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1977-两个人 ...
-
罗萨教授的报复从一开始就沾染了他因嫉妒而失控的愚蠢。
就在江雁和莫北离开后,在米高梅酒店空荡的套房里,罗萨教授砸碎了房间里最后一瓶好酒。猩红的液体如同他眼底的疯狂,泼溅在昂贵的地毯上。
“她不能就这么走了!拿着我的技术,我的人,赢走本该属于我的荣耀和财富!”他对着沉默的吉儿·泰勒和面露不安的本·坎贝尔等人低吼。
“米基,冷静点。”吉儿试图劝阻,“我们至少也赚了二十几万,见好就收吧。”
“见好就收?”罗萨狞笑,“那女人带走的是至少七千万!七千万美金!她践踏了我的规则,就必须付出代价!”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他竟直接拨通了科尔·威廉姆斯办公室的电话。
“威廉姆斯先生吗?我是米基·罗萨……对,我想您一定对昨晚那个卷走七千万美金的东方女孩很感兴趣。是的,我们之前是同伴,用了算牌技术……她现在正打算逃离拉斯维加斯,大概半小时后,会经由第九十五号公路前往加州……”
本·坎贝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教授!你怎么能……”
“闭嘴,坎贝尔!”罗萨挂断电话,脸上是扭曲的快意,“既然她瞧不起我的团队,那就让赌场的规矩来教教她,什么叫做真正的‘风险’!”
吉儿·泰勒眼中充满了失望与决绝:“米基,你这样做,毁了的不只是她,还有我们未来所有的路。我们完了。”她带着其他几位成员拿起自己那份微薄的几千美金分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本·坎贝尔紧随其后,他内心充满了后怕与庆幸,庆幸自己早早脱离了这疯狂的漩涡,虽然只分到几千块,但至少保住了良知和未来的平静。他与其他人在酒店门口分道扬镳,然后各自踏上归途,拉斯维加斯这一页,于他们而言,算是惊险又遗憾地翻过去了。
而罗萨教授,他愚蠢的“告密”并未换来赌场的感激。科尔·威廉姆斯放下电话,只是冷冷地对下属说:“盯紧这个罗萨。一个会出卖同伴的人,本身就是一个需要清除的不稳定因素。”至于他提供的信息……威廉姆斯沉吟片刻,派出一队外围的、手段更狠辣的“清道夫”,吩咐道:“去‘试试’那两个人的成色,能把钱拿回来最好,拿不回来……也别留下活口,免得以后麻烦。”对于赌场而言,罗萨和江雁,都是需要处理的“问题”,只是方式不同。
就在江雁和莫北驾驶沃尔沃驶离拉斯维加斯璀璨的光环,一头扎进内华达州荒凉、漆黑的沙漠公路时,引擎的低吼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车上,一场温馨对话正在进行。
“累了就睡一会儿,到加州边境我会叫你。”莫北从后视镜看着略显疲惫的江雁。
“还好,”江雁揉了揉眉心,“只是没想到,赌场比金融市场还让人心力交瘁。”她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忽然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属于这个年龄女孩的向往,轻声说:“莫北,我突然想要滑雪,我还没滑过雪呢。书上说,从山顶冲下来的时候,像在飞。”
莫北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承诺的力度:“好。等这次回去,我们可以一起去太浩湖。现在这个季节,雪况正好。”
“那就说定了。”江雁嘴角微微弯起,正想再说什么——
突然,如同幽灵从地狱的缝隙中钻出,三辆没有任何牌照的雪佛兰轿车,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的狠戾,从侧方沙丘的阴影后猛地冲出!
“低头!”
莫北的低吼如同炸雷!他猛打方向盘,沃尔沃发出一声咆哮,冲下路基,在沙漠中疯狂颠簸。子弹“砰砰砰”地击碎了后窗玻璃,碎片如雨般溅落!
