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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焦火初燃,暗刃暗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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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坊里,煤烟味裹挟着铁屑的冷意。林砚一脚踏进去,神经瞬间绷紧。二十几个工匠围在空地中央,手中的铁锤、铁钳随意放在石台上,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不屑。毕竟,谁都不相信一个娇生惯养的罪臣之女,能解决连老工匠都头疼的炼铁难题。
苏参军跟在林砚身后,青衫上沾了些煤尘,却依旧端着架子。他拍了拍手,示意工匠们安静:“这位是沈小姐,奉侯爷之命来督造焦炭窑。三日之内若炼不出合格铁料,你们都得跟着担责。”
话中的威胁意味十分明显,工匠们的脸色愈发阴沉。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工匠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铁钳往地上一磕,发出“当”的一声响:“苏参军,不是咱不服管,可炼铁靠的是真本事!沈小姐恐怕连煤火怎么控制都不知道,凭什么让我们听她的?”
附和声顿时此起彼伏。林砚没有急着辩解,而是走到旁边的煤堆前,弯腰捻起一撮煤末,在指尖搓了搓,又凑近闻了闻。抬头时,她的眼神已经变得冷峻:“老丈说得对,炼铁靠真本事。可你们用的这种‘烟煤’,含硫量太高,烧起来火势绵软,还会在铁水里结渣。之前炼出的铁料质地脆,根源就在这里。”
老工匠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能一下子指出煤的问题。苏参军眼神一闪,上前打圆场:“沈小姐倒是懂些理论,可工坊里只有这种烟煤,总不能凭空变出好煤来。”
“不用变。”林砚转身指向空地角落堆着的硬煤块,“那是‘石煤’,虽然难烧,但含硫量低,只要用焖烧法去硫,就能制成焦炭。”说着,她蹲下身,捡起一根木炭在地上画起来:“焦炭窑要分三层,底层通风,中层装石煤,顶层覆盖湿泥,焖烧三日,火候控制在无烟但发红,就能得到合格的焦炭。”
地上的简图线条清晰,通风口的位置、泥层的厚度都标注得明明白白。老工匠凑过去看了半天,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法子……倒像是早年听老掌柜提过的‘闷炭法’,只是没人试过用在石煤上。”
“现在就能试。”林砚站起身,看向苏参军,“苏参军,劳烦让人把石煤运到空地,再准备湿泥和陶管——陶管做通风口,得粗细均匀,不能有裂纹。”
苏参军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暗自咒骂,但嘴上还是应道:“好说,我这就让人去办。”转身时,他悄悄给身边一个瘦高个工匠使了个眼色。那工匠心领神会,拎着工具桶就往后院走去——柴房里还藏着刺客,得赶紧让他们准备。
接下来的大半天,林砚一直守在空地旁,指导工匠们搭建焦炭窑。老工匠起初还时不时提出一些疑问,可看到林砚连“窑壁要斜砌,防止塌顶”“每铺一层石煤要撒半寸细沙隔烟”这些细节都能说得清楚,渐渐收起了轻视,反而主动帮忙调整窑的结构。
日头偏西时,焦炭窑终于搭建好了。圆弧形的窑顶覆盖着湿泥,陶管从窑底伸出来,就像几根粗实的触角。林砚伸手摸了摸窑壁,温度还凉着。她刚要吩咐工匠点火,福伯拄着木棍匆匆跑进来,脸色煞白:“小姐,不好了!”
林砚心里一紧,拉着福伯走到僻静处:“怎么了?”
“老奴刚才去打水,听到两个士兵在说……七皇子派人去侯府了,说您在工坊里‘乱改工艺’,要是炼坏了石煤,就让侯爷治您的罪!”福伯压低声音,“还有,春桃被七皇子的人带走了,说是要问您的行踪,恐怕……”
林砚攥紧了拳头,春桃虽是内鬼,但被七皇子带走,说不定会吐出更多信息——比如那半卷密信。她深吸一口气:“知道了,你先去歇着,别让人看出异常。”
福伯刚走,苏参军就凑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水:“沈小姐辛苦了,喝点水歇会儿吧。这窑也搭好了,不如明日再点火?夜里没人守着,万一进了潮气,反而不好。”
林砚瞥了一眼碗里的水,水面泛着细小的涟漪,似乎加了东西。她没有接,而是指着焦炭窑:“今日点火最好,夜里焖烧正好便于控温。苏参军要是担心潮气,不如派两个人守着?”
