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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是谁?我在哪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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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锁链哗啦作响,像是敲在林笑笑紧绷的神经上。
她猛地攥紧胸前的珍珠,冰凉的触感成了这混沌世界中唯一的锚点。脚步声渐近,不止一人。刚才张嬷嬷那尖锐的嗓音掺在里头,像粗糙的砂纸摩擦着听觉:“李嬷嬷,您这边请,姑娘们都准备好了。”
来了!检查的人来了!
林笑笑几乎是弹射般从床边站起,右脚踝猝不及防地承重,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眼前发黑,差点哼出声。她死死咬住下唇,将痛呼憋了回去,全靠左手撑住冰冷的木桌才勉强站稳。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姑娘!”小翠低呼一声,慌忙上前搀住她另一只胳膊,小脸吓得比刚才更白了,声音发颤,“您、您能行吗?要不…要不还是跟嬷嬷说实话吧?”
“不行!”林笑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因疼痛而紧绷,“现在说了,前功尽弃……扶稳我。”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面部表情,试图将那撕扯般的痛楚掩藏起来,换上一副…呃,她也不知道该换上什么表情,大概是温顺、惶恐又带着点病弱?她努力回忆着古装剧里小白花女主的样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先前的张嬷嬷侧着肥胖的身子挤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对着门外躬身:“李嬷嬷,您请。”
随即,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一步步走了进来。
来人身着深褐色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的圆髻,插着一根素银簪子。面容严肃,眼角有着细密的皱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锐利得像能剥开层层衣料直透内里。她步履沉稳,悄无声息,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气场。
房间似乎瞬间变得逼仄起来,空气都凝滞了。
林笑笑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睫,不敢与那目光对视,借着和小翠互相搀扶的姿势,微微屈膝,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哑声道:“给…给嬷嬷请安。”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颤抖。
小翠也赶紧跟着行礼,脑袋埋得低低的。
李嬷嬷没立刻叫起,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从上到下扫视着林笑笑。
目光掠过她梳得整齐的双平髻,停留在他苍白却收拾干净的脸上,仔细审视着她的五官眉眼,然后缓缓下移,掠过嫩绿色的襦裙,最后…落在了她微微借力、裙摆遮掩下的右脚上。
林笑笑感觉那视线几乎要有实质的重量,压得她受伤的脚踝更疼了。她拼命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不让右腿发抖,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一小片。
寂静在房间里蔓延,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张嬷嬷在一旁屏息静气,小翠搀着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终于,李嬷嬷开口了,声音平直冷淡,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抬起头来。”
林笑笑慢慢抬起头,依旧不敢完全直视对方,眼神怯怯地落在李嬷嬷深褐色的衣襟上。
“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父亲官居何职?”问题一个接一个,冰冷而程序化。
林笑笑大脑一片空白。小翠只说了她姓林,是秀女,其他一概不知!
张嬷嬷在一旁抢着回答,语气讨好:“回李嬷嬷的话,这是林秀女,父亲是清河县县丞林大人,正九品。”
“我没问你。”李嬷嬷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依旧平淡,却让张嬷嬷瞬间噤声,脸色讪讪。
李嬷嬷的目光重新锁定了林笑笑,带着审视和压迫。
林笑笑手心冰凉,她知道必须自己回答了。她努力回忆着张嬷嬷刚才的话,结合看过的古装剧,组织着贫瘠的古汉语词汇,声音细弱蚊蚋,还故意带上了点气若游丝的病态:“奴…奴婢林氏,家父…清河县丞…”后面的“正九品”她忘了,也不敢瞎说,只好含糊过去。
李嬷嬷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她的反应迟钝和虚弱状态不甚满意。
“昨日为何投湖?”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直戳要害。
林笑笑呼吸一窒。为什么投湖?她怎么知道原主为什么想不开!她连原主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
慌乱之下,她只能继续发挥“失忆”大法,眼神变得更加茫然无助,甚至还努力憋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我…我…不记得了…醒来就…就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她抬手,虚弱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一副努力回想却头痛欲裂的模样。
小翠适时地小声补充,带着哭腔:“李嬷嬷,我家姑娘昨日受了惊,醒了之后好多事都记不清了,还一直说头晕…”
李嬷嬷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看进灵魂深处。林笑笑觉得自己几乎要在这目光下无所遁形。她只能继续扮演着那个受惊过度、记忆混乱、虚弱不堪的小秀女,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尤其是右腿,绝不能露出一丝异样。
就在林笑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右脚踝的疼痛快要突破忍耐极限时,李嬷嬷终于移开了视线,淡淡道:“既如此,好生将养着。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寻死觅活是大忌,这次念你初犯且已受教训,不予追究。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是…谢嬷嬷教诲…”林笑笑赶紧低下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关,似乎…混过去了?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开,李嬷嬷的下一个指令就让她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走几步我看看。”李嬷嬷退开半步,让出空间,“行走坐卧,皆有法度。病了几日,规矩也不能废。”
!!!!
林笑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凉了。走几步?她现在能站着不摔倒已经是奇迹了!