莫北凭借高超的车技,利用一块巨岩作为掩体,将车横停。但对方火力凶猛,装备着□□和自动手枪,显然是专业的亡命之徒。
“待在车里,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莫北深深看了江雁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决绝,更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推开车门,如同融入暗夜的猎豹。战斗瞬间爆发!莫北凭借远超对方的战术素养和格斗技巧,利用地形周旋。他手中一把改装过的、加装了消音器和扩容弹匣的□□92手枪(由好朋友枪店老板麦克·约克逊重点推荐的当代最先进的单兵武器)喷吐出致命的火舌,精准的点射瞬间放倒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枪手。
然而,对方人数占优,火力凶猛。一辆雪佛兰试图绕后夹击,莫北反应极快,一个滚翻躲到岩石另一侧,反手两枪击毙了司机,失控的车辆撞上岩石,发出巨响并开始燃烧。
弹药很快告罄。最后一名躲在车后的歹徒见莫北枪声停止,狞笑着持刀扑上!莫北侧身闪避,擒拿、扭腕、夺刀,动作一气呵成,在拧断对方脖颈的瞬间,另一名原本被击昏的歹徒苏醒,从死角将匕首刺入了莫北的左臂!
“呃!”莫北闷哼一声,反手用夺来的匕首结果了最后的威胁。
当一切归于寂静,只有燃烧车辆的噼啪声和沙漠的风声。莫北回到车边,额角汗珠滚落,呼吸因疼痛而略显粗重,左臂的鲜血已浸透衣袖,顺着手指尖滴落在黄沙上。
江雁立刻冲下车,撕下自己的内衬裙摆,用力为他包扎。她的手指在面对一亿美金时都稳如磐石,此刻却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看着他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一股从未有过的、尖锐的心疼攫住了她。
“只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莫北的声音试图保持平稳。
江雁没有抬头,手下包扎的动作却更用力,声音低哑:“别说话了,好好保留每一丝体力……”
莫北微微一怔。然后抬起头,望向那轮渐渐升起的、冰冷的沙漠朝阳,以及燃烧的车辆残骸,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他们迅速检查了那辆还能发动的雪佛兰轿车,弃了几乎报废的沃尔沃,带着伤痕与巨额本票,向着加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在拉斯维加斯,科尔·威廉姆斯接到后面赶去的现场勘察人员的报告,得知派去的人几乎全军覆没,目标也已逃离内华达州境。他皱了皱眉,最终在报告上写下:“目标及其护卫极度危险,具备反侦察、反追踪及高强度作战能力。建议:列入最高风险黑名单,禁止其本人及已知团队成员再次踏入所有合作赌场。加强内部监控与算牌行为识别系统。” 他知道,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为了一笔已经无法追回的钱,跨州去追杀一个如此棘手的对象,不符合赌场的核心利益。
回到加州,江雁不顾莫北“小伤无碍”的坚持,立刻驱车去了洛杉矶最好的一家私人医院,并靠钞能力要求最好的外科医生为莫北处理伤口。诊断得知,虽然确实未伤及要害,但伤口颇深,失血不少,建议留院静养。
病房里,江雁看着莫北手臂上缠绕的洁白纱布,眉头紧锁。
“真的没事。”莫北再次强调,但看着江雁毫不掩饰的紧张,心底某个坚硬角落仿佛被温水浸过,泛起陌生的酸软。他甚至荒谬地觉得,这伤……受得有点值。
“你说没事不算。”江雁语气强硬,“医生说了才算。”她坐在病床边,沉吟片刻,话题转入正事,“这次的事,给我提了个醒。钱越多,越需要与之匹配的力量来守护。莫北,我们不能每次都靠你亲自搏杀。”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我想成立一家属于自己的安保公司。就像……就像军队一样专业,可以为我们的利益服务。你有没有信得过的、有能力的人选?”
