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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婚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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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墨解决了楚言歆的事情,这才进了慢悠悠的进了宫。
过了层层宫门,眼看那熟悉的房宇越来越近,他轻身飞跳,熟门熟路的翻身落到了屋檐上。
“五哥!”正在书房写字的秦砚听到了房檐上的动静,眼睛一亮,一反往日的板正,蹭蹭蹭的跑了出来,看见了屋檐上面容俊朗的少年,纵身就要往上跳。
“哎哎哎,我下去,少学这些危险动作。”秦墨翻身轻盈落地,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小少年的头,便被小少年一个虎扑,撞了个满怀,“哥哥!哥哥!”
“这么想我啊,”少年的语调轻快,摸了摸弟弟的头,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礼物递到他手边,然后四下张望了一下,“母妃呢?”
“母妃……”小少年拔出自己的脑袋,正新奇的看着自己哥哥给自己的东西,还未看清,就听见一声明快的声音,“小墨!”
“母妃!”秦墨牵着弟弟,往女人的方向走去。
面前的女子身着胭脂色金缠枝蔷薇缎面长裙,头戴金花嵌红珍珠步摇,她似乎是时间的宠儿,哪怕秦墨已经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母子三人在一处跟姐弟一样看不出年龄的差距。
“母妃!母妃!我就说吧,哥哥回来肯定会先来找我!”秦砚先把东西收了起来,语气欢快的给萧语岚讲话,带着炫耀之意,丝毫不见在帝后跟前的老气横秋。
“臭小子!”萧语岚看着两个儿子,嘴上嗔怪,眼里却盈满了笑意。
她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风尘仆仆的大儿子,随即上下仔细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脖颈那道新增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瞬,眼底迅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却很快被她压下,语气努力维持着轻松:“黑了,也瘦了些,不过这身板倒是更结实了。西北的风沙到底磨人。”
秦墨看着母亲眼中那份关切,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娘,您仔细瞧瞧,儿子哪里瘦了?承锦可是变着法子给我开小灶的。”
萧语岚闻言,没好气地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嗔怪道:“你呀,就会使唤人家昱珩。他堂堂一个将军,倒成了你的私厨了?”
秦墨笑嘻嘻地揽住母亲的肩,语气里满是理直气壮:“这有什么嘛,反正都是自己人!他手艺好,我胃口才好,这叫两全其美。”他顺势将话题引回最初的目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不过啊,我还是想吃娘亲手做的梅花糕,儿子可是馋了好久了。”
“我也要我也要!”秦砚跳着举手,很是活泼,“母妃做的梅花糕,天下第一好吃!”
“好好好,就会折腾我,”女子拿他们没办法,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我给你做去,你得去见见父皇和你母后。”
提到帝后,秦砚刚刚活泼的样子瞬间变回老成,秦墨的眼神冷了冷,转瞬即逝,又是调侃的语气道,“娘,刚来就赶我走,我好伤心啊。”
“按照礼数,你得去。”女子的声音不容置疑。
“是,我这就去。”秦墨叹了口气,知道母妃的性子,没再说什么,只是侧头点了点秦砚的鼻子,“不许偷吃!我回来要是糕点少了,就是你偷吃的!”
“就偷吃!”秦砚吐舌头,“所以,哥哥你要早点回来啊!要不然我就吃光了!”
秦墨整理了一下着装,面色恢复了惯常的模样,迈步打算去请安,就听见门口的公公尖着嗓子,“皇上驾到!”
这下,要去做梅花糕的不去了,要跟着母妃偷吃的也不去了,都小跑到门口福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
“儿臣见过父皇。”
秦墨,秦砚和萧语岚齐声道。
“免礼。”顺嘉帝摆了摆手,目光落在身形挺拔的少年身上,“朕不久前听闻燕凌骑安顿在城外大营了,探子来报里面有越影,侍卫又报你已入了宫门。朕左等右等没等到你来请安,就想着你先来你母妃这里了,这么一看果真如此。”
“父皇的消息真灵通,儿臣前脚刚到母妃这里,后脚您就来了。”秦墨的声音带着笑,语调却不那么友好,也没有寻常皇子那样对父皇的惧怕,叛逆心思明显。
顺嘉帝一窒,刚准备劈头盖脸的骂人,就看见少年人露出的脖颈上狰狞的疤痕,本想骂人的语气顿住,按耐自己的脾气道,“小五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吧,罢了,你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母妃了,朕也不怪你,但是你得去见你母后。”
顺嘉帝语气一转,看向旁边的秦砚和月淑妃,“阿岚和砚儿这是要去哪?”
萧语岚自从皇帝来了之后就一直冷着脸,听见皇帝的问话后也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当个聋子。
顺嘉帝身边的邱公公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他知道顺嘉帝跟月淑妃当年的事情,这些年陛下对着月淑妃也是能满足就满足,便眼观鼻鼻观心的当一个哑巴。
顺嘉帝有些尴尬,但也是怨他,所以对着月淑妃他也没法摆皇帝的架子,只得点了无辜的秦砚来回答,“砚儿你说,你跟你母妃准备去哪?”
