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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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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沥沥的雨声渐起。
容洵一气之下,抬脚要把白满川踹出去。
也不知道白满川怎么想的,竟不反抗,他这一脚踹的十分顺利,没用什么力气白满川便飞了出去。
容洵心一慌,跟着出去,就见白满川仰面倒在地上,正捂着腹部,面色发白,雨水滴落在他脸上,顺着额角滑下。
白满川眉头皱起“嘶”了一声,他深吸一口气,“好脚力,差点要把为夫踹到阎罗殿了。”
容洵忙上前查看,轻轻拨开白满川的手,得以见到其下的惨状。
一道极深的口子,渗出殷殷鲜血,染红了周围一圈衣衫,箭木头的地方被草草折断,只余箭头还在里面没来得及拔出。
不知道白满川什么时候伤到的,忍了多长时间,适才表现出来。
这人顶着这样的伤还能神色自若的和他玩笑,该说他傻,还是夸他勇猛?
围猎难免受伤,容洵一向心细,随身带着金疮药,见此不容拒绝的撕开白满川的衣裳给他包扎。
他看着那在肉里的箭头一阵举棋不定,这该怎么弄出来?
白满川胸前起伏着,也不知是因为疼的,还是因为容洵主动撕他衣服爽的。
他目光贪婪的描绘着容洵担忧的眉眼。
容洵热面冷心,天大的事也不见他这般焦急过,这一个小伤口,也配他皱眉?
白满川心里这么想,却忍不住泛出涟漪,细密的甜蜜远盖过身上的疼痛。
容洵从来以他为先,他倒好,凡是往坏处想,总想着揣测容洵的真心,无理取闹到了极点,大事小事都要故意作一场,就像头欲求不满的野兽,换成别人早就厌烦了吧。
可容洵一直纵容他,哄着他,把他当个没长大的孩子宠。
哪怕白满川控制欲的不许容洵和别人交好,也不过被简简单单的说几句。
偏生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一门心思确认容洵到底爱不爱,实在太蠢了。
白满川想到这,抬手去碰容洵的脸,要为他抚平眉头,告诉他自己没事,不要再劳神伤心了。
他皮糙肉厚的不怕伤,从前更重的伤也受过,当时没吃没喝也挺了过来,此刻有容洵在身边,这点伤痛不足挂齿。
伸出的手扑了个空,白满川眼睁睁看到容洵俯下身,乌黑圆润的脑袋埋在他伤口处。
紧接着,滚烫混乱的吐息打在他腹部,伤口涌上滔天的痒意,要将白满川活活淹死。
湿润的触感黏糊糊的扫过,容洵要吸出箭头?!
白满川顿时手足无措,想让容洵起来又舍不得,颤着声音干哑的唤了一句,“洵儿。”
容洵自嗓子里模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洵儿……”白满川睫毛抖了抖道,“不用这样的,太脏了,刀子剌开一样能取。”
他话没说完,伤口忽的阵痛一瞬,容洵总算如他愿抬头。
容洵叼着箭头,唇角还残留他的血,掀起眼皮懒懒的看了白满川一眼,一双眼睛清明雪亮,他歪头吐掉箭头,抬手用袖子抹去鲜血。
月光下,就如鬼魅般摄人心魄,看得白满川呼吸一滞,心跳剧烈跳动,势必要蹦出嗓子眼才肯罢休。
容洵撒上金疮药,扯下一条自己的衣裳匆匆包住止血,才有时间回答白满川的话,“你想不开非要挨刀子,我不拦你。”
白满川猛地袭向容洵的后勃颈,不由分说的扣住一拉,恶狠狠的堵上容洵的唇。
雨势渐大,打湿两人的衣裳,黏腻腻的贴在身上。
白满川舌头灵活的长驱直入,品尝到容洵嘴里残存的血腥味。
苦涩感蔓延全身。
有爹有娘却孤苦无依的长大他早就习惯,肚子里长着箭头忍了多半个时辰他不为所动,在容洵为他吸出箭头的时候,在拥抱容洵的时候。
敢与天地为敌的白满川哭了,一行泪滑下,和雨水交融到一起,分不清那些是泪那些是雨。
火光闪烁,木材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雨幕被隔绝在外。
容洵把烤干的衣裳递给白满川,又去看了看稻草铺的够不够厚。
白满川慢吞吞的穿上,眼神随着容洵而动,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其一个眼神定在原地,瘪瘪嘴又坐回去。
他叹道,“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古话说的果然没错,这是咱们回来后第二次流落山林了吧?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容洵看着火里烤着的野鸡,似是无意道,“等换了天地,等变了世道,或许就能了。”
白满川慢慢磨蹭到容洵身边,朝他憨笑一下,毫不客气的枕着容洵的腿躺下,感受到容洵须臾间僵硬,他无赖的蹭了蹭,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我伤口疼,让我靠一会儿好嘛?”
容洵当然知道他是装的,对视良久,妥协般别过眼,换了个动作让白满川躺着舒服些。
白满川闻着容洵身上的熏香味,安心的闭上眼道,“是西洋人。”
容洵点头,“听出来了,会是谁派来的?那个窝囊蛋皇子?”