小翠搀着她的手猛地收紧,显然也吓坏了。
张嬷嬷在一旁看着,眼神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没有退路了。林笑笑咬紧后槽牙,脑子里飞快运转。硬走肯定露馅,必须想个办法…
有了!
她微微侧过头,对着小翠,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耳语:“扶紧我…假装我特别虚弱的…对,就这样…”
然后,她将几乎全部的重量都倚靠在小翠身上,左腿为主力,受伤的右脚尖极其轻微地、几乎是拖着地,点了一下地面,然后迅速借着左腿和小翠的支撑力“迈”出去。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晕倒,脸色也更加苍白,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大病未愈、气力不支、弱不禁风的病美人,别说脚扭了,说她下一秒就要断气了都有人信。
她一边“艰难”地挪动,一边还在心里疯狂吐槽:奥斯卡欠我一座小金人!妈的,脚好痛!这古代大家闺秀风一吹就倒的人设真是帮大忙了!
李嬷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次明显是出于另一种不满。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林笑笑那副随时要香消玉殒的模样,最终只是抿了抿唇,在她“走”出第三步时便出声制止:“可以了。”
林笑笑立刻“虚弱”地靠回小翠身上,微微喘息,一副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模样。
“身体如此孱弱,如何能承受天家恩泽?”李嬷嬷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嫌弃,“今日检视便到此。张嬷嬷,”
“奴婢在。”张嬷嬷赶紧应声。
“好生照看着,若是病了死了,你我都担待不起。在最终验看前,把身子给我调理好了,规矩也得重新捡起来,听见没有?”
“是是是,奴婢明白,一定好生照料林秀女。”张嬷嬷连声答应。
李嬷嬷最后瞥了林笑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审视,有不满,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但她没再多说,转身带着一阵冷风离开了。
张嬷嬷狠狠瞪了林笑笑和小翠一眼,丢下一句“晦气”,也跟着出去了。
门再次被关上,落锁声响起。
直到脚步声远去,林笑笑才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样,整个人瘫软下来,全靠小翠奋力支撑才没摔倒在地。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小翠带着哭腔,奋力把她搀回床边坐下。
“没…没事…”林笑笑大口喘着气,感觉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后背湿冷一片。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右腿,疼得龇牙咧嘴,刚刚那几步简直是酷刑。
小翠扑通一声跪下来,手忙脚乱地想帮她查看脚踝,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吓死奴婢了…姑娘您刚才真是太险了…”
林笑笑看着小丫鬟吓坏的样子,想扯个笑容安慰她,却实在没力气了。她靠在冰冷的床柱上,望着窗外被窗纸模糊了的天空,一种巨大的茫然和荒谬感再次席卷而来。
李嬷嬷刚才的问话像锤子一样敲打着她脆弱的神经。
林秀女?清河县丞林大人之女?投湖?
这些词汇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原主形象:一个地方小官的女儿,被送入这深宫后院参与选秀,可能因为压力、恐惧或者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选择了投湖自尽。然后…然后就被她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占据了身体。
那原来的林秀女呢?她的灵魂去了哪里?是消散了,还是…和自己互换了?如果互换了,她在那场舞台事故后,在自己的现代身体里醒来,又会是何等惊悚?
想到这里,林笑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妈妈留下的珍珠项链贴着她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这一切,和它有关吗?母亲知道这枚项链的秘密吗?
无数的疑问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却没有一个答案。她就像一艘迷失在浓雾里的小船,看不见来路,也寻不到方向,只能随着波浪茫然飘荡。
唯一的安慰是,她似乎…暂时安全了?虽然被贴上了“身体孱弱”、“需要调理”的标签,但至少没有被立刻赶出去。
“小翠,”她声音沙哑地开口,“之前…‘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投湖之前的我。”
小翠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茫然地摇摇头:“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来的时间短,只听说…听说林秀女您性子很静,不太爱与人来往,常常一个人发呆…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果然。原主似乎也是个存在感不高、甚至有些孤僻的女孩。
林笑笑叹了口气,疲惫地闭上眼。脚踝一阵阵抽痛,肚子也因为那点可怜的粥和馒头又开始咕咕叫。
活下去。首先得在这里活下去。
然后…然后才能想办法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有没有可能回去。
虽然那个世界有还不完的信用卡和总是摔跤的舞台,但至少那是她熟悉的、属于她的世界。
而这个陌生的、规矩森严、连走路都要被检视的深宫…她真的能适应吗?
窗外,隐约传来其他院落秀女们练习仪态的脚步声和教引嬷嬷的训导声,规整而压抑。
林笑笑睁开眼,看着这间简陋的屋子,看着跪在地上、眼睛红红的小翠,感受着脚踝实实在在的疼痛和胃里的空虚。
好吧,林笑笑,现代独立女性(虽然有点废),面对现实吧。
你的新手副本——深宫求生记,看来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打下去了。
第一步,先把这肿得像猪蹄的脚踝养好。第二步,搞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第三步…呃,还没想好。
她重新摸向胸口的珍珠,这一次,用力握紧。
妈妈,不管这是不是你的安排,请给我一点力量吧。至少…让我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