口处,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身形高大,肩背宽阔,面容英俊,眼神却略显阴郁的男人,正是凌芸法律上的丈夫——周霆远。

      他显然不是恰巧回来,而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意等在这里。此刻,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牢牢锁定了凌芸身后半步的林渡身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林渡。他当然认得这张脸。那个凭借一部《墟》声名鹊起、清冷得不似凡人的女演员。更是让他名义上的妻子凌芸神魂颠倒、甚至不惜动用家族力量疯狂追逐的女人。

      但眼前的林渡,与他印象中或是媒体照片上那个墨发如瀑、仙气袅袅的形象有了微妙的不同。一头利落甚至带着点叛逆感的黑色鲻鱼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沉寂如古井无波,周身散发着一种……脆弱与锋利并存的矛盾气息。

      尤其是她右手上缠绕的白色纱布,格外刺眼。

      凌芸看到周霆远,脚步甚至没有停顿一下,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她径直走向客厅中央,语气淡漠得像是在吩咐佣人:“你怎么回来了?”

      周霆远压下心头的波澜,脸上挤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听说你身体不太舒服,回来看看。”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林渡,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男主人的“疑惑”,“这位是……林渡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他的语气听起来客气,但那份刻意强调的“在这里”,以及审视的目光,都带着不言而喻的质询。

      林渡停下脚步,站在凌芸身侧稍后的位置,没有说话,回视着周霆远,她的眼神太过直接,也太过平静,没有任何闪躲或局促,反而让周霆远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凌芸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她没有回头看周霆远,目光依旧落在前方,多看他一眼都嫌浪费。

      “看完了?我很好。”她的语气冷硬,“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要出门了。”

      周霆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他在周家虽然算不上顶尖人物,但也是被捧着长大的少爷,何曾受过如此直白的无视和轻慢?尤其是在一个“外人”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风度,“芸芸,我们毕竟是夫妻。有客人来,我作为男主人,总要……”

      “男主人?”凌芸终于侧过头,打断他的话,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淬着冰,“周霆远,你是不是忘了,你能站在这里,靠的是谁家的势?摆正你自己的位置。”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周霆远的尊严上。

      家族联姻,周家势弱,仰凌家鼻息生存,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在凌芸面前,从来就没有平等的资格。

      周霆远的脸色变得难看,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他看向林渡,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尴尬或怜悯,但什么都没有,那个女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眼前上演的不过是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凌芸的轻蔑更让他感到难堪和……愤怒。

      “凌芸!”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凌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上前一步,逼近周霆远,虽然身高不及他,但那股常年身居上位的气势却完全压倒了对方,“周霆远,我留着你周家,留着你这个丈夫的名分,是看在你还算识趣、不给我添乱的份上。如果你觉得委屈,或者想行使你所谓的男主人权力……”

      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大门在那边,随时可以滚。至于周家……你觉得没了凌家的支持,还能在海市撑几天?”

      周霆远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凌芸的话戳中了他,也戳中了周家最致命的软肋,他所有的底气,在凌芸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他最终什么也没能做,死死地咬着牙,侧身让开了通路。

      凌芸连一眼都懒得再施舍给他,径直挽住林渡的左臂,语气变得柔和:“我们走。”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发动并远去的声音,周霆远才猛地一拳砸在身旁昂贵的红木柜子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而驶离明山庄园的轿车后座上,凌芸仿佛刚刚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苍蝇,心情丝毫未受影响,她侧头看着林渡的新发型,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一缕碎发,语气轻松,“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理会。”

      林渡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或避开她的触碰,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街景上,过了一会儿,忽然微微倾身,向凌芸那边靠近了些许,那双沉寂的黑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问出的话却让凌芸微微一怔。

      “你什么时候离婚?”

      凌芸挑眉,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中掠过一丝玩味和了然的笑意,她放下手,身体也向后靠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渡。

      “怎么?”她的嘴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有点像……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小三?”

      林渡没有否认。

      她确实有这种感觉。尽管她与凌芸的纠缠源于万载的因果,凌芸与周霆远的婚姻也明显是名存实亡的利益结合,但法律和世俗意义上的身份,依然像一层薄薄的、却无法忽视的灰尘,覆盖在她们如今的关系之上。尤其是,在她决定以“凡人”的身份留在凌芸身边之后,这种来自现实规则的无形束缚感,似乎变得清晰了起来。

      凌芸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伸手捏了捏林渡未受伤的左手手心,触感微凉。

      “傻不傻?我和他,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夫妻。不过是一张纸,一个名头,方便两家做生意罢了。他周霆远在我这里,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她凑近林渡,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低:

      “放心,那张废纸,我早就想撕了。之前是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不过现在嘛……既然你在意这个名分,那我尽快处理掉就是了。总不能真让你受这个委屈。”

      “等我拿到孩子出生证明所需要的一切文件确认,他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到时候,我会让他干干净净地消失。”

      林渡听出了她话语里的潜台词。

      凌芸要的,是利用周霆远这个“丈夫”的身份,确保孩子在法律文件上名正言顺,至少表面上是,一旦目的达到,周霆远就会被一脚踢开,并且是“干干净净”地处理掉,不留后患。

      她看着凌芸眼中那抹习以为常的冷酷,并没有感到意外,这就是凌芸的行事风格。她问出那个问题,也不是真的在乎什么道德枷锁,或许只是……想确认一下凌芸的态度,确认自己在这段已然扭曲的关系里,所处的位置。

      得到明确的答复后,林渡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窗外,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接受了这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车厢内安静下来,气氛比刚才更加紧密了些许。

      凌芸看着她线条优美的侧脸和那顺从的态度,心中那份掌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喜欢林渡这种默认,这种将她纳入自己羽翼之下、由她来规划和清除一切障碍的姿态。

      她伸出手,自然地握住了林渡的手,十指轻轻交扣。

      凌芸的手温软,嵌入她的指缝,紧密得几乎没有空隙。

      林渡没有立刻回应。

      那交缠的触感如此清晰,皮肤相贴,脉搏在极近的距离下似乎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动。这不是她们之间第一次肢体接触,甚至远比这更亲密、更激烈的情况也曾发生。但此刻,在这个封闭的车厢里,在她刚刚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并默许了凌芸对未来的规划之后,这个简单的十指相扣,被赋予了不同的重量。

      凌芸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待着,指尖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抚性的摩挲。

      几秒钟的静默后,林渡垂下了眼帘,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的左手,苍白,指节分明,此刻正被凌芸的手牢牢锁住。

      然后,她动了。

      被凌芸握住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开始收拢。

      不是猛然发力,也并非敷衍了事。每一个指节弯曲的弧度都清晰可见,她的指尖微微用力,扣住了凌芸的手背,力道不重。

      凌芸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她能感觉到林渡指尖传来的微凉温度和那份内敛的力道,这不是热情似火的回应,却比任何热烈的拥抱都更让她心满意足。

      因为这代表着应允,代表着应许,代表着林渡终于不再仅仅是承受,而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在这段由凌芸强行缔造的关系上,盖下了一个默许的戳印。

      车厢内安静。

      阳光透过车窗,斑驳地洒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就像她们之间复杂难言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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