白满川不可思议的挑眉,没成想容洵和他待久了,嘴里也会骂脏话。
他笑道,“他是看起来窝囊,但他身边的那个领队长老可不窝囊,两个人一个明着坏一个暗着坏,都不是好东西。”
白满川想到什么,神色一沉,“给我马下药的是个汉人,我不会认错,他们要害我,并非全无准备,其所谋,也不止一个我。”
“他们想要的,是大周啊。”
“西洋人人生地不熟,才来没多长时间,不可能这般熟悉。”白满川睁开眼,瞳孔地震,“朝中有奸细,恐怕西洋人早就和这人搭上线了!”
白满川大脑飞速运转,自言自语道,“会是谁?围猎是礼部操办的,不对,礼部的人都是群鹌鹑,我爹?也不对,我爹他装得很,不稀罕碰这些……”
他提出一个又一个人选,再一个又一个的否认。
深受皇上信赖,内有野心不外露,有权有势却不甚起眼,家里有商人有契机和西洋人结识……
这每个条件单拎出来白满川都能分析出,但组合到一起,符合全部的少之又少。
容洵揉了一把白满川的头发,没贸然开口打断他的思路,自个心底也在琢磨。
野鸡的油脂被烤的发出滋滋的响声。
两人同时冒出一个答案。
尚书令,连潇!
连潇为昭宁帝儿时伴读,深受皇上信赖,前世是最后一个被处置的大家,昭宁帝念及情谊,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只剥去官职,千金万两的让人好好安度晚年。
前朝夺嫡之争斗得你死我活,他战队昭宁帝,数次为其干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腌臜事,赌出来一个从龙之功,由此可见,他野心不小。
身为尚书令,权势滔天,从没做过恶事,带谁都温和有礼,想弹劾他也无从弹劾,自己的儿子低调的娶了商贾之女为妻……
商贾……
白满川一惊,宋鸿云的长女正是嫁给了连潇之子!
全中!
受信任,不出众,能力强,野心大,与商户关系紧密,直指连潇。
两人实现交织,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惊愕。
白满川摇摇头,“也不一定,他毕竟和皇上一起长大,只要不犯大错,会一辈子衣食无忧,没必要冒着被砍头的威胁,涉险走这一步。”
“无论如何。”容洵道,“也得提防着,如今一细想,我才惊觉竟一直没注意过他,不管他有没有勾结外族,这种人物也不简单。”
白满川搂住容洵的腰,深深吸了一口,赶走心里波涛汹涌的想法,“不想了,头疼。”
容洵笑笑,微凉的指尖抵在白满川太阳穴按了按。
白满川舒服的眯起眼,不知蹭到什么地方,脸颊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刺痛。
他一顿,瞪大眼睛虚虚摸了一下,又是刺痛。
白满川无力眨了眨眼,一脸绝望问,“我的脸?”
一条极细的小伤口,不浅,大概会留疤,白满川上一世脸颊处也有过一道小疤,这人和容洵在一起后,看着心上人姣好的面容,时常自卑自己破了相。
有一阵子,他还偷偷买了胭脂水粉想盖住,不曾想画了个大红脸被容洵正巧撞见,接下来羞愤的好几日都不敢正眼看容洵。
记起白满川对脸的在意程度,容洵一路上都没敢提,就怕白满川悲痛欲绝,痛哭流涕,不料还是叫他察觉了。
容洵沉默了,他对着白满川不忍心撒谎,掩饰似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二郎风姿绰约,倾国倾城,打仗不用枪,往那一站便能迷倒来敌。”
白满川一边被夸的晕晕乎乎,一边又因自己的脸伤了心碎,一时红了白,白了红,格外精彩。
最终,白满川哀嚎一声,语气哽咽道,“我变丑了,洵儿你可不许嫌弃我!”
白满川和容洵在山洞里躲了一夜,第二日天一亮才被姗姗来迟的裴笙寻到。
裴笙见容洵安然无恙,兀自松了口气道,“还好找到你们了,这一晚上可把我吓坏了。”
他转身对侍卫道,“去和林大人说一声,已经找到了。”
侍卫得令,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白满川气定神闲的站起身,揽住容洵的肩膀,软绵绵的靠上去,装作虚弱道,“可算是来了,再晚一会就要去地下找了。”
昨晚想的好好的不能再乱吃飞醋,转头就被他抛到脑后。
他忏悔,他不改!
裴笙这才发现白满川的狼狈,抽了抽嘴角道,“是卑职失职了。”
白满川衣衫不整,腰腹缠着一截白色的布料用来止血,裴笙一眼就看出是容洵的衣服。
他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容洵依然含笑和睦,白满川则如沐春风,根本没有到他口气里的晚一步就要死了的地步。
裴笙看着白满川嚣张的笑脸要背过气去,亏他昨夜担惊受怕,一整夜没合眼,打着灯照得那么辛苦!
还差点被神出鬼没的贼人暗害……
想起那群贼人,裴笙就不禁打了个冷颤,他带着人杀了一波,检查尸身时吓了一跳。
只因贼人遮盖严实的面纱之下,是一张张疤痕丛生,面目全非的脸,有的甚至还没好全,血肉模糊,瘆人可怖。
白满川扬了扬下巴,知道容洵向着他,这下是装也不装了,傲慢道,“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