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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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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回去。”
小孩听到萧宴卿这话，两只眼噌地亮了，但很快垂首摇头。
“这……这太麻烦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怎么回去？是一路爬着、还是滚着？
他实在太疼了，小腿抖抖索索个不停，可他自幼察言观色惯了，知晓眼前这位风光霁月的仙人救自己，是出于垂怜的顺手之举。他又怎敢生出贪婪之心，去奢求更多？
然而，一只温热的手掌，还是扶住了灰容土貌、满身污秽的他。
“无妨。”
萧宴卿见小孩都这般惨样了，还嘴硬说这些，除去心疼之外，萧宴卿还有些怀疑与戒备。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小孩发旋上，这孩子毕竟是怨念化身，虽说此前手上没有沾上孽债，但经历这场死里逃生后又当如何呢？此番不愿自己送他回去的行为，是否又别有用心？
“那丹药我只有一粒，你伤得太严重，我只能先运气给你疗愈一二。”
这当然是假话。
萧宴卿既已出手相救，那么不仅要为这个孩子，更要为其周围的人负责。他将情绪全都搁置一旁，坦然正视着这个“变数”，决定要用那粒“丹药”试其经历此事后的心性。萧宴卿这样想着，将手挪至孩子的背骨，手指一顿，他有些吃惊地问。
“你今年几岁了？”
“回仙人，今年有十二了。”
十二？这副身躯瘦弱得不可思议，甚至单薄得不及六岁孩童，萧宴卿感觉自己堪堪一掌，便能将他全然掌控。可骨龄做不了假，眼前的孩子，确实已有十二之龄。按照萧宴卿原本的设想，用灵力将小孩的行动力恢复就行了，可灵力潺潺，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将小孩身上的每一处伤，都细细治愈。
小孩扑闪着眼睛，一会儿抬头看看萧宴卿，一会儿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肉眼可见愈合的伤。当萧宴卿松开他时，他还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指，在原本伤口的地方来回揉搓，很是孩子气。
见状，萧宴卿冷起脸吓唬他。
“你只是身体表面的伤好了，但是内里伤势严重，非常严重，一个不慎就会无力回天！”
小孩瓮里瓮声哦了声，其实萧宴卿的吓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现在完全感觉不到疼了，这是他长这么大，浑身最畅快、最轻盈的一次，仿佛身体都要飘起来！他想，即使后面要承受比以往更痛的痛苦，那也是值了。
“你有名字吗？”
“我……”
听到萧宴卿的问话，小孩将脑袋垂得更低了，羞红的耳尖从发间冒了出来。
萧宴卿瞬间就明白了，他这般境地，连只阿狗阿猫都不如，又怎么可能会有个正经名字？萧宴卿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等他们到山脚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炊烟袅袅，逐渐有了人气，小孩却越发局促不安，两条纤细的腿越走越慢，到最后直接停了下来，他仰望着萧宴卿。
“怎么了？”
“前面……”小孩指着路宽仅三四米的巷子里面，脸上露出挣扎犹豫的神色，“那里就是我家了。”
小孩不知道此次一别，以后是否还能再见，他怀着侥幸去想：爹爹向来不会起这么早，而娘亲天不亮就会出门做工，应当碰不上面。
“仙人，您走了这一路也渴了，要不去我家喝口水，稍作休息？”
“也好。”
小孩脚步又轻快了起来，他两步走到黑漆门前，轻手轻脚将其推开，然后整个人就傻掉了。他那应当懒睡的爹爹正坐在天井里，听到动静，抬起一对血红眼珠子，在看到小孩的瞬间，神情惊恐万分，抓起身边的酒壶大喊大叫就朝小孩扔过来。
“鬼，鬼！”
“怎么了，怎么了？”
小孩娘亲半边脸都肿着，她拿着锅铲慌慌张张从厨房冲出来，看清人后，也大叫了声。她再清楚不过了，后山那个菜窖，大人掉进去都爬不出来，小孩更是不可能活。她满脸惊恐，声音颤抖地喊道。
“扫把星……不，儿，我的好儿，是娘对不住你，你赶紧走吧，去投个好人家，别回来了！千万别回来了！”
“娘亲，我……”
小孩还来不及解释，面上就迎来一阵风——是爹爹捡起墙角的扫帚挥了过来，他挨打挨惯了，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闪躲，而是闭上眼，但意想之中的火辣疼痛没有到来，“哐当”一声，再紧接着是爹爹连连痛呼“哎哟”。
“他打你，你难道不知道躲开吗？”
小孩眉心被人用指尖抵了下，他睁开眼，看到娘亲丢掉锅铲，扑到四脚朝天的爹爹身上将其扶起，爹爹鼻翼不停翕动，愤怒极了，像头蛮牛恶狠狠盯着萧宴卿，眼见就要冲撞上来。
小孩赶紧跑到萧宴卿跟前，张开双臂，小鸡崽子似的护住萧宴卿。
“爹爹，是仙人救我回来的！”
“仙人？”
邋遢男人鼓着眼珠子将萧宴卿打量一番，作为赌桌上的常客，他向来懂得以小博大，这次他更要搏个大的，他咧开嘴笑道。
“什么仙人？我看，分明就是你把我家孩子掳走的，真是害我们一番好找哇，不仅害他娘受了伤，现在还敢打上门来？赔钱！”
“不是这样的，爹爹！”
小孩脸色苍白，他要被吓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跑去拽爹爹的衣角，但被一把掀开，他娘亲掐细了嗓子大哭大闹，很快将街坊邻居全都吸引了过来。
这对泼皮无赖能把白的彻底颠成黑的，萧宴卿被团团围堵着，要求给个说法。
萧宴卿叹了口气，在他问小孩名字的时候，就萌生出要将他带离此地的念头。而此刻目睹眼前这般情景，心中再无一丝犹豫。
“你说说吧，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小孩愣愣呆立了会儿，他是聪明的，从在菜窖醒来那刻，他其实就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愿意承认，可他的自欺欺人在爹爹娘亲的态度里、在周围人当成灾星的围猎里彻底粉碎。
他说是爹爹打昏了他，是爹爹和娘亲将他丢进了菜窖，那条山路上血迹和脚印还很清晰……
“小兔崽子，那是你老子和你娘去山上找你踩下的！留下的！”
谁也没见着男人是怎么飞出去的，围堵萧宴卿的人全都没了声，大字不识的人也听过几耳朵说书，知道这是仙人的神通，他们默默让开道来。
萧宴卿伸出手指，在小孩的爹和娘身上点了点。
“还有什么话，同你们这儿的官府去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