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江湖》山水八音

8、（八）

　　虽然现在外面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但我的感觉却像青天霹雳，山雨欲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睛里干干的一点眼泪也没有，因为我分明听到那个报信的人带来的口信。

　　他说，李璧沉，我的二师兄，死了。

　　我以为我会肝肠寸断，凄然泪下，或是万分震惊，不可置信，因为我爹，我娘，二娘，丫鬟，下人，老妈子，其他师兄弟都已经这样做了。但我只是极其平静的站在那里，冷静的我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那个报信的人说，前几日魔教奇袭了西湖绿柳山庄，十八鹤来堂奉命前往增援，却不慎落入了魔教的陷阱，损伤惨重。李少侠身负重伤，自知已无法全身而退，就甘愿拼死断后，以绊住追兵，十八鹤来堂的其他兄弟方才平安脱身。

　　说完后堂上一片唏嘘之声，我爹哽咽着说：好好好，这才是大好男儿的本色，不枉了我教导他一场，没有让我点苍派蒙羞。

　　我冷冷的说：你们就这么丢下了他？他当时没有死不是吗？

　　那人低声说：李兄当时身受重伤。。。。。。他的大仁大义，我们鹤堂的兄弟都永世不忘。。。。。。

　　我说：你们连他的尸首都没帮他找回来吗？

　　那人一时语塞，半天才说道：魔教在绿柳山庄周围都布下了腐骨断肠毒，如今山庄附近都是毒气冲天，无人敢接近。

　　我爹喝道：宝儿你不要胡闹，谁不知道魔教过处寸草不生，不留活口。你二师兄，二师兄。。。。。他是自愿为救兄弟而死的。。。。。没说完我爹又哭起来，带的满屋的人都又开始呜咽。

　　我死死的盯着那个报信的伙计，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回去告诉你们堂主，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决定离家出走。

　　那天得到二师兄的死讯后，我不声不响的回到屋里，暗暗的下定了我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决心。我不相信二师兄已经死了，他都没跟我回信呢，怎么就能死呢？他以后要娶我为妻，和我成亲的，他怎么能死呢？他以后要继承点苍，横行江湖的，他怎么能死呢？

　　我不许他死，我要去见他，亲口骂他背信弃义，为了出风头，都不把我的挂念放在心上。

　　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哭，所以引起了我爹，我娘和大娘的恐慌。我娘和大娘轮番的到我房里来安慰我。我娘抹着眼泪说：宝儿啊，你哭吧，你哭出来好受点。

　　二娘也肿着两个烂桃似的眼睛说：是啊，有什么苦你不要埋在心里，看你这样，我们做娘的心里难受啊！

　　我觉得她们俩有点可笑，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二师兄又没有死，他还得回来继承掌门娶我为妻呢，他怎么可能死呢？

　　我娘和二娘都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半晌，我娘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她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的宝儿失心疯啦！！！

　　后来我爹把济南府数得上名的大夫都请来给我看病，轮番的给我把脉诊疗，但是折腾了三天三夜，那些大夫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本来我就没病嘛，当然看不出什么来了，结果他们就异口同声的说我受了刺激，以致迷失心智，要好好静养，不可劳累。

　　我心想笑话，我平时锦衣玉食，镐锹不动的，怎么可能劳累？我给我爹说：这几个家伙都是蒙古大夫，江湖医生，徒有其表，浪得虚名，快把他们打将出去，一文钱也别给他们。

　　我爹听后不但没有撵人，反而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睛里泛起了泪花，看我的表情好像我病入膏肓一样。

　　我说：爹你干什么啊？别这么煽情行不行？我又不是快入土了，你没见我生龙活虎，龙马精神的？早叫你好好练习内功心法，修身养性的，你都不听，你看看你这么容易就煽情，江湖上哪个成名的人物的是靠煽情成名的，又不是作金牌司仪。在江湖上要想成名就要炼成面瘫，你没看见那些一号人物都是面无表情的？咱们点苍派虽说不上是什么一流门派，但是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的，你喜欢打打算盘收收帐那是你的个人爱好，我不会干涉，但是你偶尔也在练功场上露露脸不是？咱就算不能把点苍发扬光大，也不能让点苍派沦为向点苍酒楼和点苍钱庄输出保镖的摇篮不是？”

　　我爹擦了把眼泪，诧异的说：你这孩子，是没心没肺？还是太过有心？

　　我一笑，不再言语。

　　我娘来看我时，还没开始哭就被我拿桔子堵上了嘴，我说：娘啊，你别老是哭成不成？你身为一家之母，点苍派的掌门夫人，总不能动不动就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极道鲜妻不是那么好做的，好歹当年你也是点苍派的女侠，不能沦为普通的家庭主妇不是？我爹不喜欢理派内的事务，你就要替他多打理着点，点苍派就算不能名扬江湖，但也不能丧失了江湖侠气不是？

　　我娘一脸惊恐，说，宝儿，你脑袋是不是摔坏了，怎么开始明理起来了？

　　我怒。

　　后来等二娘来看我时，我又说，二娘啊，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不努努力生个弟弟给我呢？整日里求神拜佛有什么用，送子娘娘忙得很，没有空理你，关键是要靠自己努力。你不会没关系，我的书房里有春宫七十二式，你拿回去自己研究研究。

　　没说完二娘就红着脸跑了出去，切，成亲那么多年了，还装的跟个黄花闺女似的，怪不得一直没有消息。

　　等他们都走了，我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家就是这么不让我省心，什么都要我为他们打算好，现在好了，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我终于可以放放心心的离家出走了。我挑了几件干净简洁不华丽的过分的衣物，和一叠银票一起包好，又从我的小金库里抓了一大把碎银子，然后拿了我的匕首和宝剑，宝剑挂在腰上，匕首塞在靴子里，石灰粉藏在袖笼里，绊马索捆在腰上，麻沸散没多带，就带了三包，我把包袱背上，走了两步，觉得有点沉，偏头想了想，又往包袱里塞了两大瓶云南白药和一本《最新江湖自助游》。虽然本姑娘我武功高强，不过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头次行走江湖，多带点总是有备无患。

　　我在桌子上，书架上，门口的地上，我的床上都摆上我事先写好的条子，内容不过是我去找师兄，你们不用找我，等找到师兄我就会回来之类的话，我就不信这样他们还会发现不了。等一切都布置好，已经天黑了，现在是万事具备，就只等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