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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军中之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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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青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是个凡人。她眼睛眨巴眨巴,不自然地找补:“我,我记忆有些混乱了。”
说完,紧张的去看念夭反应,生怕惹她起疑。然而念夭却是一脸了然的样子,甚至反过来安慰她,说:“姑娘不用担心,国师说过,您偶尔是会这样的,过一段时间就会想起来的。”
什么意思?
沈遇青懵了,这是说徐青纨会时不时失忆吗?
门突然被从外面大力推开,两扇木板撞到墙壁又弹回去晃动不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凉风猛地灌入屋内,吹动帘幔来回飘荡。沈遇青思绪被打断,转头望向门口,正对上一双憎恶的眼。
“徐青纨,掌门传召。”
来人身着淡青色弟子服,剑眉倒竖语气冷冰冰,说完也不走,就站在门外盯着,生怕两人逃跑一样。
念夭握着她的手突然收紧,眼中的忧惧快要溢出来。沈遇青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不怕。”
而后起身吩咐那名弟子:“带路。”
渡明门确实是个小门派,不过一盏茶时间便到了地方。
问诫堂。
匾额上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沈遇青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跨入屋内,只见左右两侧弟子持剑而立,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睛里都带着仇恨,想忽视都难。
堂内放着具担架,沈遇青停步,垂眸看向躺在上面面色苍白的男人,目光移到他颈间,落在那道骇人的剑伤上观察了片刻,而后抬眼向前望去,三层台阶之上,并排坐着两男一女,待看清主位女子的样貌后不禁一愣。
莫荷。
原来是她,怪不得匾额上的字迹那么熟悉。
莫荷曾是摘星楼女官,沈遇青在摘星楼最开始那半年就是和她同住一屋,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她辞去官位离开王宫,此后二人再未见过,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再遇见。
渡明门掌门是她的话就好办多了。
这人刚正不阿,重信守诺,是个难得的君子。沈遇青原本还担心怎么说服掌门为自己渡灵,对方若是在渡灵时使坏要如何应对,这下倒是都不用发愁了。
“徐青纨,可是你杀了薛颚?”莫荷神情严肃双目清亮,开门见山问到。
“不知。”沈遇青诚实回答,见莫荷变了脸色,赶紧又补充,“我午时方醒,对昨夜发生之事一无所知,还是念夭告诉我薛颚死了。不过我有一法,可将神魂附在尸身上,亲自经历一遍死者死前半个时辰所经历的事情。只是此法颇费灵力,而我刚被赵长老打了一掌,伤重体虚,所以需要掌门为我渡灵。”
“巧言善辩,众人亲眼所见是你手中握着凶器,那屋内就你二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左侧蓄须男子怒不可遏,指着沈遇青双目要冒出火来。右侧鹤发老者出声劝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赵长老先别动怒,听听掌门怎么说嘛。”
沈遇青视线落到蓄须男子身上,此人就是薛颚师父赵长老,怪不得如此愤怒。又扫了眼右侧的鹤发老者,这个就是越长老了,果然面善。最后视线又落回莫荷身上,毕竟最终还是要掌门定夺。
莫荷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问:“这是军中之法,你如何得知?”
“我有——”
“我家姑娘是国师的表妹,自然是从国师那里得知的。”
沈遇青话刚起了个头,就听到身后念夭又快又急地把国师搬了出来,她扭头想阻止都来不及。
“国师?”
“什么?”
