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虫族直播抓药》龙雨木

10、第 10 章

　　执政官大部队还没抵达，此时只有零零散散的行政官员在陆续进入防空洞。莱茵抱着温森特降落在附近的小道上，周围灌木环绕，是个隐蔽清净的地方。

　　主播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黑发毛茸茸地蹭着他的脖颈，像只柔软无害的史莱姆。莱茵把他放下，同时后退一步，礼貌道：“抱歉，我需要争取一些单独交谈的时间，这样会比较快。”

　　他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张受到惊吓后苍白的脸，又或是被骤然拉去跳楼的愤怒神色，但主播抬起头，表情淡淡的，眼神却完全暴露了他的兴奋。

　　“我能摸摸你的翅膀吗？”温森特盯着那对翼展极长、约有三四米的大翅膀，根本挪不开眼睛。它飞行时看上去是暗金色的，凑近了才发现其实底色是深邃的浓黑，只是金色的翅脉在挥动时布满蝶翼。

　　现在静止状态下，细小的短脉收缩消失，只余下几条主干，像金色的枝桠蔓延在夜幕中，美得像件艺术品。

　　“……不行。”漂亮的大翅膀被迅速折叠收回体内，特制作战服的裂隙也随之收拢。

　　温森特遗憾地收回目光，雄虫不长翅膀，他好奇很久了，可惜有翅类雌虫对雄虫展翼属于求偶行为，“花圃”对此严防死守，以至于温森特到现在都没怎么见过实物。

　　但他忘了，请求抚摸雌虫的翅膀是一种比求偶更进一步的表白。

　　莱茵感到一丝不虞，雌虫和亚雌根本不会对同性的身体部位感兴趣，遑论提出这样冒昧的请求。但想到对方只是个史莱姆，大概不懂虫族这些弯弯绕绕……他抛开这些细微情绪，从制服口袋中取出一个备用光屏。

　　“现在异兽袭击，数量不明，驾驶星舰离开帕科夫Ⅳ号并不安全。我建议您进入防空洞，等待军团支援。在这期间，我会与戍卫队一起作战，您有任何情况都可以通过这个光屏与我联系。”

　　边缘星的三重预警机制实质就是三条与第一集团军联系的路径。帕科夫Ⅳ号外层的环星球轨道探测器已经在粒子风暴的作用下失灵，内层的地表基站大概因为年久失修，眼下也中断了地空信号，只剩下中间的大气监测矩阵还在运作。

　　不出意外的话，监测矩阵已经将异兽袭击的警报发送给第一集团军，帕科夫Ⅳ号的居民只需要躲进防空洞里，等待军团到达、驱逐异兽。收容执政官的防空洞此时更是这颗星球上最安全的地方。

　　“您的药剂能够挽救无数士兵的性命，希望您能以自身安危为第一准则。”莱茵又递来一把小型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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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茵交代执政官务必照顾好温森特后便离开了，一行虫走进防空洞。

　　刚进去时空气尚有些污浊，毕竟有轨道探测器在，异兽一出现在星球附近就会被拦截，帕科夫Ⅳ号的防空洞已经很久没有启用了。

　　不过行政大厦旁的这个入口联通着主城中央区的防空洞，环境设施很不错，过滤系统启动后空气变得清新，温森特走在灯光明亮的通道中，竟有种安逸闲适的错觉。

　　他们很快进入了安置行政官员的专用休息室。温森特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摆弄莱茵给他的备用光屏。现在民用的地空信号已经随着地表基站故障而中断，他登不上星网，但帕科夫Ⅳ号的星球内部通讯还是可以使用的。

　　光屏扫描瞳纹后，识别出温森特在帕科夫Ⅳ号使用的假身份“文森”。甫一登上居民账号，铺天盖地的讯息伴随着“叮叮叮叮”的提示音涌出来，温森特扫了一眼，基本都是他的患者们发来的。他略过帕科夫Ⅳ号的官方避险通知，逐一点开阅读。

　　老汤姆：医生，我们现在去防空洞，你要不跟我们一起？
　　老杰瑞：医生，我们到诊所了，没找到你，看到讯息请回复，我们都很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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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兰：医生你在哪？千万别来防空洞！外围区防空洞挡不住污染，爆发了好几个狂化虫，现在非常危险！

　　温森特霍然起身。自从异兽出现在虫族历史中，所有居住星都强制建造与常住虫口匹配的防空洞；后来研发出能一定程度上抵御精神力污染的建筑材料后，又强制要求所有防空洞进行二次加固。

　　可外围区防空洞内竟然爆发了狂化潮！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现在都必须疏散虫群、再另外安排到别的防空洞。

　　他看见执政官正在录制紧急新闻，便快步走向一旁的执政官秘书，将此事告之。秘书大惊失色，赶忙跑向执政官汇报。

　　“去去，没看到我在录新闻吗。”执政官听完了，不耐烦地挥挥手，“一群贱民，死就死了。”

