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精的饲养指南》缪钰

72、面圣

　　独自起来，祝枝把信封拿好，一封前去寄给宋清文，里面交代郑叔一定也要看，剩下一封，她隔天午后来到尚书府前，看到尚书大人进去后不久轻轻的扣响门锁。

　　李威打开，瞧见人道，“祝枝，你来找小姐啊，她在府内。”

　　踏进到沈玉珠闺房内，祝枝定定的望着她，“玉珠，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听到如此正经的语气，沈玉珠微微蹙眉，叫苓儿先出去。

　　门关那刻，祝枝的喉间微滚，双膝弯曲，跪在地上，“玉珠，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骗了你。”

　　沈玉珠吓了一大跳，连忙扶起地上的人，强硬的把她按到椅子上。

　　她的眉心深拧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骗我什么了。”

　　祝枝缓缓剥心，“最近京里流行的传言，都是我做的。”

　　沈玉珠的眼眸立即瞪大，她又继续道，“我有利用你，最近跟你聊天，都是在打听各方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向你暗探古海这个人。”

　　“你为什么这么做。”，沈玉珠的声音带上很多不解，却没有一点责怪。

　　祝枝的眼神没有闪躲，“我厌恶这种行为，知道京里有人身上长毛了，就写话本，编了很多故事让说书先生讲。”

　　“那些人身上长毛，是你的手笔？”

　　祝枝微微摇头，“抱歉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是谁做的，我有苦衷。”，她把信封拿出来，“这封信是我留给林安的，八天后，或许不到八天他会来找我，会到你的门前，到时你把这封信给他，告诉他这里有我想讲的所有话。”

　　沈玉珠望着那封信，“你要去干什么？林安现在去哪了？”

　　她没有回答她的最后一个问题，“玉珠，现在我要去坦白，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要向尚书大人坦白，你能随我一起吗。”

　　她的手腕立马被抓住，沈玉珠面色焦急，“你坦白干什么？你说了，会被抓进大牢的！”

　　祝枝笑道，“抱歉我现在还在利用你，我不想进大牢，我想，直接面见皇上。”

　　“我原本想去知府自首，可后来想，你这儿，比那处更能让我见到皇上。”

　　沈玉珠不撒手，眸光都变得有点微红，“祝枝，你去觐见皇上，你会....”

　　她手反抓住她的手，“放心，我有数，不会让自己落入到人头落地的情况下。”

　　沈玉珠的面色紧绷，她不懂祝枝这是要干嘛，做这些事，还主动来坦白，甚至要见皇上，只要见了皇上，天子盛怒，她怎么可能会活下来？

　　屋内沉默着，最终祝枝的手先动了动，“玉珠，你陪我去吧，这件事我真的必须要做，等我平安出来，我会向你讲明一切的。”

　　沈玉珠的声音带有细微颤抖，“祝枝，你去见了皇上，会...”

　　她拉起她的胳膊，带着她身体都站了起来，朝她，露出一个微笑，“你相信我，现在，带我去见尚书大人吧。”

　　沈玉珠脚步微跄的来到一扇棕红门前，这里，是她爹爹的书房。

　　祝枝自己敲了门，声音沉着冷静，“尚书大人，在下民女祝枝，想求见一面。”

　　屋内沈容庭面色讶抑，此女怎么会来见他？

　　“进来。”

　　听到回应，祝枝拉着沈玉珠进到门内，瞧见大人，恭恭敬敬的做了个礼。

　　沈容庭一眼瞧见自己小女眼眶通红的模样，忙问，“玉珠，你怎么了？”

　　沈玉珠坐在椅子上低着脸，没有回他。

　　祝枝这时开口，“大人，最近京里的各种谣传，都是我做的。”

　　沈容庭楞了一瞬，是这女子做的？她此行来，向他坦罪？他又看了看小女，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祝枝没有解释，“大人，民女来坦白自己的罪过，但是内里原因关乎皇上，古海大师，所以只能亲口对皇上说，到这来，就是希望大人能带我去宫里。”

　　一人从书台后边走出来，“见皇上？”

　　沈容廷的语气质疑，“见到皇上，你可知会有怎样的结果？”

