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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李家 ...

  •   清晨的高铁站,人潮涌动,广播声、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告别与重逢的低语交织成一首繁忙的都市序曲。苏夏拖着略显沉重的行李箱,从出站口快步走去。
      高铁缓缓停靠北城站,苏夏拖着略显沉重的行李箱,随着人流走出站台。车程和思乡情绪让她有些疲惫,但想到马上能回到和李曼的小窝,见到那两只猫,心里又涌起一股暖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小杨助理”的名字。
      苏夏笑着接起:“喂,小杨?我刚下高铁,是不是曼姐让你问我到哪儿了?”她边说边走向打车点。
      电话那头的小杨声音却异常焦急,甚至带着点哭腔:“苏夏姐!你终于接电话了!不是……曼姐没让我找你……是,是我刚给曼姐打了个电话,汇报明天的一个行程调整,但是……但是我感觉她声音完全不对!”
      苏夏的脚步猛地顿住,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声音不对?怎么不对?生病了还是怎么了?”
      “不像生病……”小杨急得快语无伦次,“就是……特别哑,好像刚哭过,又好像是那种……特别累特别空洞的感觉!我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没事,让我别管,然后就挂了!我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苏夏姐,我从来没听过曼姐那种声音,我害怕……”
      苏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李曼那种极度要强、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如果不是到了极限,绝不会让小杨听出半分异样。
      “她现在在哪儿?在家吗?”苏夏的声音瞬间绷紧,拉着行李箱快步向停车场跑去,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出租车。
      “我不知道……她下午的时候提了一句,说晚上要回……回她爸妈家吃饭。”小杨努力回忆着,“好像是因为她弟弟什么的……但我不知道地址啊!”
      “爸妈家?”苏夏一怔,李曼几乎从不提起她的家人,她也从未想过追问。此刻,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
      “地址我有办法!小杨,你先别慌,继续试着联系她,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苏夏果断吩咐完,挂了电话。
      她站在路旁,大脑飞速运转。她记得有一次帮李曼收一个急件快递,需要身份证验证,她无意中瞥见过李曼身份证上的地址,那是一个北城有名的顶级豪宅区,当时她还愣了一下,但出于尊重并未多问。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北城谁家董事长姓李哇?
      她颤抖着手打开手机浏览器,快速输入关键词。
      搜索结果瞬间弹出——星海传媒集团,董事长:□□。
      □□……李曼……
      再结合那个豪宅区的地址……
      苏夏倒吸一口冷气,心脏狂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李曼……竟然是北城传媒巨头□□的女儿?!那个在业内呼风唤雨、堪称行业泰斗的星海传媒的……千金?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深的不解和担忧。这样的家世背景,为何李曼从不提及,甚至似乎与之疏远?今晚回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强大如她的人崩溃到连小杨都听出了异常?
      不能再等了。
      苏夏猛地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地址。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窗外的霓虹变得模糊不清。苏夏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发白,一遍遍拨打着李曼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冰冷而规律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催促着司机再快一点。
      车子最终驶入一片戒备森严、环境清幽得近乎冷寂的别墅区。在一栋气派非凡、灯火通明却透着某种冰冷距离感的独栋别墅前停下。
      苏夏几乎是跌撞着冲下车,也顾不上行李,快步跑到那沉重的、需要门禁的对讲机前,急切地按响了门铃。
      对讲器里传来一个略显刻板的女声:“您好,哪位?”
