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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两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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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贵沉默,双手紧握成拳,死死盯着地面,像要把水泥地看穿。
他的沉默,就是最明确的答案。
南雁哂笑:“我知道了林菲她爸对她做的那些猪狗不如的事。”
“你怎么知道的?!”南天贵猛地抬起头,眼白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你去问了林菲?!不对!她不可能说的!你根本不知道……你不知道那……”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猛地刹住,脸上闪过极度的恐惧,用力摇头,“你不可能知道!”
“我就是知道!”南雁斩钉截铁,她凑近栅栏,紧盯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抽搐,“她爹就是畜生!是连畜生都不如的渣滓!他根本不配当爹!不配喘气!不配活着!”
“所以,大哥,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替那个真正的畜生顶罪?是他给了你无法拒绝的好处?还是他用什么威胁你了?以至于你要把你自己,把妈,把我们这家,全拖进万劫不复?!”
“不是他!”南天贵几乎是嘶吼出声,“不是他给的……”
话一冲出口,他才惊觉失言,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惊惧。
不是林菲的父亲?
南雁脑中念头飞转,瞬间抓住了这关键的信息。
她目光如刀,语气笃定:“那就是为了林菲。为什么?因为她那点可怜又扭曲的‘喜欢’?还是因为你知道了她那点见不得光的过去,生出了可笑的怜悯?所以你就要当这个救世主,扛下这强-奸-犯的罪名?”
南天贵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他死咬牙关,不再看南雁,不再出声,用沉默筑起坚固堡垒。
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自甘沉沦的模样,南雁心头那股怒火与巨大的失望交织攀升,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冷笑:“南天贵,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你明明就在意她,心疼她,为什么不敢承认?你以为你默默扛下一切很悲壮?很伟大?我告诉你,你这是愚蠢!是彻头彻尾的懦弱!你在这里充英雄,替你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殉道,你想过妈吗?想过这个家吗?你护着的那个林菲,她现在只怕日日夜夜祈祷你把嘴巴永远闭上!祈祷你死在这里面!好让她的秘密,和你这愚蠢的忠心,一起烂掉!”
南天贵身体剧颤,却依旧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好!好!好!”南雁连说三个好字,怒极反笑,“看来这里的苦头还没吃够!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
旁边一直如同背景板的警官面无表情地抬腕,冷硬地宣布:“时间到!南天贵,带回!”
两名民警上前,一左一右将烂泥般的南天贵从椅子上架起来。
他像一具被剥离了灵魂的空壳,任由摆布,被拖着走向那道沉重的铁门。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回头看南雁一眼。
那决绝的背影,像是在告别。
南雁独自站在原地,冰冷的铁栏在她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
会见室里那股消毒水的气味此刻无比浓烈,呛得她几乎要呕吐出来。
*
两周时间足以让沸水结冰。
关于南天贵的流言在无数张嘴间反复蒸煮,终于熬干最后一点滋味,沉入冰冷的死寂。
林菲回到学校时,像片被风雨撕碎又勉强拼合的落叶。
她瘦得校服空荡,脊背却挺得笔直,好像稍一弯曲就会彻底崩塌。
她与南雁之间隔着一道淬火的钢化玻璃——透明,坚硬,布满看不见的裂痕。
每次目光相撞,都会迸溅出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刺耳锐响。
课间操的喧嚣还在操场回荡,南雁刚踏进教学楼后的阴影,三道身影便从墙角扑了出来,像三只蓄势的鬣狗。
吴梦双臂交叠,下颌高昂,脸上那层名为“正义”的釉彩,在斑驳树影下折射出虚假的光芒。
她身后的两名追随者如影随形,瞬间铸成一道人墙,将稀薄的阳光与所有退路一并封锁。
空气骤然收紧。
“哟,这不是南雁吗?”吴梦的声音陡然拔高,刻意让不远处几个探头的同学听得一清二楚,“你哥那事,到底判没判啊?该不会真得在里头待一辈子吧?”
她身后的女生们配合地发出几声嗤笑,目光如同针芒,密集地刺过来。
南雁的目光慢条斯理刮过吴梦的脸:“舌头这么长,是刚在化粪池里蘸过?”
“你敢骂我?!”吴梦气得往前蹿了一步。
“谁凑上来认,就是骂谁。”南雁半步未动,怜悯地看着被当枪使的吴梦,“林菲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急着跳出来,当她的疯狗乱咬人?”