莫北几乎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有。史蒂夫·罗杰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雇佣兵小队队长,美国海军陆战队退役,能力、人品都靠得住。只是……”他顿了顿,“听说他结婚了,有个两岁的女儿,现在家庭稳定,应该在一家保安公司当训导员吧,可能收入一般,因为他家人很担心他再从事高风险工作。”
“联系他。”江雁毫不犹豫,“告诉他,我们出钱,他出力和管理,组建一个公司。初期投资一千万美元,我只要求占股60%,另外40%由他和核心团队成员持有,并且,我会拿出我名下的一部分股份作为未来优秀员工的奖励池。他的首要任务,是组建一个立刻能投入使用的、绝对专业的团队,优先保障我们的安全。公司具体业务和发展,由他全权负责。”
莫北立刻联系了史蒂夫。第二天,一个身材壮硕、剃着利落平头、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出现在了病房。史蒂夫听到江雁的计划和投资额时,这个见惯风浪的前雇佣兵小队队长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一……一千万美金?女士,您……您就不怕我拿着这笔钱跑了吗?”史蒂夫的声音有些干涩。
江雁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姿态优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与磅礴的气势:“莫北信你,我就信你。而且,史蒂夫,目光放长远一点。现在区区一千万美金你就满足了吗?跟着我,未来你赚到的,会是十个、一百个一千万。这笔钱,是给你搭建一个舞台,让你和你兄弟们的本事,能真正兑现成等值的尊严和财富。”
史蒂夫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江雁,又看向床上对他微微颔首的莫北,一股久违的热血与豪情涌上心头。他猛地站直身体,如同在军中接受命令:“艾芙琳小姐,这笔钱,我会一分一厘都用在刀刃上!安保公司,交给我,您放心!”此言非虚,此后多年,史蒂夫从未后悔今日决定,他不仅将公司发展成为世界闻名的“盾牌安保公司”,个人财富也急剧膨胀,更在后来陆续收购了江雁手中大部分股份,成为公司实际所有者。
江雁满意地点头。在莫北的引荐下,他们还拉拢了麦克·约克逊,一个年轻军火商入股。麦克提供装备渠道和部分政商关系,成为公司早期发展的又一助力。
“盾牌安保公司”的框架,在病房里就已初步敲定。注册地选在监管相对宽松的开曼群岛。而保护江雁的个人安全小组,作为最高优先级任务,在资金和人脉的双重驱动下,几乎在三天内就迅速组建完毕。团队成员皆是史蒂夫精挑细选的好手,其中甚至包括两名身手不凡、心思缜密的前女子特种部队成员,专门负责江雁的贴身护卫。
莫北的伤在最好的医疗条件下恢复得很快,他坚持出院。江雁便同意了。然后两人在保镖的陪同下一同前往银行,处理那笔巨款。在瑞士银行加州分行,当江雁签署完一系列文件,将那剩下的九千多万美金妥善存入不同账户后,莫北在她耳边低语,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的问题:“拉斯维加斯来钱那么快,你还会去吗?”
江雁转过身,望向窗外街对面那栋标志着证券交易所的大楼,嘴角勾起一抹淡然而自信的弧度:“拉斯维加斯赌场永远在那里,但我的赌场——”她用指尖精准地指向交易所的方向,“却在那里。赌博,终归是庄家通吃的游戏,运气成分太大。而金融市场,才是技术与眼光、资本与胆魄的终极猎场。现在,我也终于有了上桌做庄的资格。”
走出银行,门口停着三辆崭新的汽车。前后是两辆低调但性能强劲的雪佛兰,里面坐着新招募的“盾牌”安保队员。而中间,是一辆江雁之前随口提过觉得不错的、新款的路虎,空间宽敞,适合长途旅行和复杂路况。
江雁疑惑地看向莫北。
莫北为她拉开车门,眼中含着极浅的笑意:“我的女王,请允许我带你前往冰雪世界。”
江雁这才发现,车里已经准备好了轻便的行李。她挑眉,带着一丝女王的矜持与戏谑,坐进车里,对莫北说:“看来你早有预谋。费用报销吗?”
