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山小镇》文野也

8、第 8 章

　　“祖母我不要穿这身去学校”，艾瑞尔看了眼衣服再叠好了退回去

　　“这些可是新的”，祖母带着稀奇的神情看着艾瑞尔，“你平时不最喜欢新衣服了吗？你看祖母还给你在袖子上绣了一排蝴蝶呢”她引诱着艾瑞尔去瞧，艾瑞尔干脆闭上了眼睛侧着身子坚持将手上的衣服退还回去

　　“我想要脏些的衣服，就像……爸爸妈妈的衣服一样，泛黄的，硬硬的”

　　“那些衣服都是穿久的，不舒服，穿祖母做的”

　　“我不要，大一些的也行，小的也可以，要不把你的衣服给我穿吧”

　　“好了艾瑞尔别任性了”

　　祖母不再放任她的胡闹，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了不愉悦的神采。

　　比起祖母的不满艾瑞尔更不愿意在学校里同学们把她当个怪人，单凭幻想今天的场景不断重复她的倔脾气就上来了，“我不穿，我要不好的衣服！”

　　她与祖母对视的眼睛在呐喊：我要不好的衣服！

　　“我知道了”，祖母彻底妥协，她从旧衣服里翻出一件泛黄的沾满红色渍的裙子。

　　“这件是你以前夏天吃石榴废掉的一件衣服，符合你的要求了吧”

　　艾瑞尔满意地把它从祖母手上迎入怀中，心想：太好了

　　隔天早上她搭载帕德的自行车去学校，环山路上，能看见底下田间的牛，还有将山谷染得金灿灿的稻田，前段路上艾瑞尔看见了自己的同学，她猝不及防地抓住帕德后背的衣服，焦急地喊

　　“停下，停下”

　　停车后艾瑞尔自己从后座跳下去带着恐慌的神色瞄了眼前面，她假装整理书包的系带，对帕德神气地摆摆手道：“我自己去学校”

　　帕德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笑了一下，“那你去吧”

　　他看着艾瑞尔背着书包跑进人群，她发黄的裙子在同学中一点也不显得突兀，连成一大片类似季经久老旧褪皮的墙面，帕德心里一酸，他看到如裙子上鲜艳的石榴红一般羞涩的艾瑞尔积极地渴望融入，他推着单车走在路上，暗自决定了一件事。

　　“卷毛来了”

　　“你们好”

　　艾瑞尔腼腆且紧张的跟在他们身后，脸颊憋成红色。

　　“卷毛你脸红什么啊”

　　谢全笑话艾瑞尔，下一秒艾瑞尔看见他被一个穿着粉色上衣的女孩掰了手指头。

　　“喂，你们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她振振有词，声音极有气势

　　“暴力魔女”，男生们起哄，有的对她做起了鬼脸。

　　“你再说一遍？”

　　她指着谢全脑袋用尽全力似的瞪着他，艾瑞尔能感到她粉红的衣服渐渐变成深红色，她脑袋上绑了个高高的马尾，插着腰。除了早就走远的谢好，后面的一帮男生狠狠的被教训了一顿。

　　她好帅啊，艾瑞尔用崇拜的目光望着那个扎马尾的女生。

　　“她叫谢甜甜”，有人在艾瑞尔耳边说，“是我的表姐。”

　　“那你叫什么名字？”，艾瑞尔转头问她。

　　“我叫季玉明”，她羞涩地扣着手指，眼神躲闪。

　　谢甜甜教训完男生走到艾瑞尔前伸出手，“我叫谢甜甜你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叫艾瑞尔，也叫纪小霁”，艾瑞尔琥珀色的眼睛发光似的望着她，雀跃极了，“你好厉害啊。”

　　“你的眼睛好漂亮”，谢甜甜也赞美艾瑞尔，

　　艾瑞尔是只要有一份的赞美就能忘记所有的不快重新再来的，她觉得在银山小镇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银山村。

　　“我和祖母有件事情找你俩商量一下”

　　“我们计划这个月回去”

　　“我们会让小霁留在这里，你们长期在外把艾瑞尔交给我们抚养，她很喜欢这里，虽然不高兴的时候嘴上叫着要回去，她是时候回来这里，成为真正的银山人”

　　“小霁会伤心的，我们也不舍得你们回去”

　　“我们已经决定了”

　　帕德坐在长椅上，太阳晒得正好，眸色在阳光中变浅，金黄的卷发在发光，他久违地抽起了烟，想到艾瑞尔不在自己身边显然变得心情都变得沮丧落寞了，纪和与伯纳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担心地看着帕德，帕德吐出一口烟，语气也变得沙哑无力起来