“你放屁!”吴梦像是被踩中了尾巴,尖声叫嚷,唾液星子几乎喷到南雁脸上,“我是替天行道!看不惯你们一家子祸害!林菲那么可怜,你还敢骚扰她?你跟你哥一样,都是下贱胚子!”
她越说越激动,右手猛地抬起,朝着南雁的头发抓来!
南雁反应极快,反手攥住她的手腕,指节发力,只听吴梦痛得“嘶”了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扭曲。
“手不想要,我可以代劳。”南雁盯着她,眼神锐利,“还有,我哥的事,公安局法院自有公断,轮不到你在这里满嘴喷粪。你再敢提那三个字污蔑他,我不介意让你也尝尝,什么叫真正的‘骚扰’。”
她甩开吴梦的手,力道让对方向后踉跄,撞在同伴身上。
吴梦从未见过这样的南雁,冷静底下压着的是不顾一切的凶狠。
南雁不再看她,目光越过颤抖的人墙,落在了不远处的树下。
林菲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双手死死绞着衣角,脸色苍白如纸。
“林菲,你就这点本事?只会躲在别人裙子底下煽风点火?有胆子造谣,没胆子当面对质吗?你那些藏在肚子里的鬼,夜夜啃噬你良心的时候,你真能睡得安稳?你以为……警察会查不到吗?”
林菲的身体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哭腔的颤音:“对……对不起,不是我让她们来的……”
南雁轻笑一声:“是不是,你心里清楚。你以为,能瞒一辈子吗?”
吴梦揉着发红的手腕,又惊又怒,想骂又不敢,只能色厉内荏地喊:“南雁你少嚣张!你哥就是罪有应得!林菲,你别怕她!”
林菲慌乱地扯住吴梦的胳膊,声音带着哀求:“梦梦,别说了……我们走吧,求你了……”
“听见没?你主子让你滚。”南雁对着吴梦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直,没有一丝留恋。
吴梦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被林菲半拉半拽着动弹不得,只能对着南雁的背影嘶吼:“咱们走着瞧!”
说完,被林菲和几个女生半推半拉着离开了这片空地。
围观的同学窃窃私语着散开,空气中残留的紧绷与恶意,像未散的硝烟,久久不散。
……
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南雁走在最前面,刘小萍和谢承景默契地保持着五米的距离,像两道沉默的护盾。
这段路,他们已经走了很多天。
南雁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两人轻微的脚步声。
她知道刘小萍书包侧兜里肯定塞着那根她用来防身的短棍,也知道谢承景看似随意插兜的手,其实一直紧握着,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胸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感激与不愿拖累人的倔强撕扯着她。
她加快了脚步,仿佛这样就能甩掉身后那沉甸甸的关怀,也甩掉自己心底那点不争气的依赖。
穿过最后一条小巷,家门口那棵老槐树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
南雁的脚步一顿,她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对着身后的空气,幅度极小地挥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极其短暂的信号,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
但一直注视着她的刘小萍和谢承景都捕捉到了。
南雁头也不回地拐进了自家院门。
门外,刘小萍和谢承景停下了脚步。
“她刚才……是跟我们挥手了吗?”刘小萍有些不确定地碰了碰谢承景的胳膊。
谢承景望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走吧,”刘小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明天早上老地方等。”
两人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向前方,这一次,他们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些。
南雁刚放下书包,窗外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议论声。
“兰芝!兰芝诶——!”
隔壁李婶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由远及近,带着一股火烧眉毛的急迫,人还没到门口,声音就先撞破了薄暮的宁静。
院门被一把推开,李婶胸脯剧烈起伏,气喘吁吁地站在院中,顾不上喘匀气,就朝着屋里大喊:“快!县公安的车!又开到矿上办公楼了!乌泱泱下来好几十号人,阵仗大得吓人!不会……不会又是冲着你们家来的吧?”
包兰芝正在厨房揉面,准备晚上的馒头。闻言,手一抖,指尖深深掐进柔软的面团里。
她怔怔地看着那团面,嘴唇哆嗦着,半天才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天贵……天贵都被他们带走了,他们还来干什么?还要干什么啊!”
李明兰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别急,别急啊!我这就再去帮你打听打听,看他们这回来到底是办啥案,你等我消息啊!”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包兰芝像是突然惊醒,捡起地上的面盆,也顾不上擦灰,拔腿就追了出去,“明兰,你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