莫北坐进她身侧,关上车门,沉稳地回答:“那需要女王陛下批准动用副卡。”
江雁忍不住笑了,故作威严:“准了。”
车队平稳地驶向太浩湖。途中,连日来的惊险与疲惫袭来,江雁在车辆的微微颠簸中昏昏欲睡,脑袋不自觉地向车窗靠去。莫北见状,轻轻将她的头扶过来,靠在自己未受伤的右肩,低声道:“睡吧,到了叫你。”
或许是姿势还不够舒服,或许是梦到了沙漠的枪声,江雁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蹙,呢喃了一句什么。莫北犹豫了一下,最终小心翼翼地让她缓缓滑下,枕在自己结实的大腿上,并用一只手轻而坚定地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极轻地拍着她的背,如同安抚受惊的孩童,用只有她能听到的气音说:“别怕,我在这里。”
江雁在梦中仿佛听到了这令人安心的声音,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前排驾驶车辆的女保镖莉莉,是史蒂夫亲自招募的好手,她之前曾在训练场见过莫北与史蒂夫切磋时那冷酷如冰、一招制敌的模样。此刻从后视镜中瞥见这铁汉柔情的一幕,震惊得差点握不稳方向盘。
莫北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眼神瞬间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与警告,如同寒刃扫过。
莉莉浑身一凛,立刻目不斜视,专注开车,内心却波涛汹涌——这位雇主,和这杀神,关系绝不简单。(吃到瓜了.jpg)
到达太浩湖时,已是傍晚。入住的是一家坐落在雪山脚下、极具北欧风情的顶级豪华酒店“阿尔卑斯之光”。莫北早已订好了一间拥有巨大落地窗,可以直接眺望雪场和湖泊的顶级套房。
“你什么时候安排的?”江雁看着房间里的壁炉和准备好的热可可,有些惊讶。
“在医院修养的时候。”莫北平静地回答,“我问过麦克他们,这里是最好的雪场之一。当时就想,无论如何,都要满足你想要滑雪的愿望。”
江雁心中一动,一种被默默珍视的感觉悄然蔓延。她没有说谢谢,只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皑皑白雪,轻声说:“我很喜欢。”
因为刚刚经历生死追杀,江雁心有余悸,夜间睡得并不安稳。套房有两个卧室,但第一晚,江雁半夜被噩梦惊醒后,莫北便直接抱着被子和枕头,平铺在江雁卧室的门边。
“你睡这里?”江雁拥着被子坐起。
“这里离你最近。”莫北言简意赅,不容拒绝地躺下,“你安心睡,我守着。”
有他在门口,那沉默如山的身影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危险与噩梦都隔绝在外。江雁看着他映在微弱壁炉光晕里的轮廓,第一次感觉到,安全感,原来是这样的形状。她重新躺下,这一次,一夜无梦到天明。
接下来的几天,是纯粹的假期。莫北开始教江雁滑雪。然而,这位在金融市场叱咤风云、心算能力超群的天才少女,在运动协调性上却意外地“笨拙”。
穿上滑雪板,她就像一只初次学步的企鹅,摇摇晃晃,摔得毫无形象可言。偏偏她骨子里不服输,摔倒了就闷不吭声地爬起来,抿着嘴,继续尝试,然后……继续摔。
“重心再压低一点,膝盖弯曲。”莫北跟在她身边,耐心指导,眼神里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我知道理论!”江雁有些气恼,再一次从雪地里挣扎起来,小脸冻得通红,却写满了倔强,“可是它不听我使唤!”
又一次控制不住速度,眼看要冲向旁边的护栏,江雁吓得闭上了眼。预期的撞击没有到来,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没事了。”莫北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江雁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埋在莫北怀里,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混合着雪与松木的气息。她的心跳,似乎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因为别的什么,漏跳了一拍。
她赶紧站直,掩饰性地拍了拍雪,耳根却悄悄红了。
看着她又菜又爱玩还不服气的样子,莫北无奈,最终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找来双人滑雪板。
“我带你感受一下速度。”他站在她身后,双臂从她身侧绕过,稳稳握住雪杖,将她完全护在怀中。“相信我。”
江雁起初有些僵硬,但随着莫北操控着雪板,从缓坡开始逐渐加速,风迎面扑来,裹挟着雪沫,两侧的雪松飞速后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刺激感攫住了她。她不再害怕,甚至兴奋地小声欢呼起来。
“哇——!”
