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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鬼探故人归(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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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被一道光划过,屋内无声中风吹草动,一道暗弧直袭而来,柳青姝睁开了眼,几根青丝掉落在地下。
蒙面刺客贴脸而过,柳青姝拔出玉京扇,微光点缀,一道又一道术咒不断在口中念着,床榻被打的稀碎,轰塌在一瞬间粉碎成灰。
“玉京化剑,出!”。柳青姝迎剑而战,翻过身,躲开了来人猛烈的一击。
来人逐渐落在下风,便用刀刃破开自己的手掌,引血化符,魄文狠淚,像是常带了极大的怨气,每一张下来,伶俐狡诈,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在打斗的同时,逐渐延开,似乎是要不死不休。
两人双双交锋,来人刀刃刀刀见血,柳青姝一个不注意摔落在地上,一招一式,如春雨般,扑涌而来。
一连几下,柳青姝都逃脱开了那接踵而至的招式,那人逐渐虚弱,即使不断引用血咒来维持上风,每一招都是在对灵力的透支。
“柳姑娘,虽然你们帮我解决了他,但你不应该知道这么多,该送你上路了……”是红线娘,她阴狠的看着柳青姝,邪魅一笑。
红线娘完全不同于平日,她招招落下,都是重拳出击,法力霸道,猛烈彪悍,柳青姝逐渐被打落下风。
柳青姝放了一道符咒,趁其不被贴在红线娘身后,口里一直不停不停的念着术语。
红线娘突然就停了下来,整个人像被剥皮抽筋般疼痛,在地上不断的发狂着,她疼痛得捏着杂乱打结的黑发,似乎有什么正在控制着她。
“那些人是你杀的吧?”柳青姝靠在床榻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没回答。
突然一道暗流涌过,点点黑光,逐渐汇聚于那人的掌心,她痴狂地笑着,只能看见她的一双凌冽的眼神,夹带着绝望和必胜。
“去死吧……”,她将手中的黑气涌入自己的灵力,抽进身上最后一滴血,周围被埋葬的人骨重见天日,头骨如同黎明前腐败的灰烬,一点即化而烟飞。
点骨画灰?柳青姝抬了一下眉,看来就是她了,是邬月族邪术,手段及其阴狠,鬼探险秘,果然凶手不是高朴。
柳青姝刚想拼尽最后一份力挡下这一击,她狠狠地吐了一口黑血,灵力要耗尽了呀,她觉得脑袋一片昏暗,眼神模糊,逐渐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放弃吧,你不会是我的对手的。"红线低眸,术法在指尖绕了个圈,一股阴邪的灵力,涌至而上。
“我不会死在这,我还有要做的事情还没完成……”柳青姝被猛烈的冲击扑倒在地,皱紧了眉头,不屑地望向红线。"就这些本事吗?不陪你玩了……"
柳青姝勾了勾嘴角,抬眸一掌而起,划开了右手掌心,引血为指,画符为咒。
“天干,第四十招,移山遁行,玉京削妖,珑火咒出,万般现行,陨。”一套招式下来,成功放了一把火,尖利的火舌如常不禁般飞快磐延,只余红线痛苦的喊叫。
柳青姝整个人寂静下来,不停地在呼喊着系统,可却无人回应,甚至连电流都没有一丝。
红线娘用尽最后的力气,逃出生夭,气功猛烈冲至眼前,柳青姝轻笑了一下,不停的摸着染红鲜血的路,躲过一片又一片的石片,那人似乎没打算一击即杀,不停的超过在她脸畔,划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玉京扇不断地在前面抵挡着攻击,结成的结界一点一点在瓦解着,它却仍旧在柳青姝前抵挡一切攻击,尽力护她。
突然一道金光飞过,将猛烈的冲击削弱,柳青姝什么都看不见,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冰冷的身躯瞬间拥有了温度,悲鸣的哀痛逐渐渐行渐远。
“阿姝!”熟悉的两道声音缓缓靠近,是江师兄和清湘姐来了,还好撑住了。
剑花划过天际,淡紫儒裙渐渐从天边而落,猛烈的冲击将整个房子震碎,随后跟来得还有玄色道服,两人一同挥舞着剑法,一道符咒下来镇压住了巫术之人。
“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这般,愚蠢不堪……”祝朝声半张脸被金纹面具遮住了神情,可心口却不一,嘴上不屑,却满眼担忧,他掏出修抚散,柳青姝身上的灵力有所调动。