　　“伯纳德，纪和，你们也成长为真正的父母吧”，他带着无限希望的说。

　　帕德把烟灭了。

　　“小霁在睡前最喜欢听银山方言了，这个孩子只要听到珍珠珍珠就能坠入想象里”

　　帕德笑了笑，他的嗓子被烟熏了颇有种沙哑感觉，帕德瞅着伯纳德和纪和语重心长道：“这几年你们在外面忙也不容易，艾瑞尔是个好孩子，接下来要交给你们了”

　　帕德难掩悲痛神色，“艾瑞尔小时候调皮在拉丘吉山庄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就出事，你妈在烧饭的时候听隔壁喊艾瑞尔掉湖里去了，一回儿又把指甲崩坏了，有一次拔了湖边天鹅的毛被追着啄脑袋，还有一次发烧”，帕德眼泪落下来，几乎是艰涩的说出口的，像是就发生在现在是整个人呆木木的，说话也变得不知所措，“烧了三天去镇上医院打针，护士的针一直扎不进去，又哭又闹看得我们真的揪心。”

　　说到这伯纳德与纪和沉默了，太阳褪去了温暖洒在身上的时候是冷的。

　　“露西亚节的时候蜡烛倒在她身上，胳膊上留下了好大一块疤”

　　祖母抹了把发红的鼻子，伯纳德为她递了张纸，她低头继续用熟练的手法织毛衣。

　　“不说了，纪和啊，我给艾瑞尔织了毛衣这两天收线后会放在房间的柜子里。”

　　“诶”

　　下午帕德骑着单车去接艾瑞尔，艾瑞尔被簇拥着欢快地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跶出来，卷发像弹簧一样跳动，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祖父”，艾瑞尔隔着好多围着她的女孩子叫他。

　　帕德看着她跑出人群向他跑过来，小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金光闪闪笑起来像个小太阳。

　　“我认识了很多朋友，谢甜甜，季玉明，谢全，杨涛……”

　　帕德推着单车一路上听着艾瑞尔叽叽喳喳讲她今天认识的同学——她真的讲了好久，她说姓谢的同学都住在明河村，姓季的都住在银山村，而姓杨的住在另一个山头的东安村上，还说这个星期天同学谢甜甜邀请她去明河的家里玩。

　　山坳里的梯田错落有序，稻子沉重地弯下了腰，山的颜色变深了，没多久就会变成浪漫的黄褐色。艾瑞尔清澈的嗓音回荡在山的新鲜的空气里。

　　帕德静静地听，他好似老了，嘴角挂着慈祥的笑容。

　　“艾瑞尔，我和祖母过两天就要回拉丘吉山庄了”

　　在艾瑞尔睡前帕德亲自告诉艾瑞尔这件事情。

　　“太好了”，艾瑞尔从床上爬起来，眼睛眯成月牙那样，露出了可爱的牙齿和牙龈，“我好久没见到埃拉拉婆婆了，我好想她啊”，说着艾瑞尔沉默了，她在银山小镇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多好朋友要离开还真是舍不得，还有爸爸妈妈…

　　不过她伤感的情绪并没有持续的过于长久，她小小的期待在心中慢慢发芽，长大。她再次伴着珍珠鸟的故事入睡。

　　直到帕德与祖母要走的那一天，艾瑞尔很早就起来了，她仔细叠好了被子，将衣服叠好放进自己的来时的包里，她迎着清晨青色的雾气在村子里散步，依依不舍地同溪水告别，同石头上的曾绊倒自己的青苔，同水里还没起床的大尾巴，小礼帽还有大红唇，同早起在残荷露水上洗漱的龟爷爷，同各家门口堆放的木柴，贴在房子上好看的砖块，她没去打扰阿欢，她昨晚知道自己要走哭了很久，艾瑞尔轻轻趴在老屋的边缘长着杂草的地方说了再见。

　　艾瑞尔悄悄给自己抹掉眼泪，她还没去过明河村，谢甜甜还邀请了她的说，好不舍得啊，她的同学们。

　　甚至于早起做饭的纪和都不知道艾瑞尔出去过，他们欢欢喜喜地吃完了早餐，艾瑞尔还与帕德玩了掰花绳的游戏，帕德是这方面的高手，每次都能玩出很多花样，听说还是祖母教他的呢，艾瑞尔通常同祖父玩不下五局就输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太阳晒得正好，村里载人的三轮车正好去来客镇上，开车的季奋发顺路接了帕德和祖母然后在村门口等要去来客镇上的人，坐车一人五块钱的车费，伯纳德与纪和扶着他们上车，两面是军绿色铁皮围着，可以靠着坐。

