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金色葫芦

35、人证

　　红桂看着脚下的那一汪水池，池中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她故作轻松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一个雪夜，那一夜我被他们追到了死路，是你救了我，你挡在了我的身前，犹如血液之中带刺的火把，那之后我一直都想谢谢你，可却一直都没有机会。”
　　银九笙听她这一提醒才想起来，可还是有些困惑：“我记得我那一夜把你送回了家，你怎么会和这里有关系？”
　　红桂听完这话，面色立刻冷了许多，神色空洞又麻木的说道：“我也以为我回家就安全了，”她看着九笙，悲凉的说道：“可我被我的父母送来了。”
　　银九笙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四肢仿佛都不听自己的使唤，心脏仿佛是被无形的大手揪紧，自己应该再去看看的，如果自己去看一眼或许就会改变这一切，或许就能提前发现这一切，明明自己之前来过那么多次地下城，可自己却一次都没有发现。
　　红桂用衣袖轻轻的擦去了银九笙的泪水：“不要哭啊，能再见到你，对我来说已经很开心了。”
　　银九笙赶紧侧过头，不想让她看见，她只感觉自己仿佛被愧疚压弯了一样，茗风望从怀中掏出了手帕递给了她。
　　红桂从自己的身体中召唤出地星石，放在了银九笙的手上。
　　银九笙看着手中的地星石，一脸惊慌的抓住了她的肩膀：“你使用了地星石！你知不知道…。”
　　红桂释然的笑道：“我知道，可我没有办法了，如果我不借用地星石的力量，我根本就没办法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不过，能在消亡之际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你算是我目前的人生中，唯一一个不求任何目的帮助我的人了。”
　　红桂身体虚浮的撑着自己站在了桥上，一支利箭直接穿过了她的胸膛，银九笙赶紧上前将她护在了怀中。
　　茗风望则是在看到那个黑影的第一瞬间，就追了上去。
　　银九笙抑制住自己的泪水，用尽全身的诡力去控制流血的箭囗，可为什么一点用也没有？到最后只能一脸痛苦的问道：“为什么？”
　　红桂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比死亡还要重要的，可是我好恨啊，恨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这个世界上肮脏的地方，绝不止这地下玉洁，我们一直都在痛苦，可他们这些大人为什么要看不见？为什么有问题？他们总是装看不见，我们活在这世上的理由究竟是什么？难道是为了感受痛苦吗？”
　　红桂在意识弥留之际，虚弱的说道：“我跟他说我一定要见你一面，所以不要为我伤心，我和你初见之地，那里有我留给你的一些东西，我该做的都做了，我和他说好了的，事成之时，我必须带着一切死。”
　　血液仿佛流不尽一样，在地面上绽放出火红的花瓣，这里太暗了，暗到见不到太阳，见不到一丝希望。
　　茗风望喘着气回来，低垂着眉眼说道：“我没追上他。”
　　银九笙用袖口擦拭脸上的泪水，等再站起身时，已经变成一副冰冷的模样：“在姐姐带人围住这里之前，我们必须守着这。”
　　银九笙看着茗风望肩上的箭伤，内疚道：“对不起，我刚才感情用事了，我应该立刻去追他的。”
　　茗风望皱着眉头否认道：“九笙，这种事情是不用抱歉的，虽然没有抓到他是很遗憾，可是陪着红桂姑娘也很重要，这第一件事情，我没做到，但这第二件事情你做到了。”
　　银九笙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均匀的抹在茗风望的肩膀上：“幸好我带了药，好好抹这个药，过段时间就能好。”
　　茗风望接过来放入袖中，温和道：“我会好好用的。”
　　茗风望看着红桂的尸体，紧攥着双手问道：“红桂姑娘的尸体怎么办？”
　　银九笙平稳着语气说道：“带上去，反正不能在这。”
　　茗风望看自己这一问，银九笙又有些伤感，赶紧在心中暗骂自己这大嘴巴：“九笙，你不要伤心了。”
　　银九笙回道：“我没有伤心，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谁我也救不了，这世间的女子有多少像红桂这样的，红桂不该死，她只是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她做的是对的。”
　　茗风望只感觉现在的九笙似乎有些疯狂，可她的目光好坚定，她说的是对的，红桂姑娘没有错。
　　柳叙川带着一行士兵的事情已经在地下城闹开了，带着士兵到达了玉洁，赶紧命令士兵分开，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吩咐众人看好这里，柳叙川便踏步走了进去，这里突然出现了很多尸体，刚才也没看到九笙和风望，想到某种可能性，便赶紧加快脚步奔跑了起来，直到看到尽头的两人，才敢放下心来。