秦砚被迫点名,也不能不回答皇帝的话,正准备开口时就听见身边的哥哥凉凉的语气道,“父皇日理万机,竟还有闲暇过问这等微末小事?母妃与弟弟的去处,实在不敢劳烦陛下圣心垂询,免得耽误了您的军国要务。我们母子几人,还是不要在此碍眼,妨碍您日理万机了。”
反复被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儿子数落,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皇帝不要面子的啊,但是那句话是他的原话,还是他曾经说给他们的原话,真是风水轮流转。
顺嘉帝铁青着脸色,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喊,“秦墨!”
“在呢在呢,您别气坏了龙体,那儿臣找谁说理去。”秦墨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刚打算继续开嘲讽就听见母妃喝止的声音,“五殿下。”
萧语岚终于开口,目光看向秦墨,声音平静,“去见你母后吧,这边不需要你操心了。”
听出了母妃的话的含义,秦墨知道这是命令了,捏了捏秦砚的手,然后松开,旋即道,“儿臣告退。”
挑起战火的走了,剩下一众人松了一口气,顺嘉帝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挥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告退,“你们都先下去吧,朕今日在月淑妃这边用膳。”
萧语岚脸色一僵,很后悔刚刚自己把儿子支走,可哪有后悔药可以买,她只能冷淡的把这尊大佛请进来。
“砚儿跟你母妃是要去哪啊?”顺嘉帝被冷落,只好牵着秦砚的手,一边跟在萧语岚后面,一边问话。
一句话问了三遍,却反复被坐冷板凳,秦砚非常同情自己的父皇,最终还是一板一眼的回答道,“五皇兄想吃母妃做得桂花糕,母妃正要去小厨房做呢。”
“朕也好久没尝过你母妃的手艺了,”顺嘉帝有些怀念道,“当年你母妃的厨艺可是江都一绝,又是江都有名的才女,求娶的少年郎踏破了萧府的门槛,可是你母妃一心只想嫁于朕。”
他的语气略有些骄傲,说起陈年旧事带着怀念,“朕和你母妃自小认识,哪怕朕之前不受宠,你母妃也不介意,只想等我得了封地跟我背井离乡,只可惜啊,造化弄人,是朕负了你母妃。”
顺嘉帝的目光落在看起来依旧年轻的萧语岚,步伐不紧不慢的,知道她听得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带过了这个话题,只道,“砚儿以后有了心悦的女子,自然会明白朕的感受了。”
“感受什么?”萧语岚脚步未停,声音却沉了下来,“陛下是想让砚儿体会,将来遇到心仪之人却无法明媒正娶的无奈?还是想让他懂得,弱冠之后便可三妻四妾,将曾经的誓言弃如敝履?”
气氛突然凝固住了,秦砚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看母妃又看了看父皇,看着大人们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沉默片刻开口,打破了这几乎死寂的气氛,稚气未脱的声音轻而坚定,“母妃放心,儿臣不会的。”
萧语岚的视线从皇帝脸上移到秦砚身上,顺嘉帝也一同看向尚且青涩的小少年。
被二人盯着,秦砚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磕巴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继续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虽然儿臣不是母妃亲生,但是儿臣是在母妃身边长大的,所以儿臣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的。”
萧语岚听见这很孩子气的话,浅浅的笑了,露出了她在皇帝面前第一个笑意,只不过是对着秦砚的,“好啊,母妃可当真了。”
顺嘉帝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萧语岚那抹难得的笑意上,半晌才恍然回神,掩饰性地又咳了几声,终究未追究二人言语间的些许逾矩。
见萧语岚转身欲向小厨房走去,他松开一直牵着秦砚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父皇与你母妃有要事相谈,砚儿先去温习功课吧。”
秦砚不满的撅了撅嘴,有些不爽,可是这毕竟是皇帝,他还是没有自己哥哥那么大的胆子,所以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慢吞吞的离开了。
萧语岚知道后面的动静,也猜到了秦砚的不情不愿,只不过她正好要跟皇帝说说关于秦墨的亲事,所以就任由小儿子被顺嘉帝支走。
顺嘉帝缓步踱入小厨房,阳光映照着萧语岚忙碌的背影,他驻足片刻,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寻了个话头,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砚儿……被你教导得很好。”
“不然呢?” 萧语岚头也未抬,手中的动作未停,声音平淡,“若交给陛下教导,陛下膝下儿女众多,政务又那般繁忙,如何能顾得周全?”