　　“祖父祖母你们等等我”

　　这时艾瑞尔匆匆从楼上抱着自己准备好的行李下来也想上车

　　“你们怎么不等我”，她看着车上的祖父祖母说。

　　她将行礼抱着递到车上

　　“小霁你不回去”，祖母残忍地告诉艾瑞尔真相。

　　伯纳德已经将艾瑞尔抱住，艾瑞尔的行李掉在地上被纪和捡起来，祖母伸手握住艾瑞尔的手却被艾瑞尔牢牢抓住你不放

　　“祖母，祖父，你们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艾瑞尔瞬间哭了，原来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她一哭把帕德的心都揪起来

　　“我也舍不得小霁”，帕德用手臂遮住眼睛转过头去面向车里侧艾瑞尔看不见的地方，艾瑞尔看见了他塌下的嘴唇，皱纹也压了下来。

　　再转回身来时他们不断的嘱咐

　　“小霁，你要好好学习”

　　“小霁要好好睡觉”，祖母说。

　　“小霁要好好听爸爸妈妈的话，在学校里好好和同学相处”

　　“记得给祖父祖母写信”

　　“好了，奋发赶紧走吧麻烦你了”，帕德敲了敲后面的铁皮不然他就要马上在艾瑞尔面前哭出来了，他已经努力使自己眼睛保持干涩了。

　　三轮车在小路上越行越远后面传来艾瑞尔撕心裂肺般的哭声。

　　“你们把祖父祖母还给我”

　　艾瑞尔揪着伯纳德的衣领，脸哭红了，“还给我”

　　她闹腾的厉害挣开了伯纳德往前跑去绊到石头跌倒在地上，他们跑上去将她扶起来，手和膝盖都摔破皮了。

　　“天哪”

　　伯纳德心急地拉着艾瑞尔将她带回家坐在竹椅上，打来一盆清水，纪和拿来纱布和紫药水，艾瑞尔垂头坐在椅子上抽泣，眼泪啪塔啪塔淋在伤口上，她不说话沉默的像个布偶娃娃，等伤口上完药水后她倔强地跑上楼，脸埋在枕头中间，又放声哭了起来。

　　纪和提着艾瑞尔的行礼上楼，她轻手轻脚地将艾瑞尔的衣服放回原位然后把艾瑞尔从事枕头间移出来，她小脸通红，眼睛肿得快睁不开，还在抽噎着像是下一秒就要绝气似的。纪和收手搭在她起伏的肩膀上，作为母亲心里面有密密麻麻的刺痛。

　　“小霁”，即使作为母亲的不知所措不比站在门口不敢动弹的伯纳德差到哪里，她掏出一封信递到艾瑞尔手里，只是瞬间信被她捏得皱巴巴的

　　“这是祖父给你的”

　　艾瑞尔手松开，琥珀色的眼睛留下眼泪看着那封信

　　“妈妈帮你读？”

　　艾瑞尔用泛红的眼睛望着纪和，看着她把信拆开了，用十分柔和的嗓子读出信的内容

　　亲爱的艾瑞尔：
　　对于这次的离开请艾瑞尔原谅祖父祖母，银山小镇是个非常神奇的地方，我们自私的决定让艾瑞尔你留在你父母身边，你知道吗，艾瑞尔你的父亲和母亲为建设银山村银山小镇付出了很多努力，请留下来帮祖父祖母看看银山小镇的秋天，冬天和春天，请留下来爱上银山小镇，请毫不质疑的，去感受，发现，接受和回应他们对你的爱吧。
　　请与你的朋友阿欢，谢甜甜，谢全还有别的小朋友祖父不是特别记得了，对不起，还有阿香婆婆，季温奶奶，阿年，吉祥婶子好多好多这些与你相遇的人好好相处。
　　请小霁相信祖父祖母永远爱你，我们还会回来看艾瑞尔，希望艾瑞尔还是活泼可爱朝气蓬勃的样子。
　　请不要放弃想象世界存在的一切可能。
　　爱你的帕德

