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诡故事中的无根女儿》艾锤锤

78、龟缩

　　而现在，站起身，
　　我们继续朝山脚前进。

　　这次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最后的一关，
　　主人公必定就是父亲本人。

　　这次我们稍微把前后顺序做了一些调换，建明叔带头走在最前面，
　　接下来就是要重点关注的父亲，然后是我，接着是弟弟，最后收尾的则是方大师。

　　将我们三人平均的穿插与父亲和弟弟之间，也是为了更好的观察。

　　出于警惕，建明叔在交代完必须的话语后，几乎是每走几步就要回头，每走几步就要回头，
　　有了现实和母亲场景的经验，
　　我们都认为脚印一定是异常出现的信号。

　　但，这次——我们走了很久很久，也观察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都感觉这个片山都要被我们爬遍了，但想象中的多余的脚印依旧没有出现。

　　“要不先休息一下吧。”建明叔也是挺不住了，就这么在漫无目的的走下去，既没有尽头也没有意义，
　　于是稍微商议了一番，我们找好地段一起坐了下来。

　　坐了没一会儿，方大师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招手让我过去。

　　等我绕过去后他却又是不说话，反而拉着我走的更远了一些，
　　这么神秘？
　　我又回头看了看父亲和弟弟，果然两人也在探头探脑的看着我们。

　　于是方大师只得俯在我耳边悄声问道，
　　“二妮你和弟弟现实中来到这儿找建明的时候，除了山路就没别的了吗？”

　　就没别的？

　　听到他这样问，我这才想起来。
　　建明叔住的那个小破房子才是我们最后的目的地，山路也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

　　可是，想到这里我却是又有些犹疑。
　　这一路上我们并没有看到什么小屋之类的建筑，甚至别说小屋，就是一堵遮光的墙都没有……

　　陷入沉思。

　　甚至我能感觉，随着我的思索，就连远处的父亲弟弟还有建明叔都在等着我们商讨的结论……

　　等等，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父亲，父亲？也在等着。
　　难道。
　　想到这里我连忙又是跑过去将建明叔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建明叔，你还记得你那个小屋子吗？”
　　“记得啊，怎么了？”建明叔满脸疑惑。

　　悄声的解释道，“上山这部分其实一共是两块，一块是你带我们上山，另一块则是你在小屋里给弟弟驱邪，我怀疑这次李耀祖可能在那边。”

　　“不排除这个可能。”建明叔也是思索了一会，
　　想通了似得接到，
　　“那我得赶快给李耀祖说说这个屋子，估计是之前我没提，他还没安排好。”

　　建明叔赶忙去给父亲“科普”去了。

　　应该说我们已经习惯，既然确定了人物只能是父亲，
　　那么唯一迟迟不出现的可能就是他对目前的场景并不满意，而我们又没有提供新的场景，
　　于是便只能任由我们如此兜圈子。

　　母亲选择了山路，就足够，但父亲却并不满足，所以父亲想要会是什么？

　　沟通结束后，再次起身。
　　这次我们才走了不过十分钟，路边就出现了一间看着还算规整的小屋，
　　而屋门外的称不上院子的平泥地中，一个一看就像是高人的男人正在地上打坐，
　　胸口一起一伏似乎在吸收吐纳。

　　即使我们就站在他眼前也许久都没有睁眼。

　　直到十多分钟后，才长吐一口气，缓缓睁眼，
　　那架势仿佛天地之间的所有灵气都已经被他吸收殆尽，高人的风范是模仿了个十成十的。

　　至于脸都不用看，
　　俨然就是李耀祖本人。

　　面颊饱满，颅骨规整，就连杂乱的眉毛鼻毛都被修剪整齐没有添乱，
　　眼角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分泌物，就连牙齿都是明显清洗过的，
　　头发梳的有些一丝不苟，言谈举止之间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这个李耀祖，还真有点意思。

　　“方和，建明，二妮，哈哈哈，
　　这次你们干的不错，就先把李耀祖和李承业扶到屋子里坐会吧，我还有些事和你们交代……”

　　竟然给我们三个都安排了角色？
　　对了一下眼神，没有反驳，按他的要求把弟弟和父亲都带了进去。

　　而父亲则是一脸的震惊，好像完全惊讶于对方居然不用问就知道他的名字，
　　就这几步路的距离，都不停地向我们打探高人李耀祖的消息。

　　而我们也自然说不出什么，谁知道这个新出现的李耀祖又是什么情况。

　　安顿好父亲和弟弟，本想直接出去会会那个李耀祖，但又怕出现什么意外，
　　于是再次把方大师留下后，我和建明叔一起朝院子走去。

　　我倒是要看看，这里李耀祖会编些什东西。

　　而看到我们，高人李耀祖也是一脸惊讶。
　　“二妮，建明，怎么就你们两个？”

　　“嗨，那两个拉着方和问事呢！我们就先出来了。”我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而高人李耀祖也并没有计较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你们这一路还算顺利吧？”这次对方似乎开始打探我们来时的消息了。
　　“唉，还行，”建明叔打着哈哈，
　　“路上确实遇到了些小问题，但都被我们三人联手解决了，也算是没有辱没您的名声。”
　　这一套连糊弄带奉承，也确实让高人李耀祖再问不出什么。

