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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闪亮登(摔)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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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笑觉得自己的脚尖在发烫。
舞台的追光灯像夏天正午的太阳,烤得她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音乐节奏明快,鼓点敲击着她的心跳,台下观众的目光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而她就是网上那只振翅欲飞却注定逃不脱的蝶。
“放松,笑笑,就当是在自家客厅。”她对自己默念,嘴角扬起职业性的弧度。
这是市文化馆举办的业余舞蹈大赛决赛现场,二十五岁的林笑笑作为“笑笑舞蹈工作室”的创办人兼唯一参赛选手,正跳着一支自编的现代舞《逐光》。白色纱裙随着她的旋转绽开一朵朵浪花,手臂舒展如天鹅振翅,每一个起落都精准卡在节拍上。
评委席中间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微微颔首,林笑笑认得他——省舞蹈协会的副主席,赛前闺蜜小敏特意指给她看,说要是能得到他的青睐,工作室就不愁生源了。
想到还在亏损的工作室,想到下个月要交的房租,林笑笑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尝试一个练习时只成功过三次的高难度动作——单足立地,身体后仰一百二十度,同时双臂做波浪式摆动。这个动作要是成了,绝对惊艳。
音乐来到高潮部分,林笑笑左脚稳稳扎地,右腿缓缓抬起,身体如拉满的弓向后弯去。纱裙逶迤垂落,勾勒出优雅的曲线。台下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叹。
成了!她心里刚升起一丝喜悦,突然左脚踝传来一阵刺痛——旧伤偏偏在这时复发了!她试图调整重心,但为时已晚,身体失控地向后倒去。
“砰——”
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舞台上,声音通过木质地板传开,闷重而尴尬。追光灯依然敬业地笼罩着她,此刻却像审讯犯人的探照灯。音乐还在继续,欢快地嘲笑着她的狼狈。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从观众席涌来,淹没了她的听觉。
林笑笑躺在地上,望着头顶那排明晃晃的舞台灯,它们看起来像一串发光的珍珠,又像是一串滑稽的灯泡。脚踝的疼痛和内心的羞耻感交织在一起,她却突然想笑。多么典型的林笑笑式结局啊——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十八岁那年高考舞蹈特长生面试,她跳得忘我,直接摔出了指定区域;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创业,租的场地因为消防不合格被查封;如今二十五岁,在这个能挽救工作室的机会面前,她又一次在众目睽睽下摔得四仰八叉。
“我没事!”她一骨碌爬起来,忍着脚踝的疼痛,对着观众席夸张地行了个谢幕礼,仿佛刚才那一摔是精心设计的结尾。
台下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她一瘸一拐地走向后台,感觉脸烫得能煎鸡蛋。优秀奖,肯定是优秀奖了,那种人人都有、毫无意义的安慰奖。工作室怕是要关门大吉了,也许她该听妈妈的话,回老家考个教师资格证,安安分分教小学生跳广播体操。
“笑笑,你没事吧?”闺蜜小敏冲过来扶住她,脸上写满担忧,“刚才那一下摔得真重。”
“没事没事,”林笑笑摆摆手,故作轻松,“地板跟我打了个招呼,比较热情而已。”
小敏被逗笑了,但又很快皱起眉头:“你的脚踝都肿了,得赶紧冰敷。等等,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刚才在台上亮闪闪的。”
林笑笑低头看去,发现母亲留给她的那枚珍珠项链不知何时从衣领里滑了出来。温润的珠光在昏暗的后台依然柔和地闪耀着,她轻轻握住珍珠,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平静了些。
这是母亲去世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说是外婆传下来的,能保佑她平安顺遂。林笑笑平时不舍得戴,今天是为了比赛讨个吉利。
“看来它没发挥什么作用。”她苦笑着把项链塞回衣领,珍珠贴到皮肤上,有一瞬间异常温暖,几乎发烫,但她归因于自己摔晕了的错觉。
冰敷后,脚踝的肿痛稍缓,颁奖仪式也开始了。果不其然,她是优秀奖。捧着那张轻飘飘的证书,林笑笑觉得它重得快要拿不住。
“没关系,下次再来!”评委之一,那位头发花白的副主席拍拍她的肩膀,“创意很好,技巧也不错,就是稳定性需要加强。年轻人,有勇气尝试是好事。”
林笑笑挤出笑容道谢,心里吐槽:勇气能当房租交吗?