顺嘉帝被这话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梁,语气放得更软,带着近乎讨好的意味:“阿岚,此处就你我二人了,便莫要再呛我了。”
“也别……再称陛下了。”
这细微的变化,悄然将两人拉到了近乎平等的地位。
萧语岚手上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却并未接这个话茬,她将手中的食材放下,转过身,看着皇帝,“小墨的亲事,我不同意。”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无论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只要小墨自己不点头,我这一关,便绝无可能通过。”
顺嘉帝闻言,并未动怒。
他向前走近两步,声音放缓,试图以理说服:“将军府的庶幼女,确是门好亲事。”
他娓娓道来,目光始终落在萧语岚的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楚家三姑娘虽是庶出,然毕竟是平南侯一母所出的亲妹,身份并不低微。且此女才貌俱佳,性情温婉娴静,远胜其嫡姐的骄纵任性。”
“你瞧,平南侯如今虽已开府别居,却仍时常回将军府探望,足见其对这位幼妹的看重与回护。”他语气加重了几分,点出关键,“再者,小五与平南侯的情谊非同一般,此桩婚事若成,平南侯必将成为小五日后最坚实的臂膀。这其中的益处,阿岚你当比我看得更透彻才是。”
说话间,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温情。
“那又如何?”萧语岚语气沉静,“陛下,娶自己不爱的女子,相敬如宾却同床异梦的过完一生,这个苦你还要让小墨吃吗?并非谁都是皇帝,可以强娶豪夺,亦能心无所愧。”
顺嘉帝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阿岚……你仍在怪我。”
“臣妾岂敢?” 萧语岚的语气带着些许讽刺,“萧府早已倾覆,臣妾如今……还有什么资本敢怨恨陛下呢?”
提及萧府,顺嘉帝脸上愧疚之色更浓:“我……”
“罢了。” 萧语岚打断他,“臣妾还是那句话:小墨成亲,可以,只要他心甘情愿,我便无异议。”
“但若陛下欲强行指婚,”她微微停顿,“臣妾身无长物,已无可威胁陛下之物。”
“只求陛下念在小墨终究是你我血脉的份上,莫要逼他。”
“若陛下执意如此,”她深吸一口气,“反正臣妾心中所恨,早已不止一桩,再多添一件……”她抬眼,直视皇帝,“于臣妾而言,也无甚区别了。”
她竟如此坦然直白地将“恨”字说出口,反倒让九五之尊的皇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万人之上的帝王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半晌,才答非所问地开口道:“阿岚,你当明白,无论怎样,朕属意小五。”
“他的姻缘,绝非寻常嫁娶。他将是未来的储君,肩负的是燕赤的江山社稷。他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婚事……容不得他任性。”
幼年时,几位皇子的性子还没有那么明显,但年纪渐长后便高下立见了。
老大温和有度,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老二冲动急躁,急功急利;老三心思太明显,又刚愎自用,自满显著。
唯有养在月淑妃膝下的两个孩子,心性能力,皆可承大统。
而小五,战功赫赫,深得民心,胸怀天下,谋略过人……除却非嫡非长的名分,无一不是他最属意的继承人人选。
外界皆道他冷落五皇子,实则他内心始终存着一份难以言喻的偏袒与期许。
只因,这是他与阿岚的孩子。
更因,他深知这个孩子的到来,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故此,对秦墨的选妃,他从一开始,便寄予了远超寻常的重视。
“陛下,慎言。” 萧语岚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清晰的提醒之意,“储位之事关乎国本,臣妾方才什么也未听见。”
即便听闻这足以震动朝野的隐秘,她脸上依然不见喜色。
她知道,那至尊之位于小墨而言,并非荣耀,而是沉重的枷锁。
“朕……也唯有在你面前,方能说几句真心话了。” 顺嘉帝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高处不胜寒,唯有眼前人,纵有隔阂恩怨,仍能让他暂卸心防,“阿岚,就当是成全朕这一回吧。”
他叹息了一声,“满朝文武,宗亲贵胄……也唯有你,从未对朕手中的权柄,露出过半分觊觎之色。”
“陛下,路是您自己选的,事也是您自己做下的。” 萧语岚依旧是那样清淡的语气,“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是……是朕自己造下的孽。” 顺嘉帝苦笑了下,将最深层的忧虑道出:“正因小五是你我的孩子,朕才更要为他铺路。”
“朕知道,老大有相府支撑,老三有定南军为后盾。外戚势大,朕不得不防!”
“朕虽然给了小五燕凌骑,也想为小五择一门有力的姻亲,弥补他母族失势的不足,为他将来增添一份保障啊!”
“陛下,小墨的性子您不会不清楚,不管是被你发派到法云寺里修身养性也好,还是回来后又把自己一竿子杵到西北去也罢,都是为了不掺和朝堂这潭浑水,我不相信陛下您看不明白。如今您却这样为他指婚,这简直就是把小墨往火坑里推。”
萧语岚声音寒凉,“陛下,臣妾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小墨平平安安的得了封地带着阿砚跟他离开,不想让小墨参和这趟浑水,难道陛下连臣妾这微末的愿望,也要剥夺吗?”
“小五会是未来的储君,这江山未来都可以是他的,何必拘泥于一方封地?”
萧语岚闭上眼睛,她摇了摇头,不再多言,“你始终是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