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茫断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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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年，正月十五，夜。
月倾泄，人流往。已达上元，人们流亡的流亡，避难的避难，己无心再过这团圆佳节了。战火连绵数月，规时，有歌声拔地而起。
“刍断年，愁断肠，求愿可成安平桥。”
桥洞中渐显一明墨影，麻衫不蔽，破数层出。老汉一瘸一拐的，慢着步子，抬头挂着痛悲的神情望着桥头白悯楼，奇异的是，其间寂静无声。歌乐依旧在奏响着，实际上其并非乐楼，似是众人在祈祷，诉愿。
老汉听着歌声，层层叠叠，负愿于人，手臂抬起又放下，歌声反复的回荡在耳畔，他止不住地在颤抖，他不甘心啊，他也曾经是个兵啊。
老汉斑驳的瞳孔中映射出黄金的火苗，肩上的包袱，却不被他所承重了，渐渐压倒住老汉。
“几年了啊，老陈走了，乌四也走了，俺也想……也想团圆啊，孤人寻途，人也没了……天不叫人活，地也不叫人活了啊……”
老汉喃喃着，声音声音逐渐哽咽，说不下去了。
老汉缓慢翻出了桥洞，蹒跚的前行，悲望的烙印在他身上尤其明显。
光影交错，浓墨倾泻而下，不同于往日仅有漆黑，还多了几分压抑。雨声音逐渐开锣，醒目得要吞了这天地，倾盆覆落，但不到一刻便戛然而止，给人留得了一方喘息的时间。
遥遥望着，天刚破晓，乐楼，长桥，如而何在？
身旁的也只留漫漫黄沙，孤娄只影。
“安平桥，梦划生来痕彷徨，颓垣好地细细泯，糠食酒肉愿成兴。”
烛光，月光，金黄银白交错，矮小的木屋内，逐渐传出两道声音。
“娘，山上真的有神仙吗？”
“有啊，据说那神仙雌雄难辨……”
“祂千人千面，没人目睹过真容，娘，这话你说了不下一百遍了。还有什么冲冠一怒天下震变之类的，那你说神仙能护佑住一方平安吗？”
“能啊，神仙向来都是神通广大的啊，小清。”
“那我也要当神仙！”
“好好好，我们小清，以后可是要当神仙的。”
那位母亲低声哄着扬声要当神仙的小清，垂着眼眸，轻拍着着小孩的后背，忽而有风，阴侧侧的刮来，女人缓缓脱下外袍，搭在了小孩身上。
“来来来，裹着点被子别着凉了。”
女人生怕小孩子受了寒，不舒服，说着，把被子裹在小孩儿身上，转头望向窗外。
“愿成兴，过往碑刻已略地，浊度影曼诗酒散。”
有仙客屹立在在山巅，常年积雪堆积，以得仙客身边烟雾燎绕，镀上一屋浑浊的意味。
那仙客白发倾泻而下，披绸成缎散落着，那人眼眸拉的细长，半睁着眼，似只乜瞧着，亦是无所谓的资态，灰黯的眸子波澜不惊，睫毛上还缀着几颗水珠，眼尾带了点红晕，却是困意连眠地半靠看倚在桌子旁。
瞧着，这人应该是刚睡醒。
山上常年积雪层叠，经是一副风雨欲来之相。狂风依旧呼啸而过，来去匆匆，倒是与那人成了映照。
迷津口中呢喃着，哼着不知道哪朝哪代的调子。
“师父，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冷冽的少年在迷津身后驻立良久，斟酌半响，缓缓开口。
“早便摸不着了，我曾经家居升平巷，偏安一隅之地，今你看啊这世上哪来第二座升平巷，容得下我撒泼打滚，欢笑连生？亲人，朋友，还有几人在世上？人间，己经没有我的家了。”
迷津做势摆正了身体，手搭在桌子上，扶着头。看着与雪花漫舞截然相反的光景。
远处，白悯楼内，金雨飘娄，嘻笑声，打趣声，歌舞声，接连不断。人人背着沉重的包袱，向前奔流，至少不希望尸骨会停留在路畔，只留他人一声哀惋的叹息。
桂枫岚望着仙客的身影，荒诞，虚无，行山止川的长路下，也只是离家的游子远行飘泊。
不过是月儿弯弯照九州之时，只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迷津放下了手，转头正对上桂枫岚的视线，说:“落日啊，你说……今寻仙求道的多是贵人，那你我呢？”
桂枫岚见她顶着一张乖张的脸，说出来这么个严肃掺了点儿嬉皮笑脸的话，半晌无语。
“师父……有人通透明了，有人偷渡为客，纸醉金迷求的是风光无限，万载长存，你我只算得上是…… 走投无路的偷渡客。”
迷津：“话说你有什么一直放不下的亲人吗？”
桂枫岚在短暂的嗡鸣中啊了一声，不解地看着迷津。
迷津笑着打了个哈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地说：“哎，落日，你带钱了吗？”
桂枫岚也就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了，清澈里透着点疑惑。
“带……带了，怎么了？”
“我要吃山下杨记的酥饼！哎，说话就说话，别动手，顺便，帮我整点牛肉回来哈，呃，给小尘整点糕点再。”
桂枫岚看着这脸比天大的家伙，一时语塞，攥紧拳头又松开。已经丧失了交流的欲望，只留下一句小心点，别给山弄雪崩了，毛茸茸的下山，给这条大蚕买饭去了。
仙人缓缓站起身，乍然间白发变青丝，沧桑而无奈。眺望着远方，莞尔一笑。
唐燕灵慢步走到后院，悄声猫在一个蓝衣少年的身后，微微着弯下身，轻笑出声。
“哟！小尘，这么冷的天儿，还在这逗狗呢？”
蓝衣少年吓个够呛，傻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师父准是无聊透顶，找他寻开心去了。
“师父，师兄又买饭去了？你也不看看我穿得多厚，咱等会……下山不？”
郎尘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又拍了拍身上的灰，缓了缓蹲麻了的腿，抬头看着唐燕灵。
“去升平巷？那……算了，你师兄就不用急了，他待会上那儿拿书，估计也能碰上。等会，原来你还是知道冷热啊，也不多穿些衣服。”
唐燕灵嘴里说出来就没几句好话，披个仙风道骨的皮，实际上也是十足的不着调。
“师父你自己听听这对劲吗？咱是在山顶，又不是在山角。那等会儿就去升平巷呗，阿傀哥不是天天都去坐一会嘛，正好蹭点吃的去。”
要论不着调，唐燕灵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若非要说的话，也就只有赵傀了。
唐燕灵，以鬼神之身练就半仙之体，接任阴阳子之位，半鬼半仙，也算是一桩奇谈。
而赵傀，本是莲莱的修士，原本在求仙问道的路上走得好好的，还半只脚踏入了仙门，谁道这货转头，出了蓬莱入世厉练去了。人间走一遭，回仙门修身养性，承接阴阳子之位。
虽然说两个人都是阴阳子，但所属不同，赵傀属天阳子，承天命，而唐燕灵则为地阴子，同民生。
这一脉倒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天阳子，顺天意，可登仙门。
地阴子，承民意，应宜入世。
而这两位反其道而行之，却是一桩奇谈。
若说起源，大抵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之时。
三皇五帝时，曾有圣人预感天地即将生变，寻得一通天大妖与蓬莱掌门，两人共称阴阳子。
前者为地阴子，入世兴，同民生。
后者为阳地子，承天命，登仙门。
二者为的是天地制衡，保天下太平，乱世出，力挽狂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茫断肠（一）
