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棋__玫瑰香》凌岳问青天

9、青铜门内

　　第九章：暗河尽头，棋痕初现

　　熹微晨光艰难地渗入地下石窟，

　　映照出李文雅愈发苍白的侧脸。

　　陈凌岳体内不死丹的力量仍在躁动，

　　却因她昨夜所授的宁神符文而稍显驯服。

　　两人沿着冰冷暗河继续深入，

　　水流却逐渐染上诡异的幽蓝，

　　直至一扇巨大的、刻满纵横棋路与陌生铭文的青铜巨门，

　　沉默地矗立于水流尽头，

　　挡住了所有去路。

　　地下石窟内，最后一点柴火燃尽，化作几缕青烟，袅袅升起，最终消散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那枚乳白色的光珠也似乎耗尽了能量，光芒黯淡得仅能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熹微的晨光，如同羞涩的偷窥者，艰难地从石窟顶部几道极其狭窄的岩缝中渗入，在昏暗的空间里投下几道微弱而模糊的光柱，勉强驱散了一小部分浓稠的黑暗，却让周遭的阴影显得更加深邃莫测。

　　光线映照出李文雅（十一）的侧脸，比昨夜更加苍白了几分，几乎透明得能看见皮肤下淡青色的纤细血管。她长长的睫毛垂落着，在眼下投出疲惫的阴影，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那缕清冷的玫瑰暗香，似乎也随着她的休憩而变得愈发恬淡悠远，如同笼罩着她的一层无形薄纱。

　　陈凌岳几乎一夜未眠。他始终保持着警惕，耳中听着暗河流淌的恒久水声，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刻有宁神符文的冰凉石子。体内不死丹的力量依旧在经脉间流转，带来持续的酸胀与灼热，但或许是因为李文雅所授的符文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因为心境略有平复，那股力量似乎不再像最初那般狂暴难驯，偶尔他甚至能引导着那丝微弱的气流在体内运转一个小周天，带来些许掌控感。

　　然而，每一次尝试引导，都会加剧经脉的负担，带来针扎似的细微痛楚，提醒着他这力量的双刃剑本质。他看向对面仍在浅眠的李文雅，心中那份混杂着感激、好奇、担忧与一丝难以言喻悸动的情绪愈发清晰。

　　就在这时，李文雅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初时还带着些许迷离，但很快便恢复了惯有的清澈与沉静，只是眼底的疲惫依旧难以完全掩饰。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陈凌岳身上，见他安然无恙，似乎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天亮了？”她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低哑，更添几分脆弱感。

　　“嗯，刚亮不久。”陈凌岳低声回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感觉好些了吗？”

　　李文雅轻轻颔首，支撑着想要坐直些，动作间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隐忍的痛楚，虽然极其短暂，却被一直关注着她的陈凌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心中一紧。

　　“你的伤……”他下意识地探身向前，语气带着关切。

　　“无碍。”李文雅迅速打断他，重新戴好了那副冷静疏离的面具，只是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过于直接的目光，“旧疾而已，歇息片刻便好。”她转而看向那几道渗入晨光的岩缝，语气凝重起来，“此地不宜久留。追兵虽暂退，但白日里恐会扩大搜捕范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沿着暗河向下？”陈凌岳想起她昨夜的话。

　　“是。”李文雅站起身，动作依旧有些微的僵硬，但她很快调整好，将那个小巧的布包重新仔细系回腰间，目光投向幽深的下游方向，“那处废弃祭坛是附近唯一相对安全的隐匿之所，但路途并不好走，且……”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虑，“那地方本身也有些……不同寻常。你跟紧我，万事小心。”

　　她的叮嘱让陈凌岳的心也提了起来，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信任和依赖的微妙责任感。他郑重地点点头：“好。”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无甚可收拾），李文雅再次确认了那枚光珠已近乎失效，便将其收起，转而从布包中取出了一小截似乎浸过特殊油脂的枯木枝，用火折子点燃。枯木枝燃烧起来，散发出一种带着奇异松香的微弱光芒，虽然不及光珠，但也能照亮前方几步的路。