果然,国师一出,上首三人齐齐起身,莫荷更是步下台阶:“我从前也在摘星楼供职,从未听说国师有什么表妹。”
她绕过尸体,在沈遇青面前停步,二人之间相隔不过一臂。
沈遇青迎着她怀疑目光,徐徐道:“远房的,五年前才去王都投奔国师。念夭,把装丹药的瓷瓶给莫掌门看看,瓷瓶底部有摘星楼特殊印信,掌门一看便知。”
念夭连忙从袖中拿出来一个瓷瓶双手奉上。
莫荷接过细细观看,面上的怀疑渐渐消失。片刻后,她把瓷瓶还给念夭,对沈遇青道:“我可以给你渡灵,同样我也有一法,可将你脑中之景投在灵镜上,不过,你肯定要吃些苦头。”
沈遇青点头:“这是自然。”
语罢,上前两步在薛颚尸体前盘腿坐下:“有劳莫掌门。”
莫荷也不多言,一手搭在沈遇青肩上,一手挥袖祭出一面水银镜悬在半空。
沈遇青闭目感受汹涌灵力自莫荷掌心源源不断侵入体内,空洞被填满的同时一道陌生气息钻进脑海,搅得她头痛欲裂。她忍下种种痛楚,心中默念咒语。
众人只见一线血红从沈遇青眉心蜿蜒伸出,另一端没入薛颚眉心的瞬间,水银镜中显出画面。
晨光透过素白窗纸洒进屋内,铜镜中男子的面容模糊不清。
男人枯坐在镜前,一刻,两刻,三刻……
光线渐渐明亮,镜中的面容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双目无神,面容憔悴,的确是薛颚无疑。
他为何一动不动?
沈遇青疑惑不已,可她此刻是附在他人身上,只能跟着对方的视角走。
天色又亮了一些,镜中忽然凭空出现一团黑雾,沈遇青一眼就认出那是团魔气。
根本没给她细究的时间,看到的瞬间魔气就破镜而出没入薛颚体内。
薛颚终于动了,他起身,拔出长剑,转身看向歪靠在榻边双目紧闭的徐青纨,一步步走近。
他蹲下身,把剑柄放在昏迷的徐青纨手中,握着徐青纨的手横剑于颈间。
噗呲——
鲜血喷出,溅了徐青纨满身满脸。
血线断裂消弭。
沈遇青神魂归体,捂着脖子大口喘息。
皮肉血管被割开的痛楚如此真实,以致于她一时恍惚以为真的被人抹了一刀。还未待她平复下来,却见那团魔气又从薛颚尸体内冲出来,直直撞向她门面!
千钧一发,一道灵力屏障落在她身前,阻隔了魔气进攻。
偷袭不成,魔气立马改道往外冲。
沈遇青一骨碌爬起来,跟着众人去追。
问诫堂外是一片广场,空间开阔无处躲藏。莫荷和两位长老接连出手落下灵力屏障阻拦魔气,然而那团魔气十分狡猾,一时竟是无法困住。
不对劲。
沈遇青蹙眉,按理来说,一团魔气而已根本不可能这么难抓。难不成五年过去,魔族竟强大至此?
莫荷渡来的灵力还未完全流逝,沈遇青以指为笔默默画好一道镇魔符藏于掌心,瞅准机会飞身而上,魔气似乎也知道哪个最弱,直接改换路线疾速向她冲来。
而这正中她下怀。
即将相撞之际,沈遇青出掌打出镇魔符,灵符化作金笼将魔气牢牢锁住。
成了。
下一瞬,金笼碎裂,魔气扑面而来将她紧紧捆住。
莫荷和两位长老见此情形,全都飞了过来,纷纷出手要助她脱困。
还未靠近,一道泛着血色的透明光柱从天际直直落下,将沈遇青完完全全笼罩在其中。
三人闪避不及,撞上光壁后齐齐坠地。
“姑娘!”
“天上那是什么?”
“好像是宫殿!”
处于光柱中的沈遇青被魔气捆着脱身不得,只觉得头顶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在拽着她不断上升。她抬头,看见云层中一片倒悬宫殿,黑金琉璃瓦,屋脊上蹲着十大凶兽。
是厌魔宫,赤玄国皇帝居所。
沈遇青心中终于升起慌乱无措,她在边关征战数载,自认为对魔族法术已足够了解。没想到重生回来不到半日,就遇见如此古怪的东西。
这光柱要把她带到何处?赤玄国吗?
