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堇色如旧》新雁过妆楼

9、无花空折枝

　　她原以为那朵玫瑰花会永远绽放，至少在她活着的岁月里。
　　没关系，她本来就在策划自己的死亡，是殷岁岁的闯入暂停了这个计划，现在不过是将计划重启罢了。
　　林堇很平静。
　　池塘里唯一的小锦鲤死去了，那么池塘就会重新变成一潭死水，水下是发臭的淤泥。
　　岁岁的家人安排好了葬礼，林堇想要帮忙，被岁岁的母亲劝下。明明流程已经极为熟悉，但这场葬礼是她没有见过的盛大和肃穆。
　　有那么多人爱着岁岁，真好啊。
　　她固执地穿着与岁岁初见时的黑色礼服，但是没有人再来搭讪，也不会再有人替她解围。

　　岁岁的家人对她很好，但她还是选择离开。
　　后来的林堇很少发疯，她总是静静的，脸上挂着弧度恰到好处的笑容，像缪斯亲手雕刻的雕像。
　　从枯井的井口向下望，只有无边的死寂，朝着黑暗扔一块石头，也只能听见闷闷的一声“咚”。
　　这就是现在的林堇。
　　她一直在画画，也依旧参加宴会，在所有的社交场合中，她都戴着当初亲手切割打磨制成的红宝石玫瑰胸针。
　　就像岁岁陪着她，一步步走上艺术界的巅峰，一同将“林堇”这个名字写入艺术史册。
　　她想再折一枝花送给岁岁，但是花已经谢了。

　　林堇选了个好日子，是个温暖的冬日午后，阳光洒在窗台上，她烧掉了这些年写给岁岁的所有信，将它们埋葬在了花瓶里。
　　岁岁走后花瓶里就再也没有插过花，希望下辈子，这里还能开出那样美丽的红玫瑰。
　　虽然早已去公证处立了遗嘱，但林堇还是准备了一封封信，整齐摆放在床头柜上，给媒体看的、给合作方的、给亲戚的、给画廊老板的、给岁岁的家人的、给父母的，最后还有一封……今天写给岁岁的。
　　“……我选择死亡，只是因为它是我心里最热烈最自由的艺术方式，我想真正掌控我的人生，我想要完成这场艺术盛宴。”
　　“……很抱歉不能等所有合约都结束，我在这里表示最真挚的歉意，违约金从我的遗产里拿出，额外的补偿方式会列在最后。”
　　“……我已经和他们公开断绝了关系，我留下的画作全部捐献给国家美术馆，其余的在支付了违约金后创立基金会，全部用于支持艺术行业的发展。”
　　“……感谢这么多年的帮助，你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谢谢叔叔阿姨，谢谢你们把我当女儿看待，但是对不起。”
　　“……爸，妈，我真的很想你们。”
　　“……岁岁，真是抱歉，那么久了才来找你，你说过我肯定会成为最厉害的画家，我做到了，你看见了吗？”

　　整理好信件后，林堇换上了纯白的长裙，从枕下拿出小刀，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要不要先打个报警电话。
　　算了，没关系，现在是冬天，她的遗体可以保存很久，而且叔叔阿姨和画廊老板经常和她通电话，电话没人接他们会来找她的，只是很抱歉，又要让他们担心了。
　　林堇很有仪式感地躺在床上，在自己的脖子上仔细比划，最后狠狠刺入。
　　鲜血不断涌出，白床单上，白裙子上，苍白的肌肤上，开出了一朵朵绮丽的花。
　　痛吗？痛……但是远没有那时候的心痛，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看见窗外下雪了。
　　林堇捂着渗血的伤口，像在雪地里折了一枝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