　　请毫不质疑的，去感受，发现，接受和回应他们对你的爱吧。

　　艾瑞尔想象帕德站在她面前说话，或许是自己眼睛变红的原因她瞧见纪和还有站在门口默默不语的伯纳德眼睛里也有淡淡的红色。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呢，艾瑞尔这么想。

　　“爸爸妈妈，你们是哭了吗？”

　　“没有”

　　骗人，艾瑞尔知道，他们之间有奇怪的连接能知道对方快乐，痛苦的情绪。

　　“妈妈，我可以每个月给祖父祖母写信吗？”

　　“当然可以”

　　“谢谢你留下来，小霁”，纪和替艾瑞尔擦去脸上的泪水。

　　下午艾瑞尔去看了阿欢，她从门口就开始欢快地喊阿欢的名字，阿欢惊讶地抬起头，手上的竹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啊，小霁你不是走了吗”

　　艾瑞尔发现阿欢的眼皮肿了，

　　“是祖父祖母回去了我还要在这里继续上学”

　　“太好了，你留下来了，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

　　“小霁今晚在婆婆这里吃晚饭住下来，你爸爸妈妈晚上上去东安村了不能回来”

　　艾瑞尔听季温奶奶的话留下来，晚上溪水声贯穿了整个银山村，艾瑞尔和阿欢躺在床上，她仰头看见头上的木梁，眼睛像夜里的猫在发光，她激动地睡不着觉，这是她第一次住在外面

　　“阿欢，你去过东安村吗？”

　　对东安村的印象和明河村一样只停留在村民们一个姓氏而已。

　　“去过，那上面湿漉漉的，当然我白天只能在阴天的时候出门，那山头上有大片大片的茶树，我听我嬢嬢说是野生的，诶，我家就有啊”

　　阿欢突然坐起来拉着艾瑞尔去灶房的橱柜里看，她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她们跑到院子的矮脚竹椅上坐下借着月光撮了一根茶叶对着月光打量起来

　　“这个就是茶叶”

　　“怎么是干的，扁的？它深绿色的真好看”

　　“这东西泡水可苦了”，阿欢吐出舌头，“但是村子里的阿公们特别爱喝”

　　“大人真奇怪啊”

　　“诶，艾瑞尔，我听说阿香婆婆的丈夫贵泉公公是个养茶高手，以前后山的杨梅树前就有一小片是他养的，养得可好了，去年时候听纪书记打算发展东安村的茶叶产业贵泉公公就上去租了块地，现在有人特地从海林——那是很远的地方——跑到东安村去买茶叶呢。你的爸爸妈妈一定是为了东安村的发展去的”

　　艾瑞尔看着那根茶叶在月光下似乎发出了光亮非常美丽，她望向西方的山头，在那被遮挡的山头顶上她的父母在努力建设东安村，阿欢说会把东安村建设地同银山村和明河村那么美丽。

　　“我的爸爸妈妈好厉害啊”

　　“小霁你的爸爸妈妈是银山小镇的大英雄呢”

　　艾瑞尔听了比夸自己还高兴呢

　　“阿欢你有笔和纸吗？”

　　她想给帕德写信

　　阿欢的房间里有，铅笔已经削成短小的一截

　　“我在家会学写字”

　　阿欢替她开灯，在靠近艾瑞尔的地方坐下求知若渴地听着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艾瑞尔感受到了来自阿欢强烈的对学习的渴望同阿年哥哥似的。

　　艾瑞尔趴在桌上认真的在纸上一笔一划将自己能想到的全部写出来：

　　亲爱的祖父祖母：
　　我好想你们啊，今天下午爸爸妈妈去东安村了，今晚我住在阿欢家里，晚cān季温奶奶给我烧了好吃的豆皮zhōu，晚上阿欢告诉我爸爸妈妈在发展东安村的茶叶，我还听说东安村是个shi lū lū的地方，阿欢夸我的爸爸妈妈是银山小镇的大yīng xióng，我好开心啊

　　有好些字艾瑞尔不会写，她用学的拼音勉强写完，然后将纸折起来好好藏在衣服的口袋里反复确认了几遍才去睡觉。

　　银色的月光霜般铺散在东安村山头的，仔细描摹出远山的形状，此时纪和与伯纳德在东安村的工作才刚刚结束。

　　第二天早上在返回家的时候艾瑞尔看见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侧面糊满了泥泞和草灰疲倦地从远处驶来，艾瑞尔看见伯纳德和纪和从车上下来，父亲侧面挂着一个皮质的挎包，他十分珍惜的抱在怀里，车上还坐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公公