“只是一些皮外伤,我命硬着呢,不要紧,没事……”柳青姝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整个人虚虚地安抚道,明明自己身受重伤,却仍旧逞强。
模糊的视线逐渐被黑暗笼罩,柳青姝一点又一点的感受着阳光,渐渐的,视线逐渐“消亡殆尽”。
柳青姝像个血偶一样倒在血泊中,祝朝声轻轻地抱起了柳青姝,那一刻她悬起的心沉沉落下。柳青姝努力勾起嘴角的笑容,她想睁开眼,脑袋却一片昏沉。
柳青姝醒来时,天色仍旧漆黑一片,安静的,没有一丝身影,她摸了摸四周,整个人愣愣地发抖着。
“怎么这么黑,师兄,林姐姐,祝朝声……你们在哪?”黑暗笼罩,柳青姝眼下一片鸦羽,她慌乱地摸着四周,正疑惑着,为何不点一盏烛火。
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柳青姝,温柔厚热的手扶住她那快要摔一下床榻的身形,“做什么?你刚重伤未愈,差点就摔下床了!还嫌自己伤的不够重吗?”祝朝声语气带了几分藐视却又极致讥讽地说道。
“为何不点灯?”柳青姝抓住了祝朝声的手,疑惑道。
“你与红线一战,被巫术伤的眼,现如今以上药,何时恢复还尚且未知,这满屋的烛火,你自然是暂时看不见。”祝朝声耐心地解释道,他把柳青姝的手放回被子里。
“林姐姐和师兄呢?他们怎么样了?”柳青姝想起身,却不小心扯到身上某一处伤口,忍着疼痛“撕”了一声。
“他们没事,”祝朝声叹了口气,久久看着柳青姝,将药递到她嘴边,“先喝药吧。”
“不想喝。”柳青姝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味道,她皱了一下眉头。“苦。”
“医者也畏喝药?”祝朝声气笑了,打量地看了她一眼。
“还好我事先准备了饴糖,”祝朝声放下药碗,从袖口掏出一块用麻纸包裹的糖块,挑了一颗大的塞进了柳青姝的嘴里。
“我自己来。”祝朝声刚想喂柳青姝喝药,却被回绝了,柳青姝自己抢过药碗,一口就闷了下去。
过一会儿,祝朝声刚出去不久,后脚又有声音接踵而来,来人一股淡淡茉莉花香,娴手熟练地为柳青姝换着新的衣裳。
“林姐姐,你们到底去哪了,这几日为何我们总是找不到你们的踪迹,可有发生什么棘手的事情。”柳青姝关切地问道。
“我和言宿被困于法阵之中,红线娘是这一切事情的幕后主使。”林清湘一边帮柳青姝换上竹青色的齐腰襦裙,随后又披上了一件薄衣上衫,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第一次来到这村子时,就察觉不对,之后为时已晚,一直被困,幸好得一道友及时相救。”
“道友?”柳青姝挠了挠脑袋,完全没有思绪,“红线娘?”
“事情的原委,这村子,本就没有什么鬼探魂飞,都是红线娘一手造局,高朴也不冤,村子原本一片祥和,而阿岱…是红线娘和高朴的独子……”林清湘将一切知晓的缘由一一说出。
柳青姝和林清湘来到柴房,被束缚住的红线娘头发一片凌乱,整个人跌跌慌慌,她嗤笑着,不甘地念着同一句话。
明明就差最后一步。
听到来人的声响,她安静了下来,突然将目光投向两人。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她平静又自嘲地笑了笑。“从前有个孤儿叫梅藏”
隔壁村有个梅藏,她是一名孤儿,十年前,在一河边救下普通书生高朴,梅藏做女工,帮助高朴赶考。
“高郎,你有如此才能,定能如愿高中 。”梅藏与高朴牵着手,在明月下独酌。
“梅娘,待我高中,定娶你为妻。”高朴在圆月下发誓。
高朴也很争气,两年后成功考取进士,家中高母突然病发,便回到村子中,但因事务繁忙,只得将高母托付给梅藏,梅藏贤惠手巧,在高母病难去世时,是梅藏一手托举高朴,两人恩爱不疑,她也在与高朴日渐相处,暗生情愫。
直到有一日,梅藏突然提出想要高朴求娶自己,两人定下婚期。
“生生世世,月下作证,此生不渝,若违此誓,不得好死。”高朴笑着,眉眼间尽是温柔。
可却在亲事当日,高朴与王二家小女—王玉淑偷情,梅藏发现后却被扔到后山,独自一个人在后山生下孩子。
三年前满怀怨恨的带着孩子回到村中,却等来的是高朴与王家结缘,还已孕有一儿一子,他被王家攀扶成村长。梅藏心生怨恨,便改名换姓红线,谋划多年,就是为了报此血恨。
“所以你设局让我们杀了他,是因为他负了你。”柳青姝松了松拳头,心里一阵一阵的突跳着。
“他那是该死……”梅藏轻蔑地笑了一下,“负真心者,活该千刀万剐,我恨不得他,食之肉糜,粉身碎骨,他明知我怀有身孕,却弃我们母子不顾,亲手伤我,他凭什么践踏我的自尊,他就该下地狱,来赎他的罪。”
“现如今,回头……”林清湘叹了口气,却被柳青姝一把拉住,林清湘复杂的看着她,心里一阵余痛。
她们都知道,当局之痛,不及言语之万分,谁也没资格要求梅藏回头,爱得深,恨就双倍回旋,劝梅藏回头,似在她心一把刀。