　　他们再次踏入冰冷刺骨的暗河，向着下游更深沉的黑暗迈进。水流似乎比昨夜更加湍急了些，水声在空旷的地下洞穴中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越往前走，地势似乎愈发陡峭向下，河道也开始变得曲折蜿蜒，时而宽阔，时而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两侧的岩壁不再是粗糙的黄土，而是逐渐变成了光滑而湿漉漉的、带着各种奇异纹理和颜色的岩层，有些地方甚至垂挂着细小的、如同钟乳石般的晶莹水凝物，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空气中的气息也发生了变化。泥土和霉味渐渐被一种更浓郁的、混合着矿物质和某种古老尘埃的气味所取代。偶尔，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气流拂过，带来刺骨的寒意，也带来更深处的、令人不安的寂静。

　　陈凌岳紧跟在后，努力适应着脚下的湿滑和地形的变化，同时全部心神都系在前方那个纤细而坚韧的背影上。李文雅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她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并非全然陌生，总能提前避开暗流漩涡或水下隐藏的礁石，但她紧绷的侧脸和偶尔凝滞的脚步，也显示出她内心的高度警惕与不确定。

　　那缕萦绕在她周身的玫瑰冷香，在这特殊的环境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如同指引方向的微弱信标，让陈凌岳的心神在紧张之余，总能奇异地找到一丝安定。

　　大约前行了半个多时辰，路途变得愈发艰难。水流时而深及腰胸，时而需要攀爬湿滑的巨石。有一次，陈凌岳脚下猛地一滑，险些被暗流卷走，幸好李文雅反应极快地返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凉而用力，指节因紧绷而发白，但抓握却异常稳固。

　　“小心！”她低喝道，声音在哗哗水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陈凌岳借力稳住身形，手腕处传来她指尖的微颤和冰凉触感，心中却莫名地涌起一股暖流。“多谢……”他低声道，目光落在她依旧紧抓不放的手上。

　　李文雅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急切，像是被烫到般迅速松开了手，飞快地转回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注意脚下，这段路很险。”

　　但陈凌岳却瞥见她耳根处泛起的一丝极淡的红晕，虽然迅速被昏暗的光线和苍白的肤色掩盖，却依旧被他捕捉到了。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了一下。

　　经过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一种无言的默契在沉默的跋涉中悄然滋生。有时不需要言语，只是一个手势，一个眼神的交汇，彼此便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然而，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环境开始呈现出更多令人不安的诡异迹象。

　　首先是水色的变化。暗河的水流，不知从何时起，竟然逐渐染上了一层极其诡异的幽蓝色！这蓝色并非死水腐败的浑浊，而是一种剔透却深沉的、仿佛有生命般的幽光，越是向下游，颜色越发深邃浓郁，映照在两侧奇形怪状的岩壁上，折射出光怪陆离、如同鬼魅般的扭曲光影，让人心生寒意。

　　接着，是岩壁上的痕迹。他们开始在一些相对平整的岩壁上，看到一些绝非天然形成的刻画！那是一些极其古老、风格诡异的图案和符号，有些像是扭曲的星辰，有些像是从未见过的异兽，还有一些……竟然与他脑海中那棋盘幻象的纵横线条有着惊人的神似！这些刻画历经漫长岁月和流水侵蚀，大多已模糊不清，但残存的部分依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古老威压。

　　陈凌岳体内的不死丹之力，似乎也受到了这些诡异环境的影响，开始隐隐躁动不安，流转的速度加快，带来阵阵心悸。他不得不更加频繁地握紧那枚宁神符文石子，借助其微弱的力量来平复安抚。

　　李文雅的脸色也愈发凝重。她时而驻足，伸出苍白的手指，极其小心地触摸那些古老的刻痕，眼神专注而充满探究，时而又侧耳倾听，仿佛在捕捉风中传来的、常人无法听闻的低语。那缕玫瑰冷香，似乎也变得更加沉静而警惕，如同感知到危险的生灵。

　　“这些是……”陈凌岳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声音在幽蓝的水光和诡异的岩画包围下，显得有些发虚。