　　“小霁”，纪和遥远地呼喊她。

　　“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啦”

　　三轮车发出的塑料般的咯吱声，或是形容的更确切些像是阿欢家里陈旧的竹子摇椅每次坐在上面又有种快散架的感觉，艾瑞尔跑上前迎接纪和与伯纳德，他们的裤子上满是泥泞，唯有伯纳德怀里的包是干净的。

　　伯纳德和纪和扶着谢贵泉下车，季奋发把车子靠边停在堆满石子的路上

　　“贵泉叔这是我女儿小霁”

　　“长那么大了”，他好像很惊讶，他慈祥的目光落在艾瑞尔身上

　　贵泉公公的头发花白，身子壮硕看起来很健康，手臂上有褐色的斑点，简直就像她脸上的雀斑一样，他的左边面颊上有一颗痣，大得出奇，这是就是阿欢口中阿香婆婆的丈夫

　　“小霁快叫贵泉公公好，还有这个是奋发哥哥”

　　“贵泉公公好”，艾瑞尔扭头看着扛着锄头斜靠在门口皮肤黑黝黝的青年，他的头发剃得很短，做事的时候不说任何话，他就是昨天送走祖父祖母的人，“奋发哥哥好”

　　“公公你身上有树叶和泥土的味道”

　　“这是茶叶的味道”

　　贵泉公公拿手蹭了下艾瑞尔的鼻子，他袖子上有来自大自然的清新的气息像阳光下潺潺溪水间飘舞的水草的香味。

　　“茶叶真好闻”

　　“您来家里坐一下吧，奋发你也来，喝杯茶，辛苦你们了”

　　“不用了，回去了，阿香等着呢”

　　贵泉公公摸了摸艾瑞尔的头向远处的转角走去

　　“那奋发…”

　　“我也不用了”

　　季奋发略显羞涩，他腼腆的性格不会拒绝，艾瑞尔从他黝黑的脸上看出些红色，他学贵泉公公动作很快的上车，留下一句磕磕巴巴的不用像耗子一样骑着车子飞出去消失在长路的尽头。

　　“他好害羞哦”

　　“但奋发哥哥是个很好的人哦”

　　纪和刚从热水瓶里倒出热水，路上就有人在外面喊村里要开会，

　　“伯纳德这里就交给你了”

　　纪和似是瞬间卸去了疲倦马上以精力充沛的精神样貌跑远了，

　　“妈妈好忙啊，她回来还没坐下过”

　　“是为了银山小镇的发展啊”，伯纳德看着远处穿越山林射出的阳光，镜片在发出光。

　　“爸爸，东安村漂亮吗？我昨晚听阿欢说安东村湿漉漉的”

　　“漂亮，早上山头漂亮的金橘色在远方的山头慢慢像水上的波光般漂浮上来，过不久天光大开，金色的阳光柔和而温暖的照耀在东安村每片土地上你能看到所有一切事物在闪闪发光，哦，那里有一处沙化的地方，风把土捻得很细，那个地方往下看群山带着水汽青得非常秀气，于此同时那是茶香最清新的时刻，最接近于茶在水中的味道。”

　　艾瑞尔随伯纳德的描述进入想象，那是个被茶树环绕的村庄，阿欢说过像村口的梯田那样一道一道在山上排开，是不是应该有白色风车呢一天淡黄色的道路细长的通向大团大团的白云底下。

　　艾瑞尔郑重的向伯纳德提出白色风车的建议，如果东安村没有白色风车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小霁你太棒的，我怎么没想到，对啊风车，风车”

　　伯纳德激动地不能自已，他从屋子里拿出他锃亮亮的皮包，里面有大叠的纸上面黑色线条描摹出了艾瑞尔从未见过的风景，笔掉在地上，伯纳德试图捡了几次都应过于激动的情绪而颤动的手而以失败告终。

　　他平静片刻后迸住呼吸捡起地上的笔，倏然，他将全部的热情倾注在画里，黑色线条顺畅地像流水，不断延伸，重叠，组合。

　　“爸爸，这张纸上画的就是东安村吗，它好漂亮啊”，和她想象中的一样

　　“这是设计图，是它以后的样子”

　　“爸爸你创造出了一个世界”，艾瑞尔中肯评价说，“你是个大英雄”

　　伯纳德望着艾瑞尔如太阳般闪耀的眼睛，他不算是个会表达爱意的人，但他知道爱像伸向阳光的枝叶长出了嫩绿的新芽，很庆幸他在女儿小小的世界留下了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