“所以我没错,天理昭昭……恶终报应,轮回因果,事在人为。”梅藏突然站了起来,手上的束缚不知何时被解开。"仇既报,可我不认罪,我亦无罪,数条人命是我所为,我会偿还。"
"此事乃我一人所为,已伤及无辜,我的罪孽早已偿还不完,我知你是个好人。"她从手臂那掏出一把刀刺向自己的腹部,笑着看柳青姝,“我求你,替我……照顾好阿岱……”
一刃刀下,鲜血喷涌出胸口,一叶凋落,勾画了释由的笑颜,发丝一瞬点白,扬落在曾经的过往,梅藏重来没留过活路,她想,要是她重未遇见高朴,她那一腔热血,已在舞堂之下,教习万人……
好不甘啊……
梅藏虚弱的倒下林地间,不停有鲜血没尽,她努力抬起手,看着高飞的蝴蝶,血泊中中间躺着一笑靥如花的女子,她终于得到了解脱
窗外阴阳拨开,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她看着阳光,在疼痛中,笑颜如故,仿佛曾经少女的梅藏,走向了自己,一切都结束了。
“林姐姐,天亮了……”柳青姝笑了笑,阳光透在手上。
“是啊,梅藏终不困于怨念中,她自由了。”林清湘抱着柳青姝点了点头。
一朝负憾遗终身。
幻影下,淡黄长裙的女子在柳树下转着圈,远方一读书郎一边背着书,一边偷看着,两个人都在笑着,心照不宣的,埋下一颗春种。
“高郎,你娶我吧。”淡黄长裙的女子小着,发髻上别着一朵桃花。
“待我高中,我定娶你为妻。”书生宠溺地笑着,满身书卷意,两人相望,他抚摸着她的头。
年少心喜,黄粱一梦,梦醒人散,曲终人离。
次日,四人将村中一切事物处理妥当,派人打听密寻梅藏家世,最后听着居民的话,顺藤摸瓜,找到了梅藏的小妹梅惠,原来多年前,梅惠便一直在寻找她那个失踪的姐姐。
“他叫阿岱很乖的,梅藏死了,从今以后小孩就交付给你了。”林清湘温柔的看着熟睡的阿岱,想起孩子的经历,眼圈一阵发红。
他们把阿岱交托给梅惠,便收拾好行囊,赶路出发。
梅惠痛哭了一顿,将姐姐梅藏的坟墓安顿好后,便带走了阿岱。
“二姨母,母亲去哪了……”阿岱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梅慧。
“你母亲,化作天上皎皎星,她去当神仙了。 ”梅惠哽咽着,淡笑地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遇有星,便相逢之时。”梅惠抚了抚阿岱的头,缱倦地看了一眼天空。
客栈内,二楼的厢房总是不太平,夜色渐深,话语声依旧不绝……
“你这眼睛还没好,我尚且让着你。”祝朝声撇了撇,看了一眼自己被抢走的桃花酥。
“谁让你让着我,这明明是我靠本事拿到的。”柳青姝不屑,一口又一口的吃着手中“拿”来的桃花酥。
“这两人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林清湘叹了口气,端了一碗良药,嘴角偷笑道。
“阿姝贪玩,也就只有小师叔会和她闹。”江言宿拍了拍林清湘的肩膀,“这可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匆匆忙忙赶了几日行程,一行四人来到万安城,一大户人家在城门突然被惊了马车,马儿四处狂奔,江言宿下了一道咒术,使得马车停了下来,林清湘安抚了周围平民百姓。
“感谢,诸位出手相助,我家主人有请各位恩友前来家中一见。”管家刘福拱手屈膝,将马车上的车帘拉开,里面阴暗透过一双无神的双眼。
“谢过各位,我见各位初来乍到,不如就在我府住下,如何?”主人用清冷凌冽的眉眼带着笑,看着柳青姝他们。
“不必举手之举罢了。”江言宿一声拒绝,神情自若,礼貌地拱了拱手,回应道。
“我府上有灵异怪闻近日频出,特请各位仙友救我于水火之中。”那人神色淡然,将心中所愿一一道出。
“那便叨扰了,主人家了……”江言宿想了想,四人商讨过后,边决定住下了。
他们被带到了梁家巷郡公府的兰院中,院子很大,柳青姝一路不停同刘福唠嗑,从他口中得知,主人家名唤梁明宗,因祖上军功而得升加封郡公府。
“主人是个极为友善之人。”刘福滔滔不绝道,“虽说当代家主未能继承先老爷英姿,却也救济不少灾难百姓,人称活菩萨。”
“我当年也是受老爷的恩泽,本是个流民,是老爷施恩,我才得以生存,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便甘愿替老爷做事,老爷心善,给了我一份差事,我便也得以生存。”刘福一边说着满泪盈眶,细微一笑。
“郡公梁明宗,人尽皆知活菩萨?”柳青姝又开始在她的本子上涂涂画画,第二案没错了,“郡公府兰院。”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