　　李文雅没有立刻回答，她凝视着岩壁上一处尤其复杂的、类似星轨与棋盘结合的图案，眉头紧锁，良久，才用一种带着不确定和深深忌惮的语气低声道：“很古老的印记……比秦更早，甚至……可能比周更久远……它们似乎……在记录着什么，或者……警示着什么。”

　　她的目光投向幽蓝河道更深处，那里黑暗浓稠得仿佛化不开的墨。“看来，那处祭坛……比我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就在这时，前方河道忽然传来隆隆的、不同于流水声的沉闷回响！而且越往前走，声音越大。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警惕。李文雅握紧了手中燃烧的枯木枝，另一只手无声地按向了腰间藏匿东西的部位。陈凌岳也深吸一口气，体内气流加速运转，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他们谨慎地绕过一道巨大的、如同屏风般挡在河道中央的嶙峋怪石——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撼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河道至此竟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洞窟！洞窟的穹顶高悬，望不到顶，仿佛直通地表。而原本湍急的暗河水流至此，也汇入了一片广阔而幽深的地下湖，湖水呈现出极度深邃、近乎墨黑的蓝色，水面上弥漫着淡淡的、散发着微光的冰冷雾气。

　　然而，最令人震撼的，并非这巨大的地下空间与湖泊。

　　而是在那湖泊的中央，正对着他们来路的方向，巍然矗立着一扇巨大无比的青铜门！

　　那青铜门古朴、厚重、巨大得仿佛非人力所能铸造，其上布满了斑驳的铜绿和岁月侵蚀的痕迹，却依旧能清晰地看到门面上雕刻着无数繁复无比、纵横交错、如同巨大棋局般的凸起纹路！这些棋路纹路间，又镶嵌着无数难以理解的、闪烁着微弱幽光的古老铭文和奇异符号，与他们在岩壁上看到的图案风格一致，却更加复杂、更加恢弘！

　　青铜巨门紧闭着，严丝合缝，仿佛自亘古以来便从未开启过。其底部深深浸入幽深的湖水中，看不到根基所在。一股苍凉、磅礴、令人心生渺小与敬畏的古老气息，如同实质般从巨门上弥漫开来，笼罩着整个洞窟，压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而那隆隆的沉闷回响，正是从青铜门后的更深處传来的，仿佛门后隐藏着咆哮的瀑布、奔腾的岩浆，或是……其他什么更加难以想象的、庞大而古老的存在。

　　枯木枝的光芒，在这巨大的空间和宏伟的青铜巨门前，显得如此微弱而可笑，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陈凌岳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大脑一片空白。他脑海中那沉寂许久的棋盘幻象，此刻竟剧烈地波动起来，与那青铜门上的棋路纹路产生了某种强烈的、令人心悸的共鸣！

　　“这……这是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颤抖。

　　李文雅也久久地凝视着那扇青铜巨门，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凝重。她眼中的神色复杂至极，有惊骇，有探究，有深深的忌惮，甚至……还有一丝极其模糊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茫然与悸动。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得仿佛怕惊扰了这沉睡的巨物：

　　“我不知道……古籍中从未记载于此地……但这门上的纹路……这气息……”她的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棋局’……定然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远比我们所知的棋局，更加古老，更加……可怕。”

　　她猛地转头看向陈凌岳，眼神锐利：“此地不宜久留！这扇门……绝非善地！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却宏大无比、仿佛源自大地最深处的嗡鸣声猛地响起！整个洞窟都随之轻微震动起来！

　　湖面泛起剧烈的涟漪，岩壁上有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

　　与此同时，那扇原本死寂的青铜巨门之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棋路纹路和古老铭文，竟骤然依次亮起！散发出幽幽的、冰冷刺骨的蓝色光芒！

　　光芒迅速流转组合，仿佛一只无形巨手正在门上推演着某种无法理解的棋局或仪式！

　　陈凌岳和李文雅同时脸色剧变！

　　他们被发现了？！还是……无意中触发了什么古老的禁制？！

　　"猫与老鼠"的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