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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记一次重操旧业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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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坎塞亚回来的时候,新枢正在下今年的第三场雪,晶莹的冰夹着灰色纤维状杂质从空中纷扬落下。
尽管带着口罩,鼻腔里还是传来明显的刺激。
我其实有一个强过滤面罩,只是每次都是遇到下雪的时候,才想起来家里有这么一个东西。
那个面罩到现在还跟刚出厂一样新。
不过一年就这么几次下雪,比起吸入这些杂质,还是抽烟更催我的命。
当然,凡事都有个比较。
比起抽烟,临时的工作又更加致命。
在老板的电话在接通以前,你永远不知道,他是想出了折磨你的新方法,还是准备开了你。
这就是著名的薛定谔的老板的电话。
我目前没有想要跳槽的意向,体贴的老板也只是让我回去参与人质的审讯。
我当然不会问老板警卫部是没人了吗,为什么抓我一个已经八百年没审讯过的运输部管理来审讯。
老板的一切行为都自有其深意。
虽然很多时候那个深意都是神经一般的意味不明。
过去在警卫部的后辈在电话那头对人质闭口不言,只说老板交代了要文明审讯。
意思就是不让上手段。
真有点没招了。
我的审讯是跟我师傅学的体力派,一般上来三个问题以内没结果就会上大记忆恢复术。
可以说和文明审讯毫不相关。
我还没走到审讯室门口,就看见老板的保镖安德烈杵在那。
他冲我点点头。
我这时候意识到刚刚没招得有点太早了。
“业?”安德烈的提醒让我停滞的步伐再度向前。
这就是视死如归,归心似箭,箭无虚发,发愤图强……
成语接龙并不能让眼前的柏得温·奥莱利消失。
他坐在案桌旁,抬头看到我后吐出两个字,“老师。”
这种带有尊敬意义的称呼从眼前这个奥莱利嘴里冒出来实在是有些生硬,但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时我刚刚进入奥莱利,应聘时谈拢的岗位是智能系统开发。
工作的第三天,小多林·奥莱利亲自打电话通知我去做她孩子的家庭教师。
理由是我在新入职一批的员工中学历最高。
我在高等学院里跟随导师研究的是人工智能方向,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完成学业。
但这里是奥莱利,往研发部扔一砖头,能砸死的十个人里,有五个是人工智能相关的优秀毕业生,另外五个是他们的导师。
我刚来没做什么项目,暂时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角色,学历也还不错。
所以就是我了。
告奥莱利恶意调岗显然毫无作用,况且钱还是照原来的开,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离散数学,概率论,人工智能概论以及分析化学都是由我来讲授。
小多林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更聪明些。
不是眼前这个。
我微微躬身,“先生。”
他点点头,示意我坐下,然后按下按钮让面朝我们的玻璃透明。
我今天的客人就坐在玻璃后面的囚室里。
这是一面单向玻璃,所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观察。
我一边翻阅桌上的资料,一边对比她的外貌特征。
女性,金发蓝眼,五十岁到六十岁,有长期训练的痕迹。
有限的页面上记录了一些聊胜于无的东西。
我还是不明白柏得温为什么要这样做,叫我来审讯,也不提供相关信息,连目的也没有。
这下只能展现打工人的重要技能之一--混。
我打算先从一些无关痛痒的地方起手探探这个人的身份,也顺便帮我重新熟悉这门手艺。
“名字。”
在密闭的干扰空间里待了近五个小时,她对声音的敏锐程度并没有怎么降低。
囚室里四面墙都是一模一样的,我的声音也是通过传声筒导入,但这位女性准确地朝我所面朝的那面墙转过头来。
转过头来而没有看,是因为她被带上了黑色的眼罩。
囚室里除了释放干扰的声波,还把所有的面都刷成了白色,为的是压迫受审人的精神。
我隐晦地瞟了柏得温一眼,他面色如常。
到底是五个小时没进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宋柏。”
听到这个名字,我终于可以用惊讶的表情正大光明地看一眼柏得温。
宋柏这个名字不算常见,我唯一知道叫这个名字的是政府安全局委员会的副主席。
柏得温慢吞吞地在记录数据板上输入“宋柏”两个字,感受到我的视线头也不抬,“也许是的。”
我的心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奥莱利到他这一代终于疯了,要和政府彻底开战了。
第二个念头是,这不会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星际化改编故事吧?
两个念头在我脑海里天人交战,最后悲哀地发现,我的思想水平似乎已经滑落到了网络讨论组的地步了。
柏得温似乎察觉出了我的犹疑,终于抬起头来,大发慈悲地对我下令,“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我燃起的希望彻底被浇灭。
我根本不寄希望于他能念及过往的微薄的师生情,但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来。
又把仅仅一页半的资料看了三遍,我终于有点想开口了。
“年龄?”
“五十五岁。”
“做过哪几个外貌调整?”
“发色漂染,瞳色改编,颧骨收缩,眼型调整。”
“为什么调整?”
“原先的身份不太方便行动?”
“具体一点。”
宋柏沉默了。
这很正常,人质又不是学生,会乖乖回答我提出的每个问题。
以前这个时候我应该是要上才艺了,但旁边的认没批准,所以我就接着问。
“外貌调整是永久的吗?”
“发色需要定期漂染,瞳色使用了色素注射。”
副主席真是狠人,据我所知,色素注射超级疼。
“身体是否有更换部分?”
“右侧肾脏是人造器官。”
“原因?”
“一次和旧政府的武装冲突中肾脏破裂。”
“和执政官的关系是?”
“在某段时间里是我的监护人。”
我猜她是跟着宋无望改的姓。
“嗯,是否有同居伴侣?”
“没有。”
“你怎么看待瓦里夏?”
金属手铐在她调整坐姿的晃动下发出了叮铃哐啷的声音。
我真想知道到底这个东西到底是从哪个旧库房翻出来的,我以为在我那时候警卫部就只有电子镣铐了。
活动幅度过大就会引发电击的那款。
她清了清喉咙进行了第一句不是回答我的问题的发言,“你老板给你开的工资不高吗?”
应该给我开更高工资的人此刻对着屏保上的红色金鱼发呆。
这只金鱼为什么不能跳出来甩他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