夜深了,林笑笑独自一人留在空荡荡的舞蹈室里。学员们都走了,小敏也被她劝回家了。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木地板染成银白色。她没开灯,拖着依旧疼痛的右脚,沿着月光铺就的小径,缓缓起舞。
没有音乐,只有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没有观众,只有墙上镜子里的自己。即兴的舞步,随心的旋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今天的挫败和迷茫都甩出去。
她跳着跳着,又想起了母亲。母亲也曾是舞者,后来因为受伤不得不放弃梦想,把未竟的期望全都寄托在女儿身上。林笑笑还记得母亲手把手教她第一个舞步时眼中的光,记得母亲病重时握着她的手说:“笑笑,妈妈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跳到最后,你替妈妈跳下去,好吗?”
“妈妈,我可能也要让你失望了。”她对着空气轻声说,眼眶有些发热。
月光越来越亮,奇怪的是,今晚的月光白得有些异常,几乎像舞台的追光灯一样刺目。林笑笑觉得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又开始发烫,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烫。
她停下舞步,走到窗边想看看月亮,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屏住呼吸——天上的月亮不是熟悉的鹅黄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银白,而且大得离谱,几乎占满了半扇窗户!
是幻觉吗?因为太累?她揉了揉眼睛。
就在这时,身后的镜子突然迸发出强烈的白光,瞬间吞没了整个房间。林笑笑下意识地抬手遮眼,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她的身体,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耳边响起奇怪的嗡鸣声,其间似乎夹杂着母亲若有若无的呼唤:“笑笑...”
窒息感袭来,她失去了意识。
...
痛。
头痛,脚踝痛,全身都痛。
林笑笑恢复意识的第一感觉就是疼痛,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一样。她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舞蹈室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而是...
暗红色的木质横梁?深灰色的瓦片?古色古香的雕花床顶?
她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又差点栽回去。环顾四周,她彻底懵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身下是一张硬邦邦的木床,铺着粗糙的蓝色布单。一张褪色的木桌,一把摇摇欲坠的凳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衣柜的物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檀香。
窗户是纸糊的,上面映着些模糊摇曳的树影。门外隐约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说的似乎是...中文?但语调奇怪,有些字词听不分明。
“我这是...在哪儿?”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吓人,“做梦吗?”
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嘶,疼!不是梦。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她被绑架了?扔到了某个影视基地?还是...
一个荒谬又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她低头检查自己,发现身上穿的也不再是舞蹈服,而是一件粗糙的、像是古装剧里中衣的白色布衣。头发散乱地铺在肩头,长度似乎比之前长了不少。她慌忙摸向脖颈,还好,母亲的珍珠项链还在,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
她忍着全身酸痛,赤脚跳下床,地面冰凉的触感激得她一哆嗦。脚踝依旧疼,但似乎还能吃力。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试图推开一条缝往外看。
门从外面被什么东西拴住了,推不动。
“有人吗?”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因紧张而发颤。
外面的脚步声立刻停了。片刻沉默后,一个年轻女声响起,带着几分怯懦和惊讶:“姑娘,你醒了?谢天谢地!你、你等着,奴婢这就去禀报张嬷嬷!”
姑娘?奴婢?嬷嬷?
林笑笑如遭雷击,这几个称呼像锤子一样砸在她心上。那个荒谬的预感越来越清晰,几乎要破土而出。
她踉跄着退后几步,目光扫过这间陌生的屋子,最终落在墙角一个积满灰尘的铜盆上。盆里还有少许清水,模糊地映出一张脸。
她冲过去,俯身看去。
水影摇曳,映出一张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脸庞,眉眼与她有七八分相似,却更加年轻、稚嫩,皮肤苍白,带着病容,一头乌黑的长发几乎垂到腰际。
这不是她二十五岁、染着栗棕色头发、因为熬夜备课总有黑眼圈的脸。
“不...不可能...”她跌坐在地,冰凉从地面直窜头顶,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脚步声去而复返,不止一个人。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
林笑笑抱紧双臂,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孤立无援。她紧紧攥住胸前的珍珠项链,那是她与过去世界唯一的联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刺眼的阳光涌入,勾勒出一个高大肥胖的妇人身影,她插着腰,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黑板:
“嚎什么嚎!既然醒了,就赶紧收拾利索!宫里来的嬷嬷马上就要到了,别一副哭丧脸,冲撞了贵人,有你好看的!”
宫?嬷嬷?贵人?
林笑笑抬起头,迎着逆光,看着那张模糊却写满不耐烦的胖脸,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她不仅穿越了,似乎还穿到了一个即将面对“宫里嬷嬷”的“姑娘”身上?
上帝啊,或者说,满天神佛啊,我林笑笑不过是摔了一跤,没必要给我开启这种地狱难度的新副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