　　祝枝的眼神垂视着看地下，“民女知，但民女不怕。”

　　沈玉珠忽然叫道，“祝枝！”

　　祝枝的心热，仍在说，“大人，到时皇上肯定会查我，我带尚书小姐来，她虽然与我走的极亲近，但完全不知我做了这些事，现在又由你把我交给皇上，定能打消他的疑虑。”

　　沈容庭的气息微微变化，抬脚往前走，“我带你去。”

　　祝枝快步跟上，胳膊又被拉住，沈玉珠红着眼望她，她扒下她的手，“玉珠，谢谢你。”

　　几人站在一辆轿辇前，沈玉珠的眸里盛漾水光，可最终，被苓儿拉住，眼睁睁的看着爹爹与祝枝坐上去，她快速坐上
　　另一辆轿辇，到知府前，找到郑彦生。

　　郑彦生的身形不稳，那些事怎么可能是祝枝做的，现在她还去面见皇上，他和沈玉珠赶去店铺，两家都是关着门的，敲了很久，也不见有任何人出来。

　　他的眼里泛起血丝，得知祝枝有留给林安一封信，火速写了问爹娘，祝枝有没有寄信到村里，说了什么。

　　皇宫内，尚书大人带着一位粗布女子行走在宫道上引来了不少人的偷偷侧目，走到最里面，见到皇上前，祝枝问道，“尚书大人，古海大师是不是快要到宫了。”

　　沈容庭的目光斜视，“你消息倒是知道的快，他大约，明日到。”

　　到乾坤殿的不远处，沈容庭定下脚步，“进入到那扇门内，得见皇上，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祝枝的面色未带有明显慌张，只是低低的回，“民女知道。”

　　她前进，忽然停下身子，“大人，民女斗胆问，你支持古海大师滥杀动物，以此炼丹蛊惑皇上，甚至于民间效仿的行为吗？”

　　沈容庭敛下脸色震怒，想斥又缓缓平和下心情，“此举我当初与其他大臣排异过，但皇上....”

　　他的话没有再说，只是带着她穿过乾坤殿大门前的带刀侍卫。

　　“大人，你是个好官，玉珠，我也是真的把她当朋友。”

　　沈容庭的脚步不显的顿了下，没有回话，到乾坤殿前，对着王公公。

　　“公公，麻烦你禀告皇上，臣有要事要报。”

　　王公公进到里面，不多刻出来，“尚书大人请进。”

　　到乾坤殿内，祝枝身上起了层很浅的鸡皮疙瘩，她心不由自主的加快，为自己打气，希望一会儿不要太紧张。

　　她低着头随走，沈容庭站住脚，“这里就是皇上书房。”

　　他深深的看了眼她，让王公公推门。

　　扑面而来的悠然香气，祝枝想，这应该就是传闻中的龙涎香味道，她低着头，跟随前面的沈容庭做礼，然后站在地上。

　　“皇上，此女是最近京里传言的罪魁祸首，她主动找到于臣，说缘由只能来到宫内，亲口告知于皇上。”

　　“抬起头。”

　　一声平静，但又暗含威严与威压的声音传来，祝枝不得不的仰起脑袋，见得了当今圣上文德帝，李承修。

　　李承修的两手搭在桌面上，两旁，都放了好些奏折，他靠回坐背上，一掌挥了挥，什么话也没说，沈容庭就弯下身子，默默往后退去。

　　屋内就只剩他跟她还有公公，见到天子，他那种浸淫几十年的上位感，祝枝微微的滚了下喉咙，皇上的样貌很周正，黑眉入鬓，身上的颜色，是这间屋内最刺眼的东西。

　　“主动坦白，说，为何那样做。”

　　祝枝眼睛盯着桌面，“皇上，民女此番作为皆是为了大雍国着想，为了皇上着想，里面，还关乎古海大师，民女想等明日古海大师到，再全盘托出。”

　　李承修的眼睛微眯，“那你先且说说，散播谣言，为何是为了大雍，为了朕。”