听着她发自内心的快乐声音,感受着怀中人放松下来的依靠,莫北的嘴角,在呼啸的风中,扬起了一个清晰的、温柔的弧度。这一刻,什么血雨腥风,仿佛都远去了。只有怀里的温暖,和眼前的雪景,是真实的。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假期最后一天的晚上,江雁坐在壁炉前,抱着膝盖,看着跳跃的火焰,忽然说:“莫北,有钱真好。”
莫北看向她。
“可以住最好的酒店,玩最刺激的运动,不用为生计发愁。”她顿了顿,目光落到他受伤的手臂上,声音轻了下来,“但有时候,钱买不来安心。这次……谢谢你。”
莫北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是我的职责。”
“不全是职责。”江雁转过头,清澈的目光直视着他,“我知道。”
莫北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避开了她的视线,看向炉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太浩湖的雪景在车窗外飞速倒退,如同被拉扯开的白色绸缎,最终消失在视野的尽头。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与窗外的凛冽形成两个世界。江雁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身上还裹着莫北提前准备好的羊绒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滑雪时触碰到的、冰冷的雪粒触感。
快乐的日子,果然过得最快。短短几天,从拉斯维加斯生死一线的血腥搏杀,到太浩湖冰雪世界的纯粹放松,这极致的反差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她甚至觉得有些可惜,这种不必时刻算计、不必担心暗处冷箭,只需感受速度与风景的日子,竟然结束了。
“不能再沉迷了,江雁。”她在心底对自己说,“放松是奢侈品,但绝不是日常。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才是永恒的主题。”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份对冰雪世界的留恋彻底压下。眼神重新变得清明、锐利,如同经过淬火的刀刃。
“收心。拉斯维加斯只是插曲,是资本原始积累的一次暴力提速。真正的战争,在华尔街,在太平洋证券交易所,在全球每一个能体现资本意志的地方。”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南哈蒙的路上,窗外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江雁微微摊开自己的手掌,置于眼前,目光沉静地凝视着。
这双手,曾经在九龙城寨的赌档里,灵巧地洗牌、发牌,沾染过底层挣扎的污浊与辛酸;这双手,也曾在加州的图书馆里,紧握笔杆,在无数金融典籍和报表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笔记;这双手,更在不久前的拉斯维加斯,冷静地将数以百万计的筹码推上赌桌,进行着惊心动魄的资本博弈。
她缓缓地收拢手指,攥成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然后,又再次松开,如此反复。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像是在测试力量,又像是在确认某种真实感。过去,她总是觉得,命运如同流沙,必须用尽全身力气去抓取,稍一松懈,拥有的一切就可能从指缝中溜走。她必须独自一人,绷紧每一根神经,去对抗整个世界的恶意与不确定性。
然而此刻,当她再次攥紧拳头时,感受到的不再是孤军奋战的紧绷与不安,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在掌心的力量感。这力量,一部分源于账户上越来越多的资金,那确实是撬动世界的杠杆;而另一部分,更温暖、更坚实的力量,则来源于她身侧那个沉默的身影。
她的目光从自己的手上移开,悄然落在旁边的莫北身上。他坐姿依旧挺拔如松,侧脸轮廓在车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硬朗,带着一种天生的警惕与可靠。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微微偏过头,目光与她相遇。没有言语,只是极其短暂地交汇,他眼中那份沉静如深海的力量,便已无声地传递过来,仿佛在说:“我在。”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眼神,让江雁一直下意识微蹙的眉心,不自觉地舒展开来。一股暖流,如同破冰的春水,悄然润泽了她因长期算计而略显干涸的心田。
这一次,真的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自己、在黑暗中独自摸索前行的孤女。她的身边,多了一座可以随时依靠、永远不会崩塌的山。他会为她挡去明枪暗箭,会为她构建安全的壁垒,会沉默地执行她所有的指令,更会在她偶尔流露出疲惫时,递上最坚实的支撑。
这种认知,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下来。她不必再事事亲力亲为,不必再在每一个决策时都分心考虑自身的安全。她可以将后背完全交给他,交给这个坚实后盾。
这也意味着,她终于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将全部的心力、所有的智慧与胆魄,都投入到前方那片属于她的、波澜壮阔的金融战场上。她可以尽情地挥斥方遒,可以冷静地布局厮杀,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向前冲锋多远,身后永远有一道最坚固的防线。
江雁缓缓地靠向椅背,这一次,她的姿态里不再是强撑的坚强,而是一种真正放松下来的、带着底气与自信的慵懒。她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是的,新的战争即将开始。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独的统帅,而是有了可以托付后背的骑士。这场征战,注定会更加精彩。
小剧场:凯丽的圣诞假期
在加州弗雷斯诺,凯丽·琼斯正经历着她人生中最风光的一个圣诞节。
当她开着那辆火焰般的保时捷911 ,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驶入自家那条熟悉的、略显陈旧的街道时,几乎吸引了所有邻居的目光。孩子们停下玩耍,大人们从窗户里探出头,眼中充满了惊讶和羡慕。
“哦,我的上帝!凯丽!这……这是你的车?”母亲围着车子转了好几圈,不敢置信地摸着光滑的车漆。
“是啊,妈,老板送的圣诞礼物。”凯丽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但上扬的嘴角和发亮的眼睛出卖了她内心的得意。
“老板?就是你那个……大学同学?”父亲吸着烟斗,眼神复杂,既有为女儿高兴,也有一丝担忧,“她对你……也太大方了。凯丽,你这工作,到底做什么的?会不会有危险?”