      “您好,我找李曼!我是她朋友,苏夏!”苏夏的声音因为奔跑和焦急而带着喘息。
      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请示。过了一会儿,铁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苏夏立刻侧身挤了进去,沿着冰冷石板铺就的小径,快步冲向那扇看起来沉重而华丽的入户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工作服、表情有些微妙的中年女人,或许是保姆或管家,她打量了一下苏夏,“李曼小姐在二楼靠西的露台。”女人低声说了一句,便让开了路。
      苏夏也顾不上道谢,径直冲了进去。别墅内部装修极尽奢华,却空旷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明亮却毫无温度的光。
      她沿着旋转楼梯跑上二楼,一扇玻璃门通向一个宽敞的露天阳台。
      推开门,风瞬间灌了进来。
      然后,她看到了李曼。
      李曼背对着门口,独自一人坐在栏杆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羊绒衫,肩膀瘦削得令人心疼。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苏夏的到来,只是微微仰着头,望着远处被城市光污染映照得昏黄的夜空,侧脸在寒风中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琉璃娃娃。
      地上,散落着一个摔碎的红酒杯,暗红色的酒液如同凝固的血迹,溅在冰冷的地面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绝望的、冰冷的悲伤。
      “姐姐……”苏夏的心像是被狠狠刺穿,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轻声呼唤,声音带着哽咽。
      李曼的身体猛地一颤,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回过头来。
      当她看清来人是苏夏时,那双空洞失焦的眼睛里,瞬间涌起巨大的震惊、慌乱,随即是一种无所遁形的狼狈和……深深的、几乎将她淹没的痛苦。
      她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 从她通红的眼角滑落,迅速消失在寒冷的夜风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那无声的崩溃,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窒息。
      苏夏的心脏像是被那颤抖狠狠碾过,疼得发麻。她没有任何犹豫,快步冲上前,脱下自己还带着室外寒气的羽绒服,从身后紧紧裹住李曼单薄冰凉的身体。
      “冷……我们进去,好不好?”她的声音哽咽,带着小心翼翼的哄劝,手臂环住李曼,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李曼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苏夏抱着,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她的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远处虚无的一点,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个承受着巨大痛苦的躯壳。
      苏夏半扶半抱地,将李曼从冰冷的栏杆下扶下来,李曼脚步虚浮,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靠在苏夏身上。经过那摊破碎的酒杯和暗红酒渍时,苏夏的脚步顿了一下,那狼藉的景象像一把刀,再次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咬着牙,搀扶着李曼,一步步离开这个冰冷绝望的露台,走进那间同样奢华却毫无生气的卧室。她把李曼轻轻放在那张看起来昂贵却冷硬的大床上,拉过被子将她裹紧。
      李曼依旧沉默着,眼神空洞,只有长睫在不住地颤抖,泄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苏夏去浴室拧了一条热毛巾,蹲在床边,极轻极轻地擦拭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沾到的些许酒渍。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毛巾温热的触感似乎稍稍唤回了李曼的一点神智。她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焦距艰难地对准了苏夏。那双总是精明锐利的眼睛,此刻红肿不堪,里面盛满了巨大的痛苦、屈辱,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为什么……会来?”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气若游丝。
      “小杨说你不对劲,我很担心。”苏夏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捂着,声音温柔却坚定,“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他们”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李曼苦苦压抑的情绪闸门。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眼泪瞬间决堤,却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地、汹涌地往下掉。她猛地抽回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她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哽咽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那天……如果我不跑出去……如果我不跟她吵架……妈妈就不会出来找我……就不会……去世”
      苏夏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她爬上床,不顾一切地将剧烈颤抖的李曼紧紧搂进怀里,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后背,试图给予她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不是的,姐姐!那不是你的错!那只是个意外!”
      李曼仿佛听不见她的安慰,积压了十几年的痛苦和自责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喷发。她抓住苏夏的衣襟,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眼泪迅速浸湿了苏夏的肩头,滚烫得吓人。
      她的声音因为痛哭而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的嘶哑,“我知道……爸爸恨我……他应该恨我……是我毁了一切……毁了这个家……可我已经很努力的赔罪了。”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苏夏,眼神里充满了崩溃和自我厌弃,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连贯:“这么多年……我不敢哭不敢闹……我甚至……甚至不敢去看妈妈的照片……小时候……我每晚都偷偷打开衣柜……对着照片说……‘妈妈我今天很幸福’……好像这样……她在天上就能安心……可是苏夏……我连真的不快乐……我一点都不快乐。”
      苏夏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眼神灼灼,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李曼!你听清楚!那是一场意外!一个十几岁孩子的叛逆,是很正常事!你妈妈如果在天有灵,她绝不会想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她最希望的,是你能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
      她的声音因为痛哭而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的嘶哑,“爸爸这么多年心思全在弟弟身上……把星海集团给弟弟我也不怪他……今晚……今晚他叫我回来……我以为……我以为他终于看到我的能力了……结果……结果他是让我去给他的宝贝儿子收拾烂摊子!那个废物搞砸了集团重要的并购案,让我去给对方赔礼道歉!又要逼我喝酒!我还要替他陪多少次酒!还说什么……这是我做姐姐的应该做的……替弟弟擦屁股……”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苏夏,眼神里充满了崩溃和自嘲:“苏夏……我是个罪人……我只配活在愧疚里……只配替那个家……做牛做马……去弥补……”
      “不!你是最好的经纪人!你靠自己走到了今天!你比那个躺在父辈功劳簿上的废物强一千倍一万倍!你爸爸……他或许痛苦,但把一切归咎于你,对谁都不公平!你看看你现在!你靠着自己走到了今天,你强大、优秀、闪闪发光!这才是对你妈妈最好的告慰!”
      苏夏用指腹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放缓了下来,却更加坚定:“姐姐,我们不想他们了,好不好?不值得。你值得所有的好,值得被爱,值得拥有幸福。你妈妈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李曼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极其缓慢地、重重地将额头抵在苏夏的肩头,身体一软,脱力般靠进她怀里,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刚才那场崩溃中消耗殆尽。
      “姐姐,我们不想他们了,好不好?不值得。我们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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