　　祝枝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手在袖里捏成拳，气，“皇上，我记得大雍法，是不准捕猎动物，可自从古海大师来，猎杀山林动物练丹献给您，后来钟玉楼的主人齐雍礼不知又是如何开始跟随的，但钟玉楼的名气大，一举一动都被人所关注着，渐渐的，京内的其他餐馆也开始效仿，都有暗里的菜单。”

　　“民女出生在离京很远的一个小村子里，亲眼见过数回囚禁动物的车走过，里面的情形，惨不忍睹。”

　　祝枝敢去望他，跪在地上，“民女以大雍子民的身份，问皇上，大雍有法令，为何天子带头不遵守，以至于民间也无视，滋生出数种黑暗，那请问，法为何立，又为何要立？”

　　“砰”的一声，李承修的手拍在桌上，震得整间屋内，她的心都在害怕的抖着，王公公上前，色令内荏，“大胆！敢如此对皇上说话！”

　　祝枝的身体不停轻颤，她害怕，这是古代，她面对的是万民之上的皇上，只要他有点不愿意，完全可以不问缘由，把她乱棍打死，然后丢在荒郊野岭里。

　　但他目前没有这么做，他明显生气了，可是没有发话，把她拖出去。

　　祝枝的手扣住地面，不得不的又抬起脸面，“皇...皇上。”

　　“民女再敢问。古海大师的丹药，皇上真的觉得有用，延年益寿了吗，人们都说是药三分毒，这道理，皇上肯定....”

　　她的额头被丢来的茶杯砸中，被烫到，也被破开了条口子，血顺着茶水滑落在她的睫毛上，有些落进了眼里，刺的她好疼。

　　可她不敢去擦，只是手更扣住地面越来越用力，声音颤抖着，还在往外说。

　　“古海大师面见皇上献上异术与丹药，得到了如今地位，皇上吃着他的药物，到底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确有其效，还有太医们是何所说？”

　　“皇上为民想更长久的守佑这片山河天下人都知，民女也很感动，可历代帝王，有此心的不再少数，他们的....”

　　她不敢说接下来的话，打住回到法上，不太远的椅子上，李承修的脸山雨欲来，混合着一种平静的诡异，她知道他能想到她断住的话是什么，所以，脸色才如此莫名。

　　她移开眼神，不敢再去看。
　　“皇上，大雍法自开国就有，因为一术士改变，让人们心中觉得只要天子做了，他们民也可以做，京内不乏有皇权纨绔行恶劣之事，是不是有一天，一位平民强抢民女被抓住，但他可以说你看某位侯爷有天大街上也这么做了，所以，他也可以做。”

　　“但皇上知道，这位侯爷跟这位平民，到时所遭受的惩罚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自古有句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但是。”，她把头紧紧的挨在地上，心念一横，说出那句大逆不道，足以诛灭她九族的话。

　　“万一是天子先带头犯法，但却未得到任何惩戒呢。”

　　屋内像没有人般的死寂，王公公服侍皇上这么多年，脑子在此刻也愣住了，敢对天子说这番话，还是个村女，她不怕整族都被牵连吗？

　　可他隐隐又觉得此女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他微微挪出眼神去看皇上，李承修的胸膛起伏着，面色骇人，两颊还带有微红，那模样就差冒出句要把此女车裂了。

　　李承修握成拳的手松开，调节几余，才出声。

　　“抬起头来看朕。”

　　触到地上女子害怕颤抖的目光，他问道，“对朕说出这番话，你不怕吗？”

　　祝枝回，“怕，可臣女更怕没人对皇上说出实话。”

　　她继续讲着，主动告知，“皇上，民女与尚书大人的小女意外结识，成为好友，我的此番作为她全然不知，后面是我主动找到尚书大人，让他来带我来见圣上。”

　　“刚刚在路上我问尚书大人，他说在古海大师来后，他与一众臣曾劝皇上，可皇上并未...”

　　她又磕了下头，“皇上，你所问的问题，民女都已解答了。”

　　李承修望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女，放在腿上的手几指摩挲了下，“王福，命人把她带到大牢内，等明日古海过来，再带到殿内。”

　　被押着离开的路上，祝枝心里微微庆幸，她赌的，就是这文德帝不是昏君，看来她的想法是对的，现在的她在牢内，而不是已经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