苏参军的笑容僵了僵,只好应道:“也好,我让两个士兵在这儿守夜。”心里却盘算着,夜里让刺客动手,正好嫁祸给守夜的士兵。
黄昏时分,工匠们点燃了焦炭窑,火苗从陶管里窜出来,带着淡淡的青烟。林砚看着窑顶的湿泥渐渐变干,心里稍感安定——只要熬过这三天,炼出合格焦炭,就能暂时稳住靖远侯。
可到了半夜,她却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她住在工坊旁的小耳房里,窗户对着后院,隐约能看到柴房的方向有火光闪过。她悄悄起身,撩开窗纱一角,只见两个黑影正从柴房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布包,布包上沾着白色的粉末——是硝石!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硝石遇热会爆炸,他们是想炸了焦炭窑!她刚要冲出去,却看到苏参军从阴影里走出来,和那两个黑影交谈了几句,黑影就匆匆翻出后墙跑了。苏参军转身时,正好朝耳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林砚赶紧缩回身子,心脏狂跳——苏参军果然和刺客是一伙的!
等外面没了动静,林砚才敢出来,悄悄摸到柴房门口。柴房里还残留着硝石的味道,地上有一个打翻的布包,里面的硝石撒了一地,旁边还有半张纸条,上面写着“明日午时,炸窑”。
她把纸条攥在手里,刚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沈小姐,半夜不睡觉,来柴房做什么?”
是苏参军!林砚转过身,强装镇定:“我听到动静,过来看看。倒是苏参军,怎么也在这儿?”
苏参军盯着她的手,眼神阴鸷:“我来查岗,倒是沈小姐,手里拿的是什么?”说着就要上前抢夺。
林砚往后退了一步,把纸条塞进袖口:“没什么,只是一张废纸。苏参军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明日还要查看焦炭窑的情况。”说完,不等苏参军反应,她就快步走回耳房,锁上了门。
回到屋里,林砚摊开纸条,心里盘算着:刺客说明日午时炸窑,现在离午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得想办法阻止。可苏参军盯着她,工匠们又未必都相信她,该怎么办?
天刚亮,工匠们就围到了焦炭窑旁。老工匠伸手摸了摸窑壁,惊喜地说:“沈小姐,窑温正好!再过两个时辰,就能出焦炭了!”
林砚点点头,目光在工匠中扫视了一圈,看到昨天那个瘦高个工匠正往陶管里塞什么东西——是硝石!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瘦高个的手:“你在干什么?”
瘦高个慌了,手一抖,硝石撒了一地。苏参军赶紧过来打圆场:“沈小姐,这是怎么了?他只是在清理陶管。”
“清理陶管需要用硝石吗?”林砚把地上的硝石捻起来,举给工匠们看,“硝石遇热会爆炸,要是塞进陶管,等会儿开窑的时候,整个焦炭窑都会炸了!”
工匠们顿时炸开了锅,老工匠一把揪住瘦高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苏参军让你干的?”
瘦高个吓得脸色惨白,指着苏参军:“是他!是他让我塞的,说要是不这么做,就杀了我家人!”
苏参军脸色大变,拔出腰间的剑:“你胡说!我没有!”说着就要冲过来杀瘦高个。林砚早有准备,捡起地上的铁钳,挡住了苏参军的剑:“苏参军,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
就在这时,工坊门口传来马蹄声,一个士兵跑进来大喊:“沈小姐!苏参军!侯爷有令,皇帝陛下要提前来看焦炭窑,半个时辰后就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半个时辰!原本的三日期限,突然变成了半个时辰,而焦炭窑还没开,刚才又差点被塞了硝石,现在就算开窑,也未必能及时拿出合格的焦炭。
苏参军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沈小姐,看来老天爷都不帮你。半个时辰后,陛下要是看到焦炭窑没出东西,你就等着领罪吧!”
林砚攥紧了铁钳,心里急得像火烧——半个时辰,既要开窑,又要确保焦炭合格,还要应对皇帝的检查,根本来不及。可她不能放弃,一旦失败,不仅自己性命难保,靖远侯也会被治罪,七皇子的阴谋就得逞了。
她看向老工匠:“老丈,能不能现在开窑?我们一起挑选合格的焦炭,只要能凑出足够的量,就能证明方法可行!”
老工匠点点头:“好!咱们现在就开窑!”
工匠们立刻行动起来,撬开窑顶的湿泥,里面的焦炭冒着热气,黑亮的焦炭块散发出淡淡的炭香。老工匠拿起一块,敲了敲,声音清脆:“是好焦炭!”
林砚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焦炭堆里混着些灰白色的粉末——是苏参军刚才趁乱撒进去的硫磺!硫磺会让焦炭的热值降低,就算看起来合格,炼铁时还是会出问题。
她刚要喊出来,就听到工坊门口传来皇帝的仪仗声。苏参军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沈小姐,这局,你输定了。”
林砚看着越来越近的皇帝仪仗,又看了看焦炭堆里的硫磺,心脏猛地一缩——半个时辰,她能在皇帝发现之前,把硫磺挑出来吗?而苏参军背后的七皇子,又会不会在皇帝面前再下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