沈遇青挣扎地愈发厉害,应对魔族的符咒使了一个又一个,莫荷渡来的灵力所剩无几,仍旧无济于事。
地上,莫荷认出了那片宫殿是哪里,她擦去唇边血迹,高声道:“众弟子听令,合力击破光柱。”
“是。”
霎时,数道灵力一齐击向光柱,光壁丝毫未裂,众人却被纷纷击倒,修为稍差些的更是口吐鲜血。
“掌门,这、这是何物啊?”赵长老问。
莫荷摇头,心中惊骇不已。
眼看着沈遇青越升越高,且上升速度越来越快,一筹莫展之时,忽听到利刃破空之声。
沈遇青蓦地停下挣扎,急忙抬眼去寻。
——数颗青色琉璃珠顺着光柱盘旋而上,眨眼间冲至云端,爆发出绚烂至极的金芒,顷刻间将倒悬宫殿焚烧殆尽。金芒洒落,泛着血色的光柱碎裂消散。
魔气消失,沈遇青控制不住的往下坠落。刚落了一下,又感受到一股不容拒绝的灵力,扯着她往某个方向飞去。
沈遇青抬眼去看,果然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凝生微。
他应该是刚主持完某场祭祀,身上还穿着国师朝服,威仪赫赫。
不愧是得天道眷顾的人,十年过去,脸上竟看不出一点岁月流逝的痕迹。唯有那双眼睛,漆黑如墨,越来越让人读不出情绪。
落地时,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臂。
这么近的距离,若是出手足够快,他应该躲不掉。
沈遇青眼珠轻动,借着衣袍遮掩并指为刃,悄悄运转灵力。可恨,渡来的灵力已经完全流逝。
可若错过,不知何时再有这样的机会?
“国师!”
正是犹豫时,念夭匆匆跑过来,扑通在二人面前跪下,哭喊道:“您要为我家姑娘做主啊。”
沈遇青缓缓扭头:“……”
凝生微并未看念夭,一手拂袖而起,阴阳长生琉璃珠破空而归,在他掌中收敛金芒,变成一串温润剔透的青色琉璃珠。
莫荷此时才回神,立马跪地俯拜:“拜见国师。”
两位长老并一众弟子紧跟着有样学样,高呼:“拜见国师!”
*
同一时刻,赤玄国王都,厌魔宫。
一盆盆血水从极乐殿内端出,须发皆白的老医官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最后一针扎完,他用袖子拭了拭额角,转身半弯着腰对旁边黑金华服的男人说:“血已经止住了,只是阴阳长生琉璃珠蕴含天地之力,臣也不能保证陛下何时能醒。”
另一个身着紫金华服的男人急到:“不能保证?是不能保证何时会醒?还是不能保证能不能醒?”
“回王爷的话,都不敢保证。”老医官头垂得更低了,“虽未直接被阴阳长生琉璃珠贯穿心脏,但陛下尚且年幼,本就体弱,是臣无能,请国师与王爷责罚。”
“罢了,你且回去吧。王爷,何苦为难医官。”
国师发话,老医官连忙提着药箱退了出去。
紫金衣袍王爷哀叹一声,开始在室内来回踱步:“为什么会失败?我们布局那么久,推演了无数遍,怎么就败在最后一步?九月初三诞灵日,凝生微应该在神山祭拜才对,他怎么那么快就赶到了浮云山,难道庸国也研究出了千里传送阵?不对,庸国若是也研究出了,密探为何没有上报?难道他被凝生微发现了?”
想到这个可能,紫衣王爷猛地停下,快走两步靠近黑金华服的国师,担忧道:“若真如此,我们后面的计划怎么办?”
国师懒懒靠着椅背,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抬起打断他的胡乱猜测,不疾不徐道:“王爷,棋差一招愿赌服输,一局输赢不必在意。”
“沈遇青已经回来,凝生微的死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