　　茗风望刚才就听见了脚步声，在看到是柳叙川时，赶紧奔跑过去，抱住了他：“你总算是来了，”随后又往身后望了望：“栖染呢？栖染没和你一起来吗？”
　　柳叙川象征性的拍了拍茗风望，以示安慰：“等会儿再慢慢细说。”
　　等松开茗风望后，便走过去对着九笙问道：“你呢？你有没有事？”
　　银九笙尽量挤出了一丝微笑：“我没事，你放心。”
　　柳叙川松了口气，说道：“来的路上，城门口突然出现了很多具尸体，现在闹得人心惶惶的，所以栖染在那里留下来处理，让我赶紧来找你们。”
　　银九笙看着他紧张道：“上面也出现了尸体！”
　　柳叙川：“对。”
　　原来这就是她的目的吗？把这件事情闹到最大，让他们不得不处理，原来这就是她付出生命也要完成的事情。
　　银九笙俯下身抱住了红桂的尸体，她不该留在这，等自己寻个好地，再把她埋在那。
　　柳叙川刚想问出口，就被茗风望阻止了：“别问了，走吧。”
　　柳叙川也明白了，这应该是触到了九笙的伤心事，便也识相的闭上了嘴。
　　银栖染将城门口的尸体全部运到了刑事阁，可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现在全城的人几乎都在盯着这件事情。
　　宋瑾辰带着殇子老先生一起来到了刑事阁，并对她说明了情况。
　　银栖染皱着眉头问道：“所以他是人证。”
　　宋瑾辰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对，他是这么说的。”
　　银栖染看着殇子老先生，小声道：“如果有他做证，这件事倒是好办了许多。”
　　宋瑾辰说道：“那位红桂姑娘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引导着我们一点点发现事情的真相。”
　　银栖染冷静道：“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想办法看能不能联系到这些女孩的家人，不过一定要好好辨认，女孩就算是被家人带回去了，也一定要派人一个月之后去看一下现状，这之中一定要派信任的人去查看，如果没有问题算是好的，就怕是出了问题，至于那些被家长送来的女孩，我会想办法好好安置她们。”
　　“姐姐。”
　　银栖染一回头便看见了向自己奔来的妹妹，等妹妹扑过来之后，发现妹妹整个人都是闷闷的，便扶了扶妹妹的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银九笙从姐姐的怀抱中退了出来，着急道：“姐姐，现在立刻去七圣街。”
　　银九笙刚说完，银栖染便立刻叫人看守着这些尸体，快步走到门口说道：“快跟上，去七圣街。”
　　七圣街上。
　　银九笙回想着记忆中的场景，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巷子的最深处，往昔快被自己忘记的种种仿佛就在眼前，轻抚着尽头的木门，木头的纹理很斑驳，推开门，里面的繁花落了满地，像是隐秘在市集之外的世外桃源。
　　这里有很多姑娘，各个种族，各个年龄的都有。
　　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上前说道：“你就是大姐姐经常说的九笙姐姐吗？”
　　银九笙有些疑惑的问道：“你知道我？”
　　那个小女孩点了下头，说道：“我知道，大姐姐给我们看过你的画像，”说着，小女孩回屋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银九笙：“大姐姐说过，如果你来的话，就把这封信给你。”
　　银九笙看着那封信，缓慢的接了过来。
　　银栖染看妹妹一直拿着这封信，沉默不语，温和道：“要不你先看，等你看完了，可以自己决定说不说出来。
　　银九笙步伐沉重而缓慢地走到了繁花下，满树的花瓣洒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圣光。
　　这封信包装的很好，仿佛能看到主人的用心。
　　信封上的字迹很工整。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不在了，但你不用为我伤心，因为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或许在此之前，你对我的印象很少，但你却是我此生难得的温暖。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七圣街，那是个雪夜，漫天的雪花仿佛遮挡了我的整个视线，我以为我要认命了，可是你出现了，我永远都记得你侧过脸时飞扬的发丝，自信的脸庞，这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光景。
　　那时候你牵着我的手，好温暖，比我的父母还要温暖，你给了我人生中的第一颗糖，真的很甜，很甜。
　　最后再说一次，不许伤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爱哭鬼，还有这些女孩，她们都是我从那个地方救出来的，我最后只能想到把她们托付给你，同样的，她们也是人证，最后，祝九笙姐姐万事顺遂，永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