　　“可以派虫组织转移……”秘书踌躇道。

　　“转移？转移到哪去？” 执政官懒得再听，“中央区防空洞就这么大，他们进来了，我去哪里？死几个虫而已，哪有异兽袭击不死虫的，都是正常损耗！不要这么冒冒失失的，拿出点气度来。”

　　“是少将带来的那位提议的，看在少将的份上……”秘书最后挣扎了一下。

　　“他？一个运气好的平民，真觉得自己攀上少将就是个虫物了？”执政官顿时怒起，转身向温森特，遥遥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不用管他，他想去找死就让他去。”

　　少将事后要虫还不简单吗，找个亚雌照着整容不就行了。执政官推开秘书，理了理衣领，面朝镜头，堆满横肉的脸挂上和煦的笑容：“亲爱的各位居民朋友……”

　　秘书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借我一辆车，或者悬浮舰，我要过去。”温森特目睹全程，湖蓝色眼睛像结了冰。

　　“你去了也是送死，而且少将说了让你在这待着……”执政官秘书小声说。

　　“你有吧。”温森特转头盯住他，“上下班要用车。”

　　执政官秘书犹豫不定，温森特厉声：“快点！我有办法救他们！”

　　秘书咬咬牙，哆嗦着掏出钥匙，温森特一把拿过，转身狂奔出门。

　　“哼，不知好歹。”执政官余光瞟到他的夺门而出的背影，不屑地抬了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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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莱茵拿出光屏看了眼主播发来的讯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天空中异兽身影已然显形，小山般庞然的躯体上，一个个红黑色的肉瘤翕然开合，每个孔洞中都射出数支猩红的触手，百米长如群蛇狂舞，不断攻击着空中的戍卫队机甲群。

　　那猩红色触手坚硬如钢索，闪电挥击时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轻轻一扫便带塌一片房屋。白色的制式机甲不断被它击落，主城处处发出爆破轰鸣，弹药似洪水倾泻在这丑恶的巨兽身躯上，将浓黑的夜幕映得恍如白日。

　　戍卫官将兵力一分为二，西线背靠行政大厦，由他亲自坐镇；东线则濒临外围区，指挥权移交莱茵。

　　无线电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报告少将！弗兰小队已成功将工程虫护送至地表基站，现已开展维修工作，预计一个标准时后完成！”

　　莱茵抬头望向上空，突然道：“查一下地表基站是否收到过大气监测矩阵的预警。”

　　片刻后，对面回答道：“没有收到。”

　　“原地待命，确保维修顺利进行。”莱茵说完，挂断通讯，吩咐戍卫副官上前，“东线由你全权指挥，继续防守，等待反攻信号。”

　　“反攻信号是指？”戍卫副官问。

　　“我出现的时候。”莱茵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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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森特开着悬浮舰一路狂飙回诊所。从主城中央区到外围区，街道从繁荣到朴素，相同之处在于路上皆不见虫影，大概都躲进了防空洞。

　　温森特从诊所里抱出了一大箱药剂。多亏黄金翼的一百份订单，他制作好药剂后还没来得及发货就被袭击者找上了门，现在正好能用成品。

　　他带着药剂，风驰电掣般驶向防空洞。夜幕之下，肉瘤山似的异兽遮天蔽月，无数猩红触手在半空中来回扫荡、张牙舞爪，有一次几乎要击中悬浮舰。温森特咬牙，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摇摇欲坠的建筑之间将时速提到最高。

　　他急停在防空洞入口前，有两名治安所警卫守在那里。温森特心道不妙，扛起药剂便奔向那黑黝黝的入口。

　　“这虫怎么现在才来？”警卫正觉得奇怪，温森特已如旋风般与他擦肩而过。

　　外围区防空洞与中央区截然不同。温森特飞奔在昏暗破败的甬道中，防空洞内四通八达，他不得不停在分岔路口。惨白照明下，他看见有些虫三三两两靠着洞壁休息，连忙停下来询问：“之前爆发狂化的虫在哪边？”

　　“哪边都有，我看你也别过去了，我们就是怕受伤才跑出来的。”坐在地上的雌虫说，“治安所都来了，结果有些家虫拦着呢，非要看看能不能自行清醒。”

　　“平时关在家里想怎么等都行，现在可是特殊时期，到处都是虫。”他抱怨道，“还非要等什么医生过来，治安所不信那一套，刚刚已经枪毙了一只狂化虫。”

　　温森特如坠冰窟。他路上一一回复了所有讯息，可至今没有回信。

　　那只被枪毙的虫是谁？会是豪爽的老汤姆吗？还是儒雅的老哈克？是他诊所里记住的某一张面孔吗？

　　他转身冲进了一条岔路。负重疾驰太久，呼吸中掺了血腥味，视线也模糊不清，他想起前世的某个冬夜，救护车进不去狭窄的小巷，他和担架员抬着病人从老旧的居民楼往外跑，也是这么漫长，这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