“爸,你放心。”凯丽挽住父亲的手臂,语气带着骄傲与谨慎,“老板是做金融投资的,正经生意,非常非常厉害。我就是她的行政助理,帮她处理一些文件和行程。可能是因为我表现好,她才奖励我的。”她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关于拉斯维加斯、算牌和巨额资金的具体细节,只将江雁塑造成一个年轻有为、出手阔绰的天才投资人。
在接下来的家庭聚会和走亲访友中,凯丽和她的红色保时捷成了绝对的主角。面对亲戚们或真心或假意的打探,她始终保持着礼貌而神秘的微笑,既不深入细节,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对老板的无限崇拜与忠诚。
“我们老板说了,跟着她好好干,未来还能赚更多。”她这样对劝她不要太辛苦的姑姑说。
“老板很信任我,很多核心事务都交给我处理。”她这样对暗示她可以跳槽到更“稳定”大公司的叔叔回答。
她的表现,让原本有些担心的父母彻底放了心,转而开始叮嘱她一定要珍惜机会,好好报答老板艾芙琳小姐的知遇之恩。凯丽看着家人因为她而扬眉吐气的样子,内心对江雁的忠诚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暗暗发誓,回去后一定要更努力,成为老板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小剧场:本的救赎
在马萨诸塞州波士顿,一个寒冷的冬夜,本·坎贝尔正在他打工的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值着夜班。灯光惨白,货架陈旧,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清洁剂混合的味道。他刚刚整理完一批新到的货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视线落在柜台旁那份已经被翻阅得有些卷边的哈佛医学院录取通知书上。
三万美金。这个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距离他结束这份时薪微薄的工作还有四个小时。一种对未来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难道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要因为金钱而与梦想失之交臂吗?拉斯维加斯的那一夜,像一场荒诞的梦,梦醒后,除了内心道德的煎熬和几千美金的分成(还被罗萨克扣了不少),他似乎什么也没得到。
就在这时,便利店那扇需要用力才能拉开的门被推开了,夜班邮差递进来一个厚厚的信封。
“坎贝尔,你的挂号信,银行寄来的。”
本疑惑地接过信封,触手的感觉很薄。他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一张瑞士银行的现金汇票。当他的目光落在金额栏那一长串零上时,他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30,000.00
整整三万美金!
汇票的附言栏里,只有两个简洁的英文单词:"Tuition Fee."(学费)。
没有任何署名,但他知道是谁。只能是那个在拉斯维加斯的混乱中,依然冷静得如同冰川,却又在最后时刻,记得他困境的东方女孩,艾芙琳。
那一刻,本·坎贝尔僵立在原地,拿着汇票的手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视线迅速模糊,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一滴,两滴……重重地砸在斑驳陈旧、布满划痕的木制柜台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猛地低下头,用拳头死死抵住自己的嘴,阻止那即将冲口而出的哽咽。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焦虑和近乎绝望的压力,在这笔突如其来的、恰到好处的援助面前,土崩瓦解。这不是施舍,这是认可,是投资,是黑暗隧道尽头骤然亮起的光。
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那份哈佛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之前觉得沉重无比的纸张,此刻仿佛被注入了希望的力量。他知道了,他的路,可以继续走下去了。而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他毕生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