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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有匪君子,士女之好逑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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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是切磋,宋星延当然没把凤丘怎么样,只是清水镇边上某座深山老林里,传出一阵又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吓坏了几个砍树谋生的樵夫。
两人友好交流完毕,凤丘显然老实了几分,回去之后对褚时夜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有的人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而不自知,她犯不着去逆着人家的毛撸。
来中州她可是又要紧事的,不能真栽在这个小煞星手里。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凤丘今天新学到的中州俗语。
宋星延单方面殴打完凤丘之后,也没闲着,马不停蹄地就跑到褚时夜房间里打算赔礼道歉。
出乎她意料的是,褚时夜不但不生气,反而浅浅一笑,倒了杯茶给她。
“事急从权,在下也非不明事理的人。”
宋星延松了口气:“我再给你加道固魂阵吧,以防万一。”
“求之不得。”褚时夜声音轻轻的,却带着点毫不避讳的雀跃。
宋星延双手结印,认真地完成了这道对她来说十分简单的阵法。
在抬头时,宋星延发现褚时夜含着微笑,像是一直这样看着她,看了很久。
宋星延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淡淡地审视着面前的人。
话语在很多时候是多余的。
对她来说,褚时夜的出现从头到尾都显得得过于巧合。
最后宋星延怎么离开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能是褚时夜先哑着声音,说了句“夜深了”,也可能是宋星延知道有些问题不是大眼瞪小眼上片刻就能立刻解决的。
总之,在月上中天时,宋星延就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紧闭双眼。
长夜易尽,宋星延不知道在被窝了滚了几圈才无奈睡去。
…………
日出破晓,清水镇人语渐响,热闹了起来。
贩夫走卒穿梭在大街小巷,吆喝着叫卖;田间地里,锄头一下一下没入黄土,预备着挖出一个秋天的丰收。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
播种,生长,蕃实,凋落,这里的人们做着一个沉醉千年的梦,一代又一代。
直到城北,青色阵光冲天而起,这里的人们才惊觉:安枕清水的梦碎了。
“我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从未听说过有地动!”
“身家性命都在这里,岂能为了术官神棍的三言两语就全然抛下!”
“叫这么多人搬走,官府的人俸禄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
小吏卖力的嘶喊声一下子被激愤的民情淹没了,有人惶惶不安,有人油盐不进。
但是地动的消息却像张了翅膀一样飞向清水镇的每一个角落。
只剩七天不到了。
人们见面不再亲切地问候彼此“你吃了吗”这样索然无味的生活情状,而是带着几分隐秘的激切询问对方是否要听从官府的安排背井离乡。
宋星延为传送阵扩容后,回到客栈,正好邱月见她们刚起来在二楼吃东西,回房间有点闷,于是她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瞧,大救世主回来了。”凤丘换了身中州衣裳,此刻也跟着坐在一起,撑着头一边喝酒,一边笑眯眯道。
宋星延懒懒地应了一声,就靠着椅背不再说话。
直到在一旁闷声看书的褚时夜不知从哪掏出凭丹药递到眼前时,她才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
“回元丹,改阵法很消耗灵力,想来你会需要。”褚时夜轻笑道,神色自然。
宋星延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但宽袖浮动间,药瓶已经到了她手上。
上辈子宋星延所在的世界使用阵法并不依靠灵力,她重生到中州后,便在将灵力引入阵法的同时,琢磨出了减少灵力消耗的路子。因此就算她现在暂时修为不是特别高,也能使用相当一部分的高阶阵法。
改个传送阵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不过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一声:“多谢你。”
褚时夜温柔一笑,偏过头去。
捧起书时,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捏紧了纸页,宋星延的一颦一笑在他眼里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一目十行,却不知所云。
此刻场上除了认真吃饭的邱月见,大多内心不太平静。
其中好事的凤丘最先憋不住,她把椅子挪得离宋星延近了些:“宋大仙长,你说你阵也改完了,什么时候上路?”