　　“这就好啊。”他又是长舒一口气，仿佛对我们的能力很是满意。

　　接着又是停了一会，高人李耀祖才继续说道。
　　“既然这人都带来了，争取明天，我们就把问题解决了，
　　今晚师傅还要做一些准备，明天就要做法，屋子里东西还算齐全，只是。”
　　说道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看了我们几眼才继续说道。

　　“这法事还缺少一味药材！”

　　药材？！
　　声音一落地，我心中却是咯噔一声，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药材？
　　而且看对方的眼色就知道，他是想让我们去找这件所谓的药材。

　　于是，稍微和建明叔对了对眼神，我们答应了下来，

　　我倒要看看，这个高人李耀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师傅，这药材就由我们去采吧，您休息着好为法事做准备。”建明叔开口应道，
　　而高人李耀祖也是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师傅，那我们现在就去？”见状我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却是被拦住。
　　见我不解，高人李耀祖补充道。
　　“不了，今晚我就要做一些准备，你们三个就跟在旁边看着，好好学学，就当怎长见识了……”

　　于是又是一番废话寒暄。
　　转瞬间，天空就蒙上了暗色。

　　而我们三人也终于在小屋汇集。

　　小屋不大，却也是能坐下这六人，和方大师说明后，
　　我们都打量着李耀祖又是要如何完成这场法事前的准备。

　　只见，高人李耀祖先是让父亲和弟弟，面对面的盘腿而坐，两人双手手心想贴，闭上眼睛。

　　昏暗的灯光下，李耀祖便围着两人转悠了起来，一边转悠着一边嘴上还念念有词。

　　我们都竖起耳朵凑上前听。
　　反正他都说了要我们学。

　　只是他念叨的速度却是太快了，就算我们已经离得足够近，但也依旧很难听清。
　　突然的，高人李耀祖停了下来，对着父亲的方向问道，
　　“李耀祖！你有后吗？”

　　父亲也是连忙答道，
　　“有，我家里的女人生了五年，才生下一个儿子，名叫李承业。”

　　“承业好啊！”李耀祖却是赞叹到，
　　“承袭家业，承袭姓氏，李耀祖你做的好啊，如此就算是完成了男人的一半事业！！”

　　两人的对话其实实在是听着别扭，更像是一种心理安慰，
　　什么生了儿子就是男人成功的一半，好似这儿子只能是男人肚子里爬出来似的，实在是渗人。

　　问完话后，李耀祖又是念念叨叨的转了几圈，接着第二个问题又是袭来。
　　“李耀祖，我问你，你对家里长辈孝敬吗？”

　　父亲又是答道，
　　“家里母亲去世的早，所以这几年只是跟着上上坟，但父亲还在世，我很听父亲的话，
　　要不是儿子病了，我是要和父亲一起出去打工的，且赚的钱我也是第一时间交给父亲……”

　　父亲说了很多对爷爷的“孝敬”时刻，什么种地种什么都是听爷爷的，
　　什么家里的第一筷子都是爷爷动的，什么他自己本人干什么工作上什么学也是爷爷决定的……

　　看着又体面又孝顺，但我却清楚着里面掺杂的水份是有多么的大。

　　父亲打工的工作确实是爷爷决定的，但往往还没到目的地，父亲就自己被工头招走了。
　　父亲赚到的钱也确实是给爷爷上交，
　　但，大多时候父亲不是弄坏了厂里的机器，就是速度太慢跟不上生产，
　　最后都会被扣掉大多数的钱，剩下的少数才是上交的数量。

　　至于听爷爷的话，这点父亲倒是贯彻的很是彻底，在家里，我们三人基本是别想和父亲沟通的。

　　倒不是他耳聋，而是他本人根本就不会听，就算听了也不会真的为母亲或我和弟弟做些什么，
　　每次都是我们先和爷爷沟通，然后由爷爷考虑后再给他下达指令。
　　倒也是符合他只听爷爷的话的结论。

　　于是高人李耀祖又回答了，
　　“孝敬就好！”他又是一番赞扬，
　　“男人的另一半就是孝敬，尤其是孝敬父亲，父亲就是每个男人的心中脊梁，

　　李耀祖你如此孝敬自己的父亲，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成功男人啊！！”

　　……
　　我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到了这一步，不用说，我也知道这个高人李耀祖是个什么东西了，
　　他大约就是父亲自己对自己满意的投射。

　　论起父亲这一生，实在没有值得说道的成就，
　　村里人比父亲赚钱多的，儿子生的多的，有成就的都大有人在。
　　因此在如此对比之下，父亲大约也是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什么。

　　于是便在一日复一日的重复中，为自己洗脑出了这两样成就，
　　一个生儿子，一个孝敬爷爷，如此也算是父亲唯二能稍拿得出手的。

　　而现在在高人李耀祖的反复吟唱中，这两样便成了所有人的最高成就。

　　父亲，一个龟缩的脆弱的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