宋星延一下子没接住凤丘突如其来的热情,愣了一会才说:“明早启程。”
“啊——这么早!”凤丘皱着眉头,犯了难。
“怎么,你舍不得谁?”宋星延语气危险,目光有意无意掠过一脸清雅端方的褚时夜。
凤丘人精似的,哪能听不懂弦外之音,就差跳起来指天发誓:“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宋星延满意地笑了:“那就好,李郁峰他们应该会在这里守到最后一刻。”
“宸国其他的官员竟有这样的风骨?”凤丘听到这话下意识扯出一个冷笑,十分鄙夷。
她不会忘记自己一路走来,看到的一张张贪婪卑怯的面目。
“谁也不知道一张肮脏的面具之下,会不会藏着另一张赤诚的面具呢?”褚时夜淡淡的声音从书后传来,他本人却连头都没抬。
宋星延皱着眉看了会他,像是在琢磨这话怎么会从他口里冒出来。
但邱月见不愧跟褚时夜是表亲来的,听到这话也颇有感悟:“我娘亲说,在很多时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比傻愣愣地把心剖给所有人看要聪明。小事上斗个你死我活,不妨碍在大事上公事公办。”
“好好好,”凤丘一听这种话就头疼,举手投降,撇嘴自嘲道,“我一个南楚的哪说得过你们一圈土生土长的中州人。”
她不打算在这些小事上纠缠,求人才是正经的。
“宋大仙长啊,我觉得你那个易容的阵法特别好,能不能……嘿嘿——”凤丘搓手期待,脸上堆满了南楚人特有的朴实纯真笑容。
宋星延见不得凤丘这个欠揍样,特别嫌弃地把椅子搬远:“怎么,南楚国少司命这是打算微服追求宸国最后一根风骨不成?”
“你说得对。”凤丘能屈能伸,这不是她非得犟种的时刻。
宋星延:“……”
她觉得南楚国的脸面叫某人给丢尽了。
“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如愿以偿改头换面的凤丘一边捧着镜子,一边喋喋不休,“有匪君子,士女之好逑兮。青春苦短,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啊,当然,”凤丘盯着明显年龄不到,却可能是全场唯一一个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的邱月见,语重心长,“妹妹,你还不到年龄呢,老实修炼吧。”
邱月见:“……”
有没有人替她发声?!
“当然有。”宋星延没辜负邱月见眼里的热切。
她这会已经受够了凤丘浑身上下透出来的孔雀开屏气息,冷冷地下了最后通牒:“再不滚,你会丑到让李郁峰想自剜双目的。”
凤丘嗤笑一声,下巴抵在随身铜镜上,十分自信地开口:“容貌于我,不过锦上添花,身为南楚未来的王,靠的是实力说话。”
“哦,”宋星延不惯着她,淡淡道,“年富力强的未来的王,再不找到王夫小心叫人篡位了。”
“……”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凤丘此刻心情特别好,对宋星延那叫一个怎么看怎么顺眼,最后扯了扯嘴,就高抬贵手放过了她。
“好姐妹,等我抱得王夫归,我不会忘了你这个大功臣的。”
“多谢你,但大可不必。”宋星延面无表情地送走了春风得意容光焕发的凤丘。
“星延姐姐,南楚那边的民风,都如此奔放吗?”房内,邱月见歪着头,斟酌良久,还是选了个体面的词开口问道。
宋星延把阵法图放下,认真琢磨了会,回答道:“南楚和宸国不同,那里的国主更像是一个颇为神验的祭司,不同山头的人们各自为政,只在祭祀神灵这样的大事上,会与王有短暂的接触,因此凤丘不必像我们中州的国主般操心诸多事务。”
“而且,她作为近千年来,天赋最为强大的巫女,以后不仅会接替大司命之职,更会以王女的身份成为南楚王。延续传承巫神的天赋血脉,是她的责任与宿命。”
如果宋星延猜得不错,凤丘离金丹期,只差临门一脚了。
现在就已经展现出了如此出众的预知能力,